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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立刻搖頭否認:

“不,本人姓王名翠花,家住王家村,隻是一個籍籍無名的散修而已,絕對不是那個萬劍宗的明琰。”

那少年似乎有點不信,“可你這打扮氣質確實像她,我從來不會認錯人。”

明琰哈哈兩聲:“謝謝謝謝謝謝,聽聞那位師姐貌美如花,你這麼說是在變相承認我長得好看嗎你眼光真好!”

說罷,不等對麵道友再說什麼,拉著封於斯就跑。

真是個怪人。

少年掀開帽簷垂落下來的白色薄紗,露出一雙極為淺淡的茶色眸子。

另一邊,明琰連使用禦風訣都忘了,大步飛速衝刺,跑得氣喘籲籲。

封於斯慢條斯理的為她理了理散亂的發絲,隻覺得當初不可一世的念生殿掌司大人混到現在這種地步,很好笑。

她常年居住在聖山山巔,那裡白雪皚皚,終年不化,有著常人無法忍耐的寂冷孤獨。

可這恰恰合了掌司大人的意,她本就是居高臨下恃才傲物的冷淡之人,最不喜歡與其他人進行多餘交流。

像是流雲霧靄,清冷飄逸,從不屬於人間。

現在的她卻要周璿於從前最厭惡的喧鬨中,不能說不是一種折磨。

活該。

明琰此時是一陣後怕,幸好身份沒有暴露,猶記得上次她被人認出的場景——幾個金丹修士不服她的名頭,提了刀劍便要與她過招。

她當時靈力便已經時常失控,頂著一副破敗的軀殼上去簡直就是找虐。

還好她跑得快,否則不隻是要躺在床上休養一個月的事,她本就可憐的名聲更是要低到塵土裡。

所幸行路過程中她的靈力還算給力,隻用了不到兩天時間,她和封於斯便回到了雲境三州。

此刻明琰站在萬劍宗山門前,不太情願的扒拉出僅剩的兩顆糖丟進守門的兩頭胖獅子嘴裡。

“兩位大哥行行好,我趕路趕了這麼久,就放我進去吧。”明琰搓了搓手。

萬劍宗規矩嚴,最近將要迎來宗門招收新弟子的大選,門禁分外嚴格,按理來說這個時段沒有上報宗門是不允許進入的。

但明琰是什麼人,她這個社交小能手早就搞定了兩個守山獅子,和它們關係好得簡直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妹。

兩個獅子合上嘴巴咯巴咯巴嚼碎了糖,朝明琰翻了個白眼:“我們倆吃了這麼多弟子的東西,就你的最少最寒磣。”

明琰立刻掏出一把小梳子給兩個獅子順了順毛,“多謝啦多謝啦,下次我從師尊那得來什麼好吃的一定不會忘記你們倆的。”

左邊的獅子呲牙一笑,爪子一指:“你背後的人不是我萬劍宗的弟子吧,他可不許進去嗷。”

不進去可不行,他是個不確定因素,明琰有義務看著他。

封於斯撩起眼簾,墨色瞳眸有什麼東西劃過,他蒼白的指尖觸上明琰的腰肢,正要開口便被明琰一巴掌糊住了嘴。

跟他同行一路,明琰可算了解到這東西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不知道抽得哪門子瘋。

怕他壞事,她乾脆堵住他的嘴。

明琰拔出背上鏽跡斑斑的浮白劍,指了指目光幽晦的黑衣青年,“他不是我們宗門的弟子,卻是我新契約的這把劍的劍靈,不信我可以讓他鑽回去。”

明琰拍了拍封於斯的手臂,下巴一揚:“快進去。”

黑衣青年本來麵無表情的蒼白臉上扯出了一個冷笑,他斂眉,“你當我是什麼”

