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中午的時候,車子在路邊一家看上去門臉不大的小飯館門前停了下來。還沒到一天中生意最為火爆的時間,但飯館門前已經有幾輛車停在那裡了。
林青山師徒倆留在車裡,司機和看守他們的人輪流出去吃飯,回來的時候給師徒倆一人帶了一份盒飯。
一盒菜一盒飯,菜是一半兒醋溜土豆絲一半兒炒包菜,上麵還加了一個醬雞腿。廚師的手藝一般,但分量倒是十足。彌月嘗了一口醬雞腿,覺得它顏色雖然偏深,但醬味兒並不重,尤其吃掉外麵一層皮之後,裡麵的肉幾乎就沒有味道了。
這樣的雞腿,到彆人麵前也許會挨罵,在彌月這裡卻正正好。
彌月身旁的車窗開了一條縫,成年人的手掌寬窄,搞不了什麼小動作,透氣用的。此時此刻,一隻貓頭鷹正圍著車窗打轉。
看守師徒倆的大漢注意到了這一幕,他以為這隻鳥是被後座的飯菜味道吸引過來的,看了兩眼,也沒當回事兒。
貓頭鷹大概餓極了,乾脆從窗縫裡擠了進來,撲騰著翅膀落在了彌月的腿上。
彌月瞟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看守,見他沒有要反對的意思,就把飯盒裡沒滋沒味的雞腿夾起來,放在飯盒蓋上,放到了貓頭鷹的麵前。
“肉還挺嫩的,”彌月對貓頭鷹說:“也沒放調料,你多吃點兒。”
貓頭鷹咕咕的叫喚兩聲,當真低下頭開始啄雞腿上的肉吃。
林青山看了兩眼,把自己飯盒裡的雞腿也夾了過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才幾個小時沒見,他覺得小毛看上去都瘦了。
前排的男人看的有趣,隨口問道:“你們山上,飛禽走獸什麼的,挺多吧?”
“是挺多。”彌月看了他兩眼,“你們是要帶我們回山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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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巨獸 老天給他安排的能力,絕不會無緣無故
負責看守他們的男人三十來歲的年齡, 高大健壯,身手矯健, 一看就知道是受過訓練的。這個人不但身手好,而且性格非常謹慎,每次吃完飯,他都會很細心的再把師徒倆捆起來。
而且捆得非常有技巧。
彌月不是沒有試過,彆說他身上連個指甲刀都沒有,哪怕真給他一個刀片, 他也很難在這樣的條件下把繩索劃開。
劃不開,彌月也就停止了這種徒勞的撲騰。
相反,林青山則一直表現的很淡定。聽到彌月問了一句是不是要帶他們回山裡,他也隻是抬了抬眉, 漫不經心的在看守的臉上掃了一眼。
看守與他目光相碰, 下意識的要躲閃, 就聽林青山說道:“想讓我們回山裡, 並不需要這樣大張旗鼓。”
看守隻當沒聽見,見他已經將手裡的飯盒放下,便拿過一個塑料袋, 將飯盒都收了進去, 又拿出繩索將他的雙手捆了起來。
彌月一瞬間很想把手裡的飯盒砸到看守的腦袋上去。但他的所有動作都被林青山的眼神給製止了。
看守也接收到了從彌月身上傳來的敵意, 他手底下動作不停,一雙利眼卻盯住了彌月,有意說幾句話給他聽,“林教授,我跟你們二位無冤無仇。你們不難為我, 我也不會難為你們。”
林青山擺出了一副配合的姿態, 隨口問他, “你也隻是負責一段路吧?到哪裡跟彆人交接?山腳下?”
看守抿了抿嘴角,沒有吭聲。
他見彌月把飯盒蓋放到了腿邊的座位上,便收好他的飯盒,依樣將他捆好。他在車裡半直起身的時候,彌月注意到了他外衣下麵,靠近後腰的地方鼓起一塊。
看守也知道他看到了什麼,嘴角微微一挑。
林青山忽然問他,“你們在山裡接到的那個人呢?他去了哪裡?不跟著我們一起回山裡嗎?”
林青山看過彌月偷拍的照片,認出在山裡上車的那個人就是在林博因的婚宴上,在停車場與南長生見麵的人。
他也看出這些人分工明確,每個人都隻是負責一部分工作。比如把他們劫出來的人隻負責把他們送到山裡,而接到的那個人,則隻負責將他們送到城外的小飯館。再往前走一段,眼下負責看守他們的這兩個人應該也會被換掉。
每一個人接到的命令都不同……
林青山這樣想的時候,就覺得計劃這一切的那個主使,可真是一個多疑的人。
他開始覺得他們被抓,或許並不是因為趙默的筆記本。如果隻是為了保守秘密,最好的辦法是滅口。如此大費周章的把他們帶回靈犀山,自然是因為他們本身有用處了。
林青山問自己:他們師徒倆能有什麼用處呢?熟知靈犀山的地形?了解犀山部落的曆史?還是說……熟悉犀山部落墓葬群的分布?
不,不,不僅如此。
林青山思索,盜墓不會采用這樣的方式,他們更像是已經做足了前期工作,隻等著他們師徒倆送到,立刻就能解鎖什麼大寶藏……
他們這是跟警方的人爭分奪秒的搶時間。
林青山又有些疑惑了,靈犀山裡藏著的寶藏實在太多了,但是有什麼寶藏值得有人這樣孤注一擲?
哪怕是陶天然領導的工作小組正在發掘的大祭司墓,也隻是在曆史研究的角度來說有價值而已。
林青山開始覺得,對於犀山部落的研究,對於靈犀山的了解,似乎……已經有人走到了他的前麵去了。
林青山出了一會兒神,才發現身旁的彌月似乎特彆安靜。他轉頭去看彌月,卻見他一雙大眼睛緊盯著前排副駕駛座上的看守。
林青山愣了一下,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見那位看守皺著眉頭,一臉不耐煩的神色,“乾什麼?”
