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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實在忍不住咋舌,暗自感慨商琅榮寵之盛。

“朱公子近來如何?”顧嶠一邊給商琅斟茶,一邊開口問人。

朱公子被他突然的問話驚了一下,反應過來顧嶠這近乎寒暄的話語之後懵了一懵,自然是連聲應好。

顧嶠“哦”一聲,抬眸瞧向他,意有所指地道:“那便好,朕原先還擔心,先前那次耽誤了公子同友人交遊。”

顧嶠一提到先前的那件事,朱公子額頭冷汗頓時就滾了下來,連聲否認:“不,不是友人。”

“嗯?”顧嶠發出個單音節,挑眉看向他。

朱公子如今對這位麵善心狠的帝王恐懼至極,聽見他這一聲,腿一軟,直接就跪了下來:“草民同那幾人也就隻是尋常關係,算不得友人,且有陛下提點,早已與他們斷了聯係!”

像是表忠心一般。

倒是個會說話的。

“朕隨口一提,朱公子不必如此緊張。”顧嶠笑盈盈地俯身,想將人給扶起來,朱公子哪敢勞累他,自己利利索索地站了起來,隻不過那腿瞧著還在打顫。

顧嶠在心中忍不住笑了一聲,麵上卻沒表現出來,生怕再給人嚇跪下。

因為這位是家中小兒子,朱五德一直都沒怎麼去管教,單純些倒是在顧嶠的意料之中,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朱公子會是這般。

不過也倒是方便了他去套話。

“沒有同那幾人待在一處,莫非這段時日朱公子一直留在家中?”顧嶠問。

雲暝為了查那些本不屬於朱家的人,這段時間不知道在朱家放了多少的暗衛,這位朱公子這段時間都做了些什麼,隻要顧嶠想,可以知道得清清楚楚。

因而這句話不像是詢問,更像是求證。

朱公子呐呐應“是”,不明白顧嶠為何會來尋他問這些問題,應了一聲之後又忍不住道,“草民在家中算不得什麼重要人物,若陛下想知道什麼,不如、不如去問一問我兄長。”

顧嶠對於他這樣的直白有些驚訝。

“不必,”抿一口茶,顧嶠接著道,“都是些尋常問題,想來朱公子日日留在家中,也應當是知曉的——朕想要知道,朱家近日,可有什麼旁人來?”

朱公子愣了一愣。

顧嶠沒有放過他一分一毫的神情,那副模樣一瞧就是知道些事情的,隻不過或許是朱五德提醒過他們,他並沒有直言,而是為難道:“朱家來往的人向來不少,草民……草民又時常待在自己院中,知道得並不清晰。”

“如此,”顧嶠神色自若,垂眼瞧他,又忽然笑,“看來是朕多慮,還當會有什麼鳩占鵲巢之事,如今來看,倒是平常。”

朱公子被他這沒頭沒尾的話驚得一愣。不過他再傻也好歹是世家公子,聯係著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很快就猜測出來顧嶠說的是什麼,臉頓時就白了。

今日之前,顧嶠曾想過,若朱五德當真答應下來那些世家要將人給一起帶出去,究竟如何才是最穩妥的方法。

不排除他會猜到他去查戶籍冊,所以要想避免被查出來,就隻能——一換一。

朱家家大業大,先前朱五德都能直接將荊州那一支給賣了,也能棄京中入朝貪汙的那一支族人於不顧,用狸貓換太子的方式讓那群人頂替朱家當中幾個並不重要的人,並非不可能。

至於朱公子?

雖然是一個嫡係,但有先前那樣光明正大與其他世家子弟交好的蠢事在前,以朱五德之心狠,必要的時候,將他給犧牲了也正常。

第96章 雙手奉上

朱公子最後魂不守舍地出了雅間, 顧嶠放下手中茶盞,沒心沒肺地感慨一聲:“不曉得朱公子是何等品味,這茶還不及竹葉青。”

商琅失笑:“驚懼成那般, 即使是好茶怕也無心品味。”

顧嶠扯了下唇角,不置可否:“也不知曉他回去之後會不會鬨上一鬨。”

若是鬨了, 就算是提醒了朱五德, 權當做事顧嶠給他的最後一次警告;若是沒鬨?顧嶠不相信朱小公子真的會懦弱到坐以待斃。

成功地在世家這堆破事當中插上了一腳之後,皇帝陛下心情舒暢地拉著心上人跑到了城郊去。

上一次兩人出來遊玩,還是在去歲的花朝節, 遇見伏憫那一次。

想到這顧嶠就忍不住又想起來了南疆的那群人。從傅翎跟子桑瑤離開之後,南疆此地都快要淡出了顧嶠的記憶, 如今又是因為伏憫想起來,便自然而然地將話題給扯到了那位南疆國主的身上。

“先前子桑瑤同我說南疆那邊要同我大桓交好,如今來看,子桑瓊對此倒是懈怠至極。”

“他慣常如此,”商琅隨口一答, 看向他,問道:“算來,距離那一次萬國來朝商貿已經過了許久, 等之後解決掉世家, 京都安定下來, 陛下可要重開貿易?”

先前因為內憂太重,顧嶠沒有那麼多精力去理會外國,如今這麼長時間過去, 也的確是該放開一些。

“也好, ”顧嶠頷首, 想著方才商琅隨口說的那句話, 又忍不住問,“先生很了解子桑瓊?”