他逼近一步,衣衫上的暗紅色異獸紋路流動鮮豔。

“當你是什麼當然當你是劍靈啊,你不是劍靈嗎”明琰十分坦然。

封於斯向明琰表示的身份就是被狡詐奸人殘害封進浮白劍裡的劍靈,明琰也十分真誠的告訴他自己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十九歲小修士,兩人各懷鬼胎,都默契的沒有挑明真相。

“……好。”

他似笑非笑,眼眸深處似乎有什麼粘稠的東西在翻湧。

身為一個被束縛怪物,他所要的一切,都需要從她身上得到。

兩個在一旁瓜子皮磕得滿天飛,十分驚歎:“真的是劍靈啊,你這運氣逆天啊小明,我們兄弟倆活了幾百年第一次見到活的劍靈!”

明琰謙虛的抱了抱拳,大步走進山門。

不過黑衣青年似乎是真的被明琰氣到了,進入浮白劍內後就沒了聲音,看樣子短時間不準備出來了。

這可真是——太好了。

明琰琢磨著該怎麼和祁斐狡辯自己偷偷跑下山的事,一時間停滯不前,坐在路邊的石凳上苦思冥想起來。

元尋崎自劍崖練劍歸來,正好就看到坐在石桌旁的明琰。

她穿著內門弟子的常服,領口有墨色花枝交纏,拄著頭出神。金色的陽光灑落在她雪色容顏上,宛如墜月折花,淵清風潔。

像是蕩漾在夏風中的萬頃竹海,透徹乾淨中又帶著某種不可言說的熱烈。

整個修真界最年輕的金丹修士,仙尊們口中的得意弟子,萬劍宗素有聲望的天才師姐,她的每一項成就都遙不可及,像是天空耀眼的月亮,上天憐愛把所有的眷顧都給了她。

可她卻白白浪費了這些天賦和資源,身為劍宗弟子一心情愛之事,簡直……德不配位。

“明琰。”一道玉石振脆的聲音遠遠傳來,如雲似霧,不帶絲毫感情。

下一刻,聲音的主人便已至近前。

明琰抬了抬眼,是元尋崎。

天衍宗弟子服飾為銀紋魚白服,陽光下白得發亮,他腰間垂著一條紅色綢穗,仙姿卓然。

“劍聖前輩等你很久了。”元尋崎望向明琰,不冷不淡的稟明來意。

他素來冷僻,像籠了一江的寒霧,與所有人都隔著迷障一般的距離。

明琰了解他的性子,也不多費口舌,點點頭算是回應。

元尋崎微微皺了下眉,他伸出兩根手指勾住明琰的衣袖,淡聲道:“你隨我一起走。”

下一刻,明琰就被帶離了地麵。

背上一直安靜的浮白劍微微顫了顫。

明琰將衣袖從元尋崎手裡扯開,抬眉看他:“這也是我師尊要求的”

周圍被設置了風障,隔絕了高空烈風,元尋崎微微側頭,“不是,但也算是。”

明琰跟他談話費勁:“怎麼說”

元尋崎沉默了一瞬,繼而緩緩開口:“這些日子我想了想,結為道侶,我答應了。”

他說得波瀾不驚,明琰卻聽得差點咬掉舌頭。

“元道友,這事單單我師尊同意可不算。”

元尋崎所在的天衍宗乃是萬劍宗眾多附屬門派之一,曾經秘境試煉,明琰作為帶隊師姐免不得被叮囑關照一下友宗的人,元尋崎這個天衍宗小有名氣的天才她見過,算是點頭之交。

不過,也隻是點頭之交罷了。

結為道侶什麼的,還不如殺了她。

她從沒想過餘生與另一個人結伴度過,更不會選擇因為這種烏龍挑出的道侶。

元尋崎手指猛的收緊,回過頭來看向明琰:“劍聖前輩說我們隻需要結為道侶,屆時可以將我也收入門下,你我各取所需,難道不好麼?”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連%e8%83%b8膛都微微起伏,看向明琰的眼中帶著淡淡的嘲諷。

