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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有不少的世家,都是被顧嶠給直接舉族誅殺了的。

去歲菜市口和午門的血跡,到如今都還沒有散乾淨。

禁軍在暗衛的傳信之下也已經到了此處,顧嶠示意禁軍統領來處理此事,自己重新回到了馬車上去。

將窗邊的簾子放下,顧嶠靠在椅背上,闔上了眸子:“回宮吧。”

商琅在他開口的時候就伸手攥住他,一言不發,隻是安靜地同他一起往皇宮去。

少年帝王眉眼之間尚且留存著幾分憂色,蹙著眉,稍後卻察覺到有一隻手伸過來,撫平了他眉心。

顧嶠順勢睜開了眼:“先生。”

他輕喚,商琅問:“陛下預備何日微服私訪?”

丞相大人很少直白地說什麼安慰他的話,但是每次說出來這樣的話都足夠熨帖。

顧嶠心一下子就軟了,像是被人小心翼翼地捧進一片溫水裡:“朱五德還沒有尋到,朱家尚有隱患,朕哪能那麼輕易地撂挑子?”

“陛下應當相信他們,”商琅又握得緊了些,“如今大桓之勢,君王垂拱而治,未嘗不可。”

“先生如今……”顧嶠瞧著他,眸子漸彎,然後猛地笑出來,聲音也上揚“當真是像極了個妖妃。”

趕著勁勸他出京享樂。

商琅不說話,隻斂了眸子,顧嶠又一次從他身上瞧出來了那種慣有的委屈。

他如今對丞相大人的示弱見怪不怪,但也是一如既往地抗拒不得。

“倒也無妨,”有商琅這麼一說,顧嶠方才還沉重的情緒放鬆不少,“朕隻要商相朝上明辨是非,至於商皇後——無妨。”

帝王輕眨一下眼,“皇後”二字落得極重,毫不意外地感受到商琅手下又多幾分力氣,捏得他有些疼。

掙紮一下商琅才鬆了一鬆,但還一直握著,開口是聲音有些乾澀:“陛下這是何意?”

“嗯?”顧嶠神色無辜,“朕不是已經將那鳳印給了先生麼?如何算不得皇後?”

商琅像是快要被他給氣笑了。

沒有十裡紅妝,沒有封後大典,沒有入告太廟,顧嶠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撈了他一個皇後。

哪有這樣的好事?

偏偏帝王神色清明澄澈——簡直學他學了個十成十。

顧嶠整日喚他“先生”,也的確是他的一個好學生。

商琅從來沒想到自己有如此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時候,壓下去心中那複雜的情緒之後就隻好輕歎一聲:“陛下說得是。”

顧嶠見他吃癟,忍了又忍,終究是沒抵過湧上來的笑意,直接笑倒在了他身上。

商琅無可奈何地輕托著人,讓人靠得舒服些,顧嶠等笑到肚子疼才重新坐直身子,手上扯著商琅衣袖晃了一晃:“是玩笑話,先生莫氣。”

“未曾生氣,”將衣角從人手上解放出來,商琅重新攥住人,“我知曉阿嶠心意。”

顧嶠聽著他這句話又想要笑。

“臣知曉陛下心意”“朕知曉先生心意”,這樣的話他們曾經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但如今回頭去看看,當時兩個人都一直在誤解,或者是客套,直到如今,或許才真正明白。

“嗯,”他忍著笑意開口,回握住他,兩人十指緊扣,“我明白。”

不過,不能給商琅十裡紅妝、給他一場轟轟烈烈的封後大典,他卻可以給人一些彆的東西。

顧嶠心中有了打算,緊緊握著商琅的手,兩人一路往皇宮去,因著昨夜太過勞累,顧嶠沒一會兒就有了困意,重新靠到了人身上去,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熟,等到醒過來,商琅已經將他給抱到榻上去了。

才剛剛到了午膳的時辰,顧嶠也沒打算這麼繼續睡過去,同商琅用過午膳之後,就準備著去禦書房。

丞相大人一直溫良賢惠地在旁邊跟著他。

到了禦書房,顧嶠實在是有些沒忍住,回頭問他一句:“方才在馬車上,先生可有歇息?”

商琅眸中有詫異一閃而過,隨後搖了搖頭。

顧嶠看向他的眼神愈發複雜。

同樣是折騰一夜,怎麼他在這裡困頓得不行,商琅還能這般精神?

帝王眸中的疑惑太過明顯,商琅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失笑,溫聲開口:“臣自幼便少眠。”

顧嶠聽見他這句話立刻變得緊張,下頜都繃緊了,輕聲問:“是因為……弱症麼?”

“並非,”商琅搖一搖頭,似乎是不想同他去多談這個問題,“若是因體弱難眠,我也應當勞累,哪裡會像如今這般?”

也是。

商琅如今的身子已經好了太多,加上許久沒有再喝過藥,顧嶠都快要將他原本那三步一咳弱柳扶風的模樣給忘得差不多了,今日回想起來,反倒是那陣子商琅睡得時間格外多,哪裡像如今這般連軸折騰都神采奕奕的?

隻是如此,他又是如何說出來“自幼少眠”這樣的話來的?

顧嶠的注意點不自覺地偏移,眸子一眯,大有算舊賬的意思——商琅好像也意識到了他說的什麼話,眸中掠過一絲不自然,隨後聽見顧嶠開口問:“先生先前,都是幾時歇下的?”

第99章 諸事圓滿

“亥時三刻前。”商琅神色如常, 一本正經。

顧嶠半點也不信他,想起來先前的事情:“那先生先前送我的那一塊玉板,又是何時所刻?”