“算不上,”商琅搖了搖頭,“隻是兒時知曉幾分。不過子桑瓊自幼便是肆意之人,南疆又不同於大桓,若說他做出什麼朝令夕改之事,也不至意外。”

顧嶠“嘖”了一聲,甚至覺著有些羨慕。

比起南疆那邊,大桓的君主要遵守的規矩多得可真是不止一星半點。

“等之後萬國來朝之時,陛下說不定還能瞧見傅小侯爺。”商琅道。

“難說,”仗著人不在此,顧嶠幽幽控訴,“你沒瞧見他那滿心滿眼都是子桑瑤的模樣?如今估計早就把我這個昔日好友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六年不回京都瞧一眼,上一次舍得回來一趟,已經足夠讓顧嶠受寵若驚了。

商琅輕笑出聲,握著他的手緊了緊,道:“那也無妨——今時不同往日。”

是,今時不同往日,他如今可是同商琅互通了心意的。

不過那兩個畢竟是名正言順的夫妻……

顧嶠每一次想起這件事情來就忍不住煩躁,抿著唇,總覺得自己不應該再這樣繼續下去坐以待斃。

沒有辦法給人一場十裡紅妝,但他未嘗不能通過旁的方式。

至少洞房花燭,他們也算是有過了。

其他……還有什麼?

顧嶠思緒慢慢飄遠,試圖從自己過往的記憶當中抽出來點合適的經驗,但卻發現尋不到分毫。

帝王家自然是和民間不同的。

納妃尚且不說,就是立後這般的大事,也主要是在外那一場昭告天下的封後大典,等夜裡回了寢殿,也隻有尋常侍寢的規矩。

冷冰冰毫無意義。

看樣子還是得尋個機會去探一探民間尋常夫妻是如何。

顧嶠偏頭看了眼商琅,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放棄了。

雖然如今他明白商琅不是個什麼無情無欲的仙人,但就丞相大人先前那兼顧數藝的忙碌生活,也不像是個會懂這些的。

“阿嶠在想什麼?”商琅注意到了他的複雜神色,開口問。

顧嶠頓了一頓才如實道:“我隻是忽然想到,若是尋常百姓大婚,會是如何模樣。”

“無外乎十裡紅妝,洞房花燭。”商琅答他。

顧嶠輕輕搖頭:“我想要知道些其他東西。”

商琅眉眼間似有訝異,但最終還是沒有去問他緣由,隻是道:“既如此,尋人問上一問便是。”

“這般尋常事卻要問,不會惹人懷疑?”顧嶠眨了下眼。

“不恥下問。”商琅彎了唇,言簡意賅。

好一個不恥下問。

顧嶠眉目舒展開,笑意盈盈:“那便聽先生的。”

京都的城郊也算不上多冷清,兩個人又是衝著熱鬨的地方走,周邊農戶眾多,商賈數量雖不及城內,但也算不得少,不過賣得許多都是農家的小玩意兒,比起城中要粗糙些。←思←兔←在←線←閱←讀←

顧嶠格外喜歡逛這樣的攤子,不知不覺又買了不少的東西,甚至還挑了兩隻黑檀木的簪子。

木簪樸素,雕刻的是祥雲,顧嶠將銅板丟給店家之後,轉身就要給商琅插上。

卻被人給止住了。

商琅如今束著冠,隻有那一支白玉簪子,若是要換,這一碰怕是會散。

君子正衣冠,這還是在郊外,商琅怎麼可能允許自己散發?

顧嶠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後隻得作罷,將簪子收進自己的掌心裡。

旁邊的商戶目光在他們兩個之間巡遊了一下,試探著問:“兩位公子是……?”

“兄弟。”顧嶠隨口一答。

手一下子被抓住了,顧嶠錯愕一抬眸,對上商琅沉沉的目光,然後就見商戶狐疑地瞧他們一眼,“哦”了一聲,乾巴巴地道:“那……兩位的關係真是好。”

顧嶠莫名有了種被看穿的羞恥感,連忙拉著商琅離開了此處。

商琅也一直緊緊握著他手。

等到了個僻靜地方,顧嶠回過神來,才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

少年茫然地眨了下眼:“先生?”

“阿嶠不是說我二人是兄弟麼?喚什麼先生?”商琅垂眼瞧著他,淡聲開口。

顧嶠倒也沒傻到那個程度,叫他這麼不冷不熱地說一句,立刻就明白了商琅的意思,“哎呀”一聲,笑嘻嘻地拉著他的胳膊搖了一搖:“在外畢竟不能暴露身份,我一時間能想到的除了夫妻就隻有兄弟要顯得親近些。”

商琅安靜瞧他一會兒,心中一歎:“是臣多計較了,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先生這般在意朕,朕很喜歡。”顧嶠眸子彎著,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商琅聽到他這話,輕輕搖了搖頭,但是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握著他的手,問道:“阿嶠可還要去旁的地方?”

顧嶠摩挲著自己手中的木簪,搖了搖頭:“也逛得差不多了,回去吧。”

“那,阿嶠可要跟我去個地方?”商琅沒有直接應下他的話,而是反問。

商琅主動邀請他,這可太難得了。

顧嶠連聲答應,然後就被人越帶越遠。

顧嶠心中疑惑。

他驚覺到現在商琅身上也都還有許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在他的印象裡,除了陪著他,商琅幾乎是沒有來過城郊的。還是說,在遇見他之前?或者在他沒有時時刻刻纏著他的那段時間裡發生的?

他茫然地跟著人走,最後到了一間茅草屋前。

這屋子藏匿在城郊的林子當中,並不顯眼,兩人走到門口,顧嶠瞧見那鎖鏽跡斑駁晃晃悠悠,眼見著就要斷落,心中疑惑更甚。

然後他就瞧著,商琅根本沒有從正門走,而是帶著他繞到了後麵去,那裡堆著乾草,商琅撥開了,露出黑漆漆的洞口。

顧嶠瞧得一愣一愣的。

最讓他愣的,還是丞相大人麵不改色地走進去,輕車熟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