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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寅時。

她踱步到窗前,聽著窗外的鳥叫。

麻雀在嘰嘰喳喳的叫,而她甚至不能到院子裡看到他們的身影。

腦海裡尚且有老乞丐的餘音。

——你是誰?

——我是小乞丐。

小乞丐,又是誰呢?

……

鳳歸年推門而入,他的臉色很差。

“你偷偷潛入了藏書閣,還縱火燒書閣,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沈七棄醒來之後已經在鳳家的房間,她並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鳳歸年如此氣勢洶洶的質問,對於沈七棄來說,她隻感覺無所謂。

“是我縱火燒了藏書閣?”

鳳歸年冷笑:“不是你,難道是我嗎?”

藏書閣是由四大世家的真傳血脈聯手封印的,非四大血脈不可入、不可毀。

這次燒書閣之舉,若非純正的火係靈氣,根本不可能將藏書閣燒毀!

鳳歸年的眸子變幻,他將沈七棄訓斥一番,看著她虛弱的麵容,最終道:“你為什麼燒了藏書閣,又最後看到了什麼?”

沈七棄搖頭:“不是我燒的,我隻是想去看看書,沒想到出現了火。之後我就暈了過去。”

她在那一刹那間,明白不能說出她看到了“眼睛”。

她可以偷偷去藏書閣,卻不能主動燒毀藏書閣,亦是不能看到“眼睛”。

既然她的身份特殊,那麼在特殊的地點,出現什麼並不例外。

沈七棄咬死這麼說,果然看到鳳歸年的臉色稍緩。

“聖人那邊要問你話,看他能否相信你的說辭。藏書閣對於修仙界來說意義非凡,你承擔不起燒毀藏書閣的後果。”

沈七棄有些好奇:“會怎樣?”

鳳歸年的眸光有些冷:“死。”

“現在,你隻有祈禱聖人能赦免你的罪名。”

……

恢弘的大殿內,純白空寂。

就像是沈七棄那天在藏書閣“眼睛”那裡看到的那樣,如出一轍。

聖人是最接近天地法則的存在,這裡給她的感覺,與那天感覺到的一致。

沈七棄從未見過聖人,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聖人。

她被人從鳳家直接押送到聖人殿內,最後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她一步一步地往殿內而行。

她站定。

良久,聖人出現在她麵前。

聖人是個很清瘦慈祥的老人。

他的眉眼間看上去有些清苦,手中抱著一本書,長長的袍子曳地,他滿是慈祥地看著沈七棄。

“你就是鳳秋。”

沈七棄想要開口說她是,可是夢中的話讓她對鳳秋兩字生出抵觸,怎麼也開不了口。

聖人的聲音有些飄渺:

“抬頭,看著我。”

沈七棄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眼睛。

她無法抗拒。

那一瞬間,她仿佛被人看到了神識海的最深處,她所有的一切都無處遁形。

她的心提起來,她怕他看到了那天夜裡她與青厭的密謀。

然而聖人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他哂然一笑,收回了目光。

他又重新變成了慈祥和善的老人。

“是它找到了你,這火並非你蓄意而縱火。”

沈七棄的眸子裡適當出現了茫然:“它?”

看來,那眼睛篡改了一些她的記憶,亦或者保護了一些她的記憶,便是連聖人都無法看到當天的真相。

“我可以現在赦免你的死罪,然而你亦是需要向我做出承諾。”

聖人緩緩道:“你若想現在不死,就要好好完成你該做的事情。”

他的眉眼滿是憂慮:

“鳳秋,你知道你該做什麼。”

“我要你的承諾。”

一諾換一命。

無處不在的逼迫與威壓,無處不在的恐懼與服從。

沈七棄隻覺著越來越窒息,她無法呼吸了。

她深吸兩口氣:

“我承諾,我會好好與青厭成婚,誕下孩子,為鳳家帶來榮耀,不負‘鳳秋’之名。”

對聖人的承諾,便是對天地法則的承諾。

沈七棄驟然明白,為何聖人親自見她。

她親自說出口,不論沈七棄,亦或者有他人,有再多的算計,都成空。

她永遠也無法違抗了。

第49章 、畏懼

“你似乎很疲憊。”

歐陽寒已經許久沒有見過沈七棄, 她的大婚成為仙都最津津樂道的事情,然而故事的主人公卻鮮少出現。

沈七棄與青厭的婚事便在十日後,他終於看到了她。

快一年沒見, 初初看到她的時候, 歐陽寒險些沒認出來她。

多年前他初見沈七棄的時候,她還是一個泥猴子一樣的小乞丐,而後她回到仙都, 變成了一個翻臉無情的少女, 現在再看她, 她已經完全與之前不一樣了。

如果說之前她是沈七棄,現在的她, 就是完完全全的鳳秋。

少女一襲紅裙,裙擺隨風微動, 她的麵容褪去了些許的嬰兒肥,顯出一些棱角,麵容愈發冷清。

然而她眸子裡的火熊熊燃燒,眉心的火色鳳凰印記幾欲破肌膚而出。

這是血脈即將完成覺醒的標誌。

她就像是一團燃燒的鳳凰之火, 要燒儘世間的所有。

驚心動魄的火。

四大世家中,繞是有血脈傳承,他們的覺醒亦是分為不同的程度,有些人隻能平平無奇的覺醒部分血脈, 有的人能真正繼承血脈,而真正的血脈傳承者, 卻能幻化為神獸形態本身,擁有這世間無法想象的強大血脈。

歐陽寒看沈七棄這通身化火的樣子, 便知道她是毋庸置疑的上天垂青。

她畢竟成為鳳家最為出眾的血脈覺醒者, 化身鳳凰, 翱翔在天際。

修仙界中的任何人有如此成就,自當是驕傲的、恣意的。

可是沈七棄的臉上沒有。

在火的底色下,她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頂多認為她如今高高在上,不近人情,可是歐陽寒了解沈七棄。

她看上去很疲憊,很不好。

沈七棄笑了笑,笑意隻在嘴角勾了勾,是笑,卻又不像笑。

“我有嗎?”