“閒暇之時。”

商琅嘴閉得很緊。

也正是因為閉得太緊, 顧嶠也越發篤定其中有鬼。

隻是不知道,究竟瞞了他多久。

罷了。

至少人如今身體康健, 去追究這些事情也沒太多的意義——何況真要去計較, 他瞞著商琅的恐怕不比商琅瞞他的多。

半斤八兩。

“我隻是,希望先生莫要傷了身子,”顧嶠站起身來, 勾住他脖頸,在人唇邊輕輕地%e5%90%bb了一下,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如今先生身子雖然已經好了個差不多,但還是要好好養著。”

“陛下亦是,”商琅開口,回抱住他, “平安康健,長命百歲。”

“必然,”顧嶠語氣篤定, 隨後撤開手, “早些處理完這些政事, 朕同先生回寢殿歇息去。”

“也好。”商琅應聲,兩人不再膩歪,按部就班地翻起書案上的折子。

隻不過顧嶠有心事, 翻著翻著就難免走神, 手上動作慢下來, 不知道用多長時間才重新回過神來。

幾次過後, 不問商琅如何,顧嶠自己先受不了了,擱下筆站起身來,給商琅扔下一句“朕出去一趟”就往門外趕。

這意思是沒打算讓他跟著,商琅動作也就隻是一頓,然後繼續磨墨。

顧嶠其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但是等他回來的時候,硯台裡麵的墨已經多到快滿溢出來,而有人還在那機械地磨,袖口上都沾了朱砂,但是商琅自己半點也未曾察覺。

顯然是也走了神。

顧嶠知道他極有可能是在想方才他忽然推門而出的事情,便哭笑不得地闔上門走過來,將人給喚回了神。

“先生衣裳臟了,”顧嶠瞧著商琅衣袖上那一片朱砂,“禦書房中應當還有先生的衣裳,可要換一件?”

商琅衣袖沾著的朱砂算不上多,隻是麻煩在容易沾到其他地方去。

但是顧嶠沒想到商琅搖了搖頭,然後簡單粗暴地將那一片袖子給生生地撕了下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宮中的衣裳布料名貴,也最是脆弱。

顧嶠看他如此,愣了一愣,才忍不住調侃:“先生若是如此,說不定明日宮中就要傳出來先生斷袖了。”

“倒也不算流言。”商琅小心將那一卷布料放到一邊,答他的話。

“嗯,”顧嶠接著笑,“這禦書房當中隻有你我二人,依著前朝那群人的心思,決然不會誤會了先生。”

說是誤會,名為承認。

不過也不用在意這麼多了——“先生既然覺著朱家那邊的事情不必過於憂心,等過幾日我們便直接出京吧。”

其他世家顧嶠還沒來得及殺,但是已經安排妥當,如此來說,京中一時半會兒當真沒有什麼需要他們急的活。

至於儲君,他們還有不少時間去選擇。

“好。”商琅答應下來。

兩人商量過後,顧嶠總算是能沉下心來批折子——商琅有沒有在思索他方才那件事也都無妨了,丞相大人方才研的那麼多墨足夠他來用,倒也不再用人勞累。

把折子批過之後還有許多時間,顧嶠問商琅:“先生要去溫泉沐浴麼?”

如今還尚未到晚飯的時辰,顧嶠見到商琅發怔,便又玩笑似地補上了一句:“朕今日要皇後侍寢,不該好好準備一番?”

“陛下先前不是同臣說,不可縱情麼?”商琅沒有直接答應下來,而是反問。

“朕都要同先生浪跡天涯去了,還管什麼縱情影響政事麼?”顧嶠蹭過去%e5%90%bb他,商琅無可奈何地縱容著他,輕輕將人擁住:“臣擔心陛下`身體。”

“朕何時那般脆弱了?”顧嶠頗有些不認同。

而且說實話,他也沒打算真的夜夜笙歌。

商琅似乎被他說服了,輕歎一聲便點了頭。

顧嶠立刻笑嘻嘻地推他去沐浴:“先生先去,我去傳膳。”

明擺著是要將人支開,商琅沒說什麼,隻在臨走之前深深看了顧嶠一眼,轉身去了溫泉。

商琅一走,顧嶠連忙喚禦膳房傳膳,吩咐人將東西送到禦書房這邊來之後,就趕忙到了寢殿去布置。

好在需要他做的事情並不多,他先前從禦書房出去的時候也將主要的事情給安排妥當了,再稍作完善便可,並沒有耗費太多時間。

以至於他解決掉這邊的事情之後,商琅人還待在溫泉殿那邊沒有出來。

思索一番,為了防止人直接跑回寢殿來,顧嶠乾脆跑去了溫泉那邊應人,瞧著丞相大人帶著一身水霧朝他走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瞞著商琅做了那些布置的原因,顧嶠這時候再碰上他,心跳莫名地加快許多,費了好大力氣才壓下去,沒讓商琅瞧出異常來,然後帶著人回禦書房去用膳。

“陛下怎麼不直接帶到寢宮去?”商琅果然問出來了這個問題。

“時間還早,先生莫非急著就寢不成?”顧嶠早有預料,在人沐浴這段時間裡想過了不少可能發生的事情與對策,便調侃著反問,“或者說是……急著侍寢?”

丞相大人自然不同於那等臉皮薄的閨閣女子,這般情況他甚至能直接承認下來,然後將話重新扔回顧嶠身上。

但是今夜的帝王似乎格外地亢奮,商琅不想掃他興致,便順著他的意,垂了眼,擺出一副羞澀模樣,輕聲道:“臣隻是以為,陛下這般早便催臣沐浴,是等不及。”

顧嶠沒有急著反駁他的話,而是若有所思地瞧著他,隨後一本正經地感慨道:“他日朕退了位,先生也卸下這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