他得到了修煉資源,而她得到了他。

浮白劍不知為何開始激烈的震顫起來,明琰抬手按住劍柄,“抱歉,這件事一開始就是個誤會,我會和師尊說明。”

元尋崎蹙起眉心,:“明琰,我知道劍聖前輩十分寵愛你,但你要明白,任何人的遷就都是有限的。”

明琰點了點頭:“你說的對,我會解決的。”

元尋崎被她不輕不重的噎了一下,撇過頭去不再看她。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你天資卓越,宗門強勢,師尊寵愛,自然想怎麼樣都可以。隻是下次再玩這種遊戲,不要拉上我,畢竟,我可不想像你一樣荒廢劍道,不思進取。”

不思進取,明琰大概知道了自己在其他人眼中的形象。

也是,她整整四年修為毫無長進,空占著劍聖弟子的名頭,在其他人眼裡,確實是不思進取。

可如果有回旋的餘地,她又怎會甘願承受詛咒,成為這樣一個廢物。

浮白劍嗡鳴陣陣,明琰朝它鐵鏽外殼上拍了一下,“安靜。”

第9章 親近

活著,確實痛苦。

體內痛意漸起,明琰拭去嘴角忽然冒出的血漬,斂眉望向自己背著的浮白劍。

劍身鏽痕淡淡,繁複古樸的花紋勾勒在兩側劍刃處,通體呈暗淡的銀色,一眼望去或許會覺得普通無比,可在千年前,它是明琰最為稱心的夥伴。

而此時,劍身散發出寒涼氣息,即使隔著衣服,明琰還是能感覺到那刺骨的溫度。

大概又是那個不安分的怪物在找事,是因為對她殺念漸起,所以被符文反噬了嗎。

她同樣承受著這份痛楚,開始後悔當年的抉擇,選擇幫他,究竟給自己帶來了什麼。

幽暗空間內,空氣幾乎凝滯成水。

劍內空間積蓄了千年的怨恨與悲戚,聚成實質,如同黑色霧氣一般纏綿繚繞,在這個有幸逃出封印的怪物愚蠢的重新回來時儘數撲卷過去,一點點侵吞掉他所有的理智與情緒。

怪物被霧氣緊緊纏繞,他愛恨太過純粹,輕易便被勾出了絕望和痛苦,蒼白的臉上劃過冷汗,流露出迷惘的悲戚與痛楚。

“滾開!”怪物無力的反抗,可最陰晦痛苦的情緒,又豈是一個感情用事的怪物能躲避的。

記憶夾雜著一根根尖利的鋼針向他刺去,勒得他幾乎喘不過來氣。他%e8%83%b8膛起伏,呼吸漸漸急促起來,手指抓皺了平鋪在地上的黑色衣擺。

千百年來,這個狠心的人,哪怕懷念過他一次呢

他閉上眼睛,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他是恨她的,但密密麻麻的痛意自心底升起時,他還是無法逃避自己的心意。

是啊,他卑微如泥,還是無可逃避的愛著她。

愛她什麼呢他眼中流露出迷茫。

或許是曾經聖山的生活太過寒冷孤寂,他隻是在兩個孤獨的人相互依偎間日久生情,又或許是在她一襲雪衣落入深淵,將他從廝殺後的血汙中帶出來的那刻,他這顆肮臟卑鄙的心,就激烈的跳動起來。

是的,她無可替代。

曾經被一次次殺死留下的的傷口再次作痛,仿佛有一雙手冷酷無情的重新將它們撕裂,攪得血肉模糊,將內裡那些肮臟不堪的心思徹底展露在人前。

黑色怪物匍匐在地上,將自己小心翼翼的蜷縮起來,墨色的長發遮蓋住他的眼睛,他不受控製的顫唞起來,唇色越發蒼白。

可是,為什麼呢

她博愛偉大,從不吝惜她的憐憫與愛意,將所有的溫柔都賜予凡間萬物,卻將最陰暗最殘忍的念頭全都留給了他。

就因為他醜陋低賤,是背負原罪的深淵怪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