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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心眼 牛角弓 4288 字 6個月前

鎮上的孩子都不敢下河。

彌月望著熟悉的景色,身邊是他生平最信任的人,他的心也不知不覺平靜了下來。

他把他在濱海的所見所聞一一告訴林青山。

講他如何打聽王英和犀山琴的下落,與南長生的意外相識,講他與封橋被人算計,險些喪命的經過,也講那一場有些莫名其妙的技術比賽和新朋友封橋家裡遇到的麻煩事……

當這一切都說完之後,彌月抬起頭,遲疑的看著林青山說:“還有……有一個人,大概懷疑到我了。也不知道對咱們研究所有沒有什麼影響。”

林青山挑眉,微微有些詫異,“誰?!”

“他叫荊榮。”彌月乾巴巴的說:“猴子穀的殺人事件,警方報了懸案。荊榮說,他們的部門,就是負責核查這些報上去的懸案。”

“他怎麼懷疑上你?”

“下山的時候,王小虎打劫,我帶了條蛇去嚇唬他。”

彌月想來想去,覺得能讓人懷疑到他的,應該就是二青那件事了。畢竟不是什麼人都能把毒蛇養的那麼聽話。

林青山,“……”

繞來繞去,竟然又跟王小虎扯上了關係。

林青山可不覺得王小虎是小角色,這人一邊跟濱海的拍賣行勾勾搭搭,一邊又把手伸進了研究所,搭上了不安分的王周。

如果說,真有盜墓賊們團夥作案這回事兒,王小虎絕對會是鏈條中承上啟下的重要一環。這個叫荊榮的人既然盯上了王小虎,又怎麼會因為一條蛇就輕而易舉的轉移目標?

林青山想到這裡,就覺得這人不管是怎麼嚇唬彌月的,但他盯上彌月,應該隻是順帶。至於牽連到研究所,那就更不可能了。

無論這人想從彌月的身上找出什麼線索,注定是不可能的。

因為這件事,本來也沒有線索。

“要說起來,我也是見過這個人的。你下山之後,就有人來了咱們研究所,我記得他拿的是安全部的證件。”林青山回憶了一下,“挺精神的一個小夥子,也精明,不大好哄弄的樣子……還問了我幾個問題。”

彌月的心頭微微一跳,“是不是問我當時有沒有回來?”

林青山點點頭,“每個人當時在什麼地方,都問了。所以我當時還真是沒有聯想到你身上去。”

彌月心想,這就是荊榮的狡猾之處了。

打草不驚蛇。

夜色漸濃,薄雲散開,露出彎彎一線的弦月。

月色清淡如水,照著林青山溫潤從容的麵孔,仿佛這世間所有的事,都不能牽動他的眉頭。

彌月心裡的那一絲緊張,不知不覺又沉寂了下去。

他想起荊榮,想起他狡黠帶笑的眼睛,告彆時他送來的那把鑰匙形狀的暗器,和那句“保護好自己”。

彌月的眼神柔和下來,臉上慢慢的浮起笑容。

林青山轉過頭,看見彌月臉上還沒有散去的笑容,微微愣了一下,“想什麼?”

彌月望著他,眼中淺淡的笑容變得溫軟了一些。仿佛在他的麵前,他又變成了一個對什麼都滿不在乎的小小少年。

“在想我的天賦。師父,那隻老黿竟然真的能接收到我的想法……是不是很不可思議。”

林青山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它真的能聽到……我那時以為要完蛋了……”

林青山似乎笑了一下,“就算它個頭大一點兒,又生活在水裡,本質上跟猴子鬆鼠又有什麼區彆?隻不過你以前沒有遇到過罷了。”

“那倒也是。”這件事在他心裡壓了這麼久,現在一被提起,就讓彌月有些興奮,“可是它真的好大個……反饋回來的波動,就像水波一樣……”

那種被溫暖的海水輕柔地包裹起來的感覺,至今想起,仍讓彌月有一種仿佛沉浸在美夢裡,不忍醒來的惆悵與不舍。

林青山摸了摸他的腦袋,輕描淡寫的說:“行啦,知道這是你爹遺傳給你的天分,就彆跟我沒完沒了的嘚瑟了。”

彌月的話一下卡了殼。

沉默了一會兒,他試探的問道:“我爹也跟我一樣?”

他以前問起這樣的問題,林青山都不會回答,或者直接把話題拉開。但這一次,林青山還沒有開口,彌月就有些情不自禁的緊張,好像潛意識裡已經預感到了什麼。

“嗯。”林青山懶洋洋的應了一聲,“跟你一樣。”

彌月的大腦裡有那麼一個瞬間完全是空白的。

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以為自己是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與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格格不入的。

沒有人和他一樣,於是在這世間,他注定是孤獨的。

他曾經想過自己會不會是某種“變異”的產物,是邪惡的科學家進行的非法研究的實驗結果……

他從沒想過,原來在他的身上,也有著血脈的傳承。

“他……也是這樣……”彌月忽然結巴了起來,腦子裡也瞬間冒出了無數的問題,“你認識他?”

林青山的目光裡多了些許柔軟的憐憫,“抱歉,彌月,他去了哪裡,我也不知道。”

這句話像一盆涼水,令彌月的大腦稍稍冷靜了些許。

“他為什麼……”彌月很不想說出丟棄或者遺棄這一類的字眼。但他心裡也清楚,哪怕這個人是將自己托付給了林青山,本質上也還是遺棄。

林青山搖搖頭,“我和他相識於一場意外,彼此都覺得投緣,成了朋友。但平時的聯係並不密切。後來,我接到他的電話,他向我求助,讓我去泉水鎮的福利院接一個腳踝上有兩顆紅痣的嬰兒。”

彌月呆呆的看著他,覺得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大出他的意料。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因為我接到你的時候,你剛剛滿月……滿月,也叫彌月。你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林青山歎了口氣,“好久沒有回憶過這些事了……”

彌月呆了好久,才乾巴巴的問了一句,“為什麼以前不說?”

