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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很聽話,從未離開過聖山山巔,也從未動手殘害無辜。

為什麼要因為一個莫須有的預言,就一概否決他所有的心意,勢要將他打入無間地獄

封於斯渾身冰冷,他額頭沁出冷汗,緩緩睜開眼睛,眼底的血霧濃重粘稠。

感受到他的情緒,金色符文又張牙舞爪,迅速攀上了他的身體。

渾身被金色符文纏繞灼傷,他咬了咬牙,臉色蒼白,大滴大滴的汗水從額頭滴落。

符文凝成條條金色鎖鏈,捆縛住封於斯的手臂腰肢,如同水蛭一般化作細絲拚命鑽進他的皮肉中,仿佛有毒蟲鑽入皮下敲骨吸髓,攪動著他的血肉,撕扯著他的神經。

汗津津的發絲遮蓋住了他暗紅的眼睛,他抑製不住自己暴虐的念頭,想要撕碎和毀滅一切。

她既然不愛我,那這個世界所有生靈,都去死吧。

封於斯冷汗涔涔,臉色蒼白,黑鴉鴉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緒。

仿佛剛從水中撈出來,黑衣貼在他身體上,紅紋異獸的圖樣延展在他的衣袖衣擺,有了生命般的緩緩流動,隨著封於斯臉色更加蒼白,那紅色紋路變得更加鮮豔奪目。

“你師尊要我與你結為道侶,我答應了。”元尋崎的話一字不差的落入他的耳中。

封於斯倏然繃起了青筋,黑氣翻湧,符文鎖鏈被他扯得虛化一瞬,濃重的紅色徹底染紅了他的眼底。

元尋崎攏在袖中的手指細細摩挲著一枚小玉瓶。

這是碧芙丹,有市無價,食之可助修士衝破瓶頸,一舉進階。若他吃下這丹藥,此次進階金丹修士便不成問題了。

二十歲的,金丹修士。

他冷淡的眼眸中有碎光浮現,臉色也柔和了幾分。

這樣珍貴的東西在天衍宗被奉為至寶,但卻是劍聖前輩隨手贈出的小玩意兒。

他這些日子留在萬劍宗,親眼見到了世人所謂的大宗門的底蘊與豪氣。萬劍宗幾乎聚集了天下間最頂尖的那一波修士,他從前自負天才之名,在宗門素來受追捧,在這裡卻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修士。

普通築基巔峰放在天衍宗便可成為長老們的親傳弟子,但在這裡卻連進入內門都不夠資格。

更彆提像掌門首徒時見塵這樣難得一見的天才修士,不過二十一歲便已至元嬰,這樣的修為天衍宗多少長老們窮儘一生都難以企及,卻隻是時見塵修途中的一個小小節點。

他向往大道,渴望像時見塵一樣立於天才修士之巔,萬劍宗有更好的修煉資源,而劍聖前輩更是最好不過的師尊人選。

起先明琰非要與他結為道侶,他是抗拒反感的,可劍聖前輩開出了足以令他心動的條件,元尋崎覺得如果能夠更好的修煉,與明琰結為道侶並無不可。

她至少曾經也是個炙手可熱的天才,讓無數人視為修煉的榜樣。

可現在看來,她矯情的演技過了頭。

有些時候,欲拒還迎不會讓人覺得有趣可愛,隻會招致厭惡反感。

流雲被護身屏障破開,元尋崎俯視著腳下的萬劍宗,飛瀑直落,峰巒疊嶂,霧氣環繞著仙台樓閣,琉璃瓦頂的殿宇錯落有致,一行白鶴排空而上,仙意渺渺。

他有野心,也有能力。

周圍空氣忽然降了溫度,仿佛空氣都粘稠凝滯起來,帶著令人心驚的恐怖氣息。

元尋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蠻橫力道掐住了脖頸。

手腳幾乎瞬間被重壓束縛,他毫無反抗之力,下一刻便有鮮血順著嘴角流下來。青筋暴起,體內靈氣暴動,卻又被死死釘在筋脈裡。

“道侶”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發出一聲短促的輕笑。

元尋崎拚儘全力轉動眼睛,眼底血絲暴起,瞳孔中清晰的倒映出一個冷岑岑的渾身煞氣的黑衣男人。

封於斯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不少,渾身上下幾乎被血霧覆蓋,幾縷發絲濕漉漉的粘貼在他的臉上,他%e8%88%94了%e8%88%94發白的嘴唇,眼中流露出陌生的癲狂與輕蔑。