歐陽寒與她說了幾句話,對沈七棄的熟悉感壓倒了陌生感:“因為什麼事不開心?血脈覺醒的危險?聯姻對象的不滿?”

他長歎一口氣:“那又有什麼辦法呢……我也決定不了自己的道侶!”

他的婚事剛剛定下,是與玄家的女兒聯姻。

他能有什麼辦法呢?

沈七棄微笑起來,又是不到眼底的笑:“是啊,那又有什麼辦法呢?”

歐陽寒:“……誒?”

他自己說這話沒什麼,沈七棄說這話,怎麼讓他聽著心底毛毛的,有些奇怪呢?

沈七棄轉換了話題:“你來找我做什麼?”

歐陽寒大喊:“你好無情!你說,你是不是忘了我這個朋友了?”

沈七棄愣住。

朋友?

歐陽寒神色有些彆扭:“雖然我確實很生氣啦,但是畢竟我們是這麼久的朋友了,你把我逐出丐幫,我想總不至於是跟我有仇吧!我想了一年,想了想還是算了,不跟你計較了。”

沈七棄平靜疲憊的眸子終於動了動。

她深深看著歐陽寒,沒說話。

歐陽寒道:“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你可彆謝我。”

他隨手扔給她一塊東西,沈七棄接了過來,她一愣:

“虎須?”

說是虎須,實際上更像是一根法器。

通體瑩白,隱約有金色靈氣在內裡流轉,熒光閃爍。

奇硬無比,沈七棄覺著用這根虎須拍下去,腦袋都得開花。

“……你的本體?”

歐陽寒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和嘴,齜牙咧嘴:“我拔的老費勁了,疼著呢!”

他是白虎血脈,虎須乃是他的本命所在,拔出一根給沈七棄,疼的他嗷嗷叫了兩天!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好好化形,千萬彆出意外!你可是沈七棄!”

他還是不習慣喊她鳳秋,脫口而出的,還是沈七棄。

……

沈七棄看著自己麵前的東西。

左邊是通體金色的虎須,右邊是綠光流轉的龍鱗。

這分彆是白虎與青龍的本命所在。

待她血脈覺醒的時候,同為神獸本命血脈護著,便能多增加一絲生機。

沈七棄歎息一口氣,將兩者收起來。

她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鏡子裡的少女雍容富貴、眉心如火。

卻在眼底籠著一層無處可去的憂愁。

當初那個小乞丐的模樣,其實她都已經快要記不清了。

今天看到歐陽寒,她恍惚回到了當初的歲月。

起碼歐陽寒還記得她是沈七棄。

沈七棄曲起食指,一點火從她指尖彈出來,落在了鏡麵上。

鏡麵融化銷毀。

她站起身來,打開了房門。

門外。

冷煙雨正在等她。

冷煙雨一把將她攬住:“乖女兒,我們出發吧。”

沈七棄冷漠地任由她抱住自己。

她的目光越過冷煙雨,看向錯後半步的鳳歸年。

鳳歸年平靜地看著沈七棄。

兩人目光交彙,他向著她鼓勵地點點頭,“走吧。”

沈七棄的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不遠處的鳳鸞。

鳳鸞緊張地小聲說:“姐姐,你要努力啊,活下來。”

沈七棄看也不看她,直接走出去。

這一世她都沒有接受過鳳鸞。

對於鳳鸞,她沒有任何情緒,也不會有憤恨嫉妒,亦是不會有失落寵溺。

這是她不能擁有的另外一條路,她從未擁有,也不可能得到。

她已經疲憊了。

冷煙雨親昵地抱了抱鳳鸞,“三日後你便來看你姐姐出嫁,現在好好準備一下。”

鳳鸞乖乖點頭,她看著沈七棄筆挺的背影,心底湧上一股悵然。

她從小便認為自己舉世無雙,後來姐姐回來之後,她的光芒便蓋住了自己……

她也快要訂婚了,冷煙雨所說的好好準備,便是在大婚儀式上好好亮相,好的聯姻對象,對於他們來說,是重中之重。

沈七棄的血脈覺醒地點,受聖人恩澤,定在了九天殿。

這是極為難得的殊榮。

這意味著聖人在為她護法,甚至在極端情況,有聖人會出手,保證沈七棄的血脈覺醒順利完成。

萬無一失,不容有失。

有失則死。

而他們,不會讓沈七棄死。

……

九天殿本就是強大的靈氣法陣,源源不斷的靈氣聚攏在這裡,彙聚到陣法之上,火係靈氣濃鬱到像是實質一樣流轉,將九天殿籠罩上血色。

沈七棄坐在陣法中央,她眉心的火色印記愈發清晰,連眼睛裡都是火。

她看向鳳歸年。

鳳歸年含笑看她:“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