彌月的目光從他身上慢慢向下移動,落在了他的腳下。從後座的角度,隻能看到腳墊的一角,灰黑色的膠質腳墊,刻印著突起的菱格花紋,很普通的樣式。
但彌月還是從那裡感受到了些許的不同。
彌月忽然問道:“師父,我醒來之前,車裡是不是來過一個人?男人,身邊帶著一個包,或者類似的東西?”
林青山點點頭,“就是你照片上偷拍到的那個男人。我聽開車那小子叫他野哥。”
“他帶了什麼?”
“一個籠子,比鳥籠子大一些,大約二尺見方,上麵罩著黑布。”林青山注意到了那位野哥手裡提著的東西,但當時光線比較暗,籠子上又罩著布,他看不清裡麵到底有什麼。隻記得那個籠子很費勁才塞進前座的下麵。
在後來的一段路程中,那個名叫野哥的男人始終很彆扭的把兩條腿岔在籠子兩邊,那個姿勢,他在後座看著都彆扭得要命。
或許就是這個原因,出城之後沒多久,野哥就換車走了,換成了眼前的這一位。林青山細心,他聽到開車的司機喊他老傑,也不知是他的姓,還是外號。
林青山問他,“你怎麼知道換過人?醒來過?”
彌月搖搖頭,“那時候頭疼的厲害,迷迷糊糊的。好像記得有這麼一回事兒……”
彌月被拖上車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昏昏沉沉的。他模糊感覺到車子上了山,停了一會兒之後又掉頭下山了。
下山的時候,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人就換了。
或者說,人還是那些人,但是車裡卻多了什麼東西。
那是一種非常奇異的感覺,有些像瀕死之時與那頭老黿短暫的神魂碰撞。
流水一般的波動,緩緩的,在彌月的腦海中一圈一圈蕩開,帶著一種奇異的壓力,讓彌月的大腦感到了一陣陣脹痛。
他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裡喃喃低語,“離開這裡……離開這裡……”
彌月忍不住回應這一把陌生的聲音,問它想要離開哪裡?又想要去哪裡?
但那個聲音並沒有回答他,它像是沉睡了,隻是在酣夢中喃喃的說著夢話,“離開這裡……回去……”∮思∮兔∮網∮
這一把陌生的聲音裡隱含著深沉的痛苦,仿佛靈魂都被禁錮,拚命掙紮卻無法解脫。但彌月分明能感覺到那種緩慢凝滯的波動裡,蘊藏著某種極為強大的力量。
這樣的力量,讓他心生敬畏。
彌月此刻回憶起那時的感受,就仿佛一個弱小的孩子在旁觀一頭沉睡的巨獸——即使在沉睡中,巨獸所散發的威壓也足以令人膽寒。
但它的存在,又與老黿那種龐然大物不同……老黿給他的感覺仿佛一片浩瀚的海,但這一頭巨獸給他的感覺,仿佛浩瀚的海被灌進了一個很小的容器,洶湧澎湃的力量都被封印在了這個小小的空間裡,又狂暴,又隱忍。
帶來這種感覺的不會是野哥。彌月是見過野哥的。這個男人給他的感覺是危險,卻並不曾令他心生敬畏。
那麼就是野哥帶著什麼了。
彌月忽然就好奇了,他到底帶著什麼呢?
老傑從師徒倆的對話裡嗅到了某種讓他不安的氣氛,他從車前蓋裡取出了膠帶和口罩,十分不耐煩地讓他們都閉嘴了。
車裡坐著兩個嘴巴被膠帶封住的人,被人看到一定會有麻煩。但若是車裡坐著兩個戴口罩的人,這就沒有誰會留意了。
“都老實點兒吧。”老傑的目光在兩個臉上掃了一圈,“我能完成任務,你們也能留住小命。這不挺劃算的?”
他看見了依偎在彌月腿邊的小貓頭鷹,皺了下眉,正猶豫要不要攆出去,就見彌月的身體向前蹭了蹭,擋住了他的視線。
這是一個……保護的姿勢,好像怕他會對貓頭鷹做什麼似的。
一隻鳥,還沒他巴掌大,能乾什麼呢?
老傑嗤笑,“行,行,要留就留著吧。它要是在車裡亂撲騰,或者到處亂拉,我就拗斷它的脖子。”
說完,警告地掃一眼彌月,轉身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小毛在彌月的腿上蹭了蹭,抬起頭有些疑惑的看著彌月,它怎麼覺得彌月好像不想讓它出去?
彌月也看著它,嘴巴被封起來的情況下,他要怎麼告訴小毛就留在車裡呢?
他閉上眼睛,在自己的意識裡尋找那種水波一般的感覺。就像他找到老黿、在山裡的時候莫名其妙地聯係到了附近的猴群……
彌月心想,這是老天安排給他的奇特的能力,這絕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在這個世界上,一定有什麼事,需要他用這樣的能力去解決。
不知過了多久,他似乎在思維的世界裡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波動。
與老黿和之前的巨獸不同,小毛的意識世界不像微微蕩漾的水波,更像柔軟的雲,小小的一團,輕盈又溫暖,對於彌月的入侵,它幾乎沒有絲毫的防範,就這麼自然而然的接納了。
彌月欣喜地觸碰那團軟軟的雲,“小毛?”
小毛哆嗦了一下,疑惑地抬起頭望著彌月,不明白彌月的嘴巴都讓人給粘起來了,它怎麼還能聽到他的聲音呢?
彌月的眼裡流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