*

第61章 保山 “說不定下次做夢就見到了。”

林青山那雙總是平靜又淡漠,好像什麼情緒都沒有的眼睛,因為彌月的這個問題而生出了一絲傷感。

極淡的神色,一閃而過,卻仍被彌月捕捉到了。於是他的心裡也不由自主的滋生出了些許的不安。

“我的父母,都不在了嗎?”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林青山搖了搖頭,“以前不說,是抱有希望,想著哪一天保山回來,自己跟你說。但二十多年了,我老家客廳裡的電話號碼都沒換過……我其實……也不敢再抱有希望了。”

彌月心裡有什麼東西直直地墜落下來,一直向下遙遙而落,仿佛總也觸不到邊際。然而夜色裡的涼氣卻包圍了上來,一點一點,順著皮膚透進了骨頭裡。

林青山歎了口氣,“我和保山,是在泉水鎮附近的山裡認識的。我去接你的地方,是泉水鎮。你三歲那年,我又回去過一次,但泉水鎮這個地方已經沒了。據說是遭遇了百年難遇的泥石流,死了很多人,剩下的人都被政府安排遷走了。”

彌月心裡有什麼東西在突突亂跳,整個人卻是麻木的,僵在那裡,連手指頭都動不了。

林青山又說:“我去接你的時候,也查過福利院的登記表,保山給我的電話就是從福利院打的。當時送你過來的除了保山,還有另外一個成年男人和他們村的村長、村支書。”

彌月模模糊糊的想,他們還有自己的村子?

村子又在哪裡?

“他們一共送來了六個孩子,最大的是五歲,最小的就是你,剛生下來還不足月。不過等我趕到的時候,其餘的五個孩子都已經被接走了。也不知道是被父母家人接走,還是被收養了。”

林青山沉默了片刻,輕輕歎了口氣,“我那時候太沒用,沒權沒勢的……這些信息,我查不到,沒那個權限。現在麼……鎮子也沒了,人也都沒了,就更沒法子查了。而且保山他們是不是跟著泉水鎮的人一起遷走,都還不一定。”

說起來,林青山認識的,也隻是彌月的父親,至於保山的其他家人,他也並沒有見過。而彌月的母親是死是活,他也是不知道的。

林青山多年來一直懊悔當初的自己不夠冷靜。他接到保山的電話,一聽說不足月的嬰兒在福利院裡等著他去接,立刻就慌了手腳,滿腦子都是福利院條件行不行啊,人手夠不夠啊,有沒有奶粉給他喝……

他滿腦子顛來倒去都是這些問題,心裡慌得不行,直到他風塵仆仆地趕到福利院,從工作人員手裡接過那個土花布的繈褓,看到閉著眼沉睡的白嫩嫩的小嬰兒,揪了一路的心才算放回了腔子裡。

但這個時候,他已經聯係不上保山了。

林青山說:“我去接你的時候,在鎮子上打聽山裡的情況。大家都說山裡地震了,好幾個村子都遭了災。好多受傷的人、孩子、老人被送到泉水鎮,鎮上的學校、機關單位都被安排起來安置災民。後來又聽說軍隊進山去救援……”

彌月心裡的麻木感慢慢的消失了,他像是從化凍之後的僵硬裡重新活了過來,心跳也恢複了,一下一下地撞擊著他的%e8%83%b8膛,悶悶的鈍痛著。

林青山摸摸他的頭,“我知道你聽這些不好受,但是已經說到這裡了,還是一次說完吧。”

彌月坐過去一點兒,把腦袋搭在了林青山的肩膀上。這是他小時候耍賴經常會用的招數,後來長大了,身邊師兄弟也多了起來,他就很少再纏著林青山耍賴了。

“你那時候太小了,我又沒帶過孩子,簡直束手無策。有老人家說不好帶著這麼小的孩子趕路,我就乾脆在鎮上租了個房子,住了兩個月。正好請房東家的大叔大嬸幫忙照顧你,我也能出去打聽保山的消息。”

林青山說到這裡,又歎了口氣,“那時候鎮上亂的不行……到處都是人……鎮醫院外麵還有部隊的人守著,有些人還沒送到鎮上就已經死了……”

彌月靠在他的肩頭,仿佛林青山身上的生氣也傳遞了一部分到他的身上,而他所說的話,也仿佛帶著他一起,回到了多年前那個滿目狼藉的小鎮上。

“那段日子過的焦頭爛額……”林青山深深的歎氣,帶著一種仿佛是劫後餘生的慶幸,“白天的時候有房東大嬸幫忙帶孩子。但到了晚上,就得靠我一個人了。”

“你大約是受了驚……這是房東大嬸說的。白天還乖些,一到晚上就狼哭鬼嚎的不睡覺。我隻好抱著你,一個晚上就那麼在房間裡來回溜達,給你哼小曲……”

彌月想笑,眼睛卻酸酸的。

“小鎮上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什麼都緊張,奶粉也買不到,我就打電話讓秦翰買了給我寄來,有多餘的就拿去福利院給其他孩子喝……後來就聽說那一場地震的震源在秦嶺深處的大山裡,受到波及的村子大大小小有三十多個,很多村子都在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