他虛虛抬著手臂,看不見的力量鎖住了元尋崎的喉嚨,明琰甚至能聽到他骨節摩攃的細碎聲音。

“你怎麼了”明琰掀起眼簾,“不許傷人,放下他。”

封於斯側頭,目光定在明琰身上,像是一條濕冷的毒蛇,輕輕笑了:“放下他你喜歡他這樣的”

金色符文烙在他皮膚上,他皮膚因為痛楚泛著粉,雪白的裡衣領口染上了刺目的血色。

“不喜歡。”明琰儘量放柔語氣,“你放開他,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封於斯%e8%88%94去唇角瑰豔的血滴,眼瞳鮮紅,嫉妒的情緒灼燒得他又痛又恨:“你為了救他什麼都願意答應我那我更要讓你失望了。”

他笑容瘋癲,眼下的那顆小痣鮮紅如血。

浮白劍與符文幾乎融為一體,處於對封於斯的絕對壓製,她如果有心製止,大可一劍捅死他,反正他終究還是會活過來。

背後的長劍感應到主人所念,激烈得顫動起來。

殺了他,他本就是怪物,天生嗜殺,不該留在這世間的。

明琰的手摸向後背的長劍。

她按下躍躍欲試的浮白劍,朝封於斯伸出手,儘力放柔了聲音:“彆鬨了,跟我回去吧。”

她隻會冰冷的勒令要求,從來不會主動靠近一點點,回去再也回不去了!

一雙帶著溫度的手臂便環上他的腰肢,攀上他的後背。

那讓他祈望已久的掌司大人輕輕貼了上來,隔著濕冷的衣料,他都能感受到那令人心悸的溫度。

封於斯頓住,一時間忘了呼吸。

“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明琰將臉貼在他染血的襟口,閉上了眼睛。

相聯的痛感刺激著她的神經,她抱緊了一些。

封於斯向來吃這一套。

無論是否痛恨怨懟,他都難以拒絕明琰的服軟。

他像個單純又幼稚,而且愚蠢。

%e8%83%b8腔中那顆冷寂的心臟仿佛被重新注入生機,一下一下的跳得沉重,卻難掩炙熱滾燙。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擁抱他。

黑衣青年僵著身軀,喉結上下滾了滾,眉宇間戾氣漸漸消融,束縛元尋崎的力道也鬆懈下來,他不自在的撇開臉,嗓音低啞:“……好。”

“這可是,你說的。”他咬重了這幾個詞,漆黑的眸子中浮現出幾粒碎光。

捆縛的力量消失,元尋崎一下子跌落下來。他捂著脖子,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喉嚨火辣辣的疼。

明琰暗自鬆了口氣。

她攥著封於斯的手,絲毫沒注意到一旁的元尋崎目光逐漸晦澀難辨起來。

——明琰與這個黑衣男人顯然有私情。

他感到一種被玩弄被蒙蔽的怒意,顯而易見,明琰不喜歡他。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還要來招惹他,為什麼還要許諾以道侶身份,是想看到一群男人為她一個人爭風吃醋的模樣

簡直,不知廉恥。

第10章 乖巧

元尋崎身為天衍宗首徒,宗主陳惜楓的得意弟子,此次跟隨他師尊來拜訪祁斐,為的就是精益劍道,提升修為。

忽然發生了紫玉砂碎裂這麼一個烏龍事,原本意興闌珊的祁斐立刻就熱情起來了,拉著元尋崎和天衍宗宗主留在萬劍宗小住,以至於這些天元尋崎在各峰弟子那都混了個臉熟。

這突然冒出來的封於斯把人家掐個半死,身為監護人的明琰肯定是要被陰謀論一番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震驚,未婚道侶發現明師姐曖昧對象,一氣之下要去告狀,反被曖昧對象吊打!

又或是——明師姐朝三暮四,引得兩位苦主光天化日之下大打出手,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明琰隻需要稍微一想,就能想出無數個花裡胡哨的無良小道消息來。

明琰暫時無心管這些,趁著封於斯不再抽瘋的空檔,立刻拖著他趕回了星杓峰。

萬劍宗下分四十八峰,其中當屬前八峰最為高闊,掌峰長老也都是宗內中堅力量,隨隨便便拉出一個都是修真界響當當的人物。

她師尊,白衣劍聖祁斐便是第三峰掌峰,因著他豪氣非常,整個峰頂幾乎都被堅硬平坦的磚石鋪滿,以他所居的和清殿為中線,兩側陳設玉池清蓮,曲折長廊,廊內懸掛各色字畫和輕柔綢幔,美輪美奐。

明琰有些憂傷,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參差之大簡直跨越了物種。

她的院子與之相比顯然樸素得多,四周種滿了瀟瀟翠竹,院內一角纏繞一樹花枝,此時正逢春日,粉白色的花朵綻開,宛如雲團般縹緲如煙,這些日子離宗,院子無人灑掃,已經落滿一地的花瓣。

陽光灑落,院外的翠竹沙沙作響,它們被移植到這裡已經數個年頭,枝乾筆直入雲,細密的葉子勾出一片綠蔥蔥的陰影,幾乎將大半個院子都遮掩起來。

揮手撤下院子外的結界,她拽著黑衣青年抬步便踏進院落。

封於斯被她扯著衣領,力度過大,襟口被扯歪開來,露出一片毫無血色的蒼白皮膚。有花瓣墜落,飄飄悠悠的飛到他身上,落在他黑色的衣襟上。

隻需稍微抬眼,他就能看到院子內孤獨卻爛漫的,開著粉白花朵的樹。

花香清淡卻悠久不絕,和他身上的香氣如出一轍。

是白燭花,和聖山上的那些一樣燦爛。

黑衣青年目光有一瞬間的迷惘,緩緩地眨了眨眼睛。

他伸手握住明琰的手,力度緊了緊,猶豫了幾瞬,似乎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你,你不是說很累,要……休息嗎。”

肉眼可見的,她的臉色蒼白了些,就連手指都帶著冰冷的溫度,看上去很不舒服。

他暗自懊惱,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有病。

明明不久前還痛恨著這個女人的冷血無情,可僅僅因為一個擁抱,他就毫無節操的軟了心。

情緒的起起落落,幾乎全看她的心意。

明琰將青年按在自己房間內的藤椅上,伸手在他蒼白的臉上撫了撫,便立刻看到他身體不自在的僵硬起來。

她用溫涼柔軟的指腹輕輕劃過封於斯右眼眼下的那顆紅色小痣,輕聲細語的哄道:“宗門有些事情要處理,你留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好嗎”

她知道,他會聽話的。

明琰順滑的長發垂在肩頭,又滑落在封於斯的臉側,隨著她的低語發絲微顫,拂得他臉側發癢。

太近了。

真的太近了。

甚至不需要他呼吸,女子身上那股清淡的藥香便自動纏上他的鼻尖,讓他有些恍神。

“可以嗎”明琰清潤的聲音繼續傳來,似乎帶著繚繞的幽香。

黑衣青年握了握手指,他煞氣早已消散,這會兒掀起眼簾,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著她,倒是有種乾淨不染世俗的感覺。

“……好,我等你回來。”他沒出息的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