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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根本不足為據,顧嶠隨意選個親信安排下去,也足夠將其給處理掉了。

除了朱家。

顧嶠輕蹙一下眉。

因為先前的事情,朱家如今在世家當中的地位實在是微妙,以至於他一時間有些猶豫。

朱五德是絕對不能同其他世家家主們一般對待的,畢竟他站在帝王這邊這件事在京都人儘皆知,若顧嶠當真選擇了鳥儘弓藏,隻會讓良臣寒心。

相反,他應當給人好好安置。

但是顧嶠也不敢施恩太多。

朱五德再如何站在他這邊,也終究是朱家這個龐大世家的嫡係家主。

眼下他會選擇顧嶠,不僅是因為商琅和顧嶠給他遞過來的這根橄欖枝,還有如今帝王對於世家的打壓態度。

在這般情況下,順著這根枝與帝王交好,絕對是保全家族的最優選。

但如今顧嶠能壓住他,等到後世,等到朱家休養生息之後再有能力同他們抗衡的時候,朱五德絕對會毫不客氣地翻臉。

所以顧嶠既要賞,又要防著人東山再起。

“陛下是在憂心朱家?”商琅見他蹙著眉,便開口問出他心中疑慮。

顧嶠直接點了頭。

“不若交由臣。”他道。

顧嶠忍不住抬眼瞧他,失笑:“旁人若是有先生這般地位,定然是想儘了辦法推脫朝政做個富貴閒人,也可防著功高蓋主惹帝王猜忌。先生倒是好,上趕著忙活。”

“臣本便是個閒人,若不再為陛下做些事情,倒顯得德不配位。”商琅道。

商琅為先帝托孤之重臣,如今又為一國丞相,擔的自然是佐助帝王朝政之職,而餘下瑣碎,皆有百官各司其職。

但顧嶠自從為帝,勤勉異常,全然不像是曾經那個連在國子監待著都渾身難受的乖張肆意的七皇子。商琅這五年以來常常陪著人在禦書房當中一坐一天,雖說是丞相佐政,但大部分時候的奏折還是帝王禦批,鮮少假手於他。

這樣一來,他這個一人之下的權相,反而成了滿朝文武當中最無所事事的那一個,整日也不過是安靜陪在帝王身邊。

“如此,先生想要尋些事情做,便去做吧。”顧嶠沒再多阻攔。

其實像商琅如今這般“無所事事”,或許才是朝臣們最想要看到的。

畢竟商琅站得太高,與帝王也太過親近,若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攬什麼權,那群朝臣彈劾商琅估計還能彈劾地更起勁——

咦?

顧嶠一頓:似乎他們從荊州回來之後,就鮮少再碰上朝臣彈劾商琅。

這是……?

沒頭沒尾地,顧嶠斂了眸子不再多想,準備之後再讓雲暝去查上一查,看看那段時間裡麵京都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這群朝臣能集體轉了性子。

“陛下,”兩人一時間安靜下來,顧嶠繼續在埋頭批折子,商琅還在研墨,但動作慢了不少,顯然是有心事,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同他說話,“今夜臣想要去朱家一趟——陛下可要同行?”

這句話一出,顧嶠才有了點他們之間關係變化了的實感。

放在以前,商琅怎麼可能會這麼主動地請他跟他一起?

自然不可能拒絕,顧嶠一頷首:“先生今日就要將朱家的事情給解決?”

商琅“嗯”一聲:“以免夜長夢多。”

若是夜長夢多,那他們拖的時間還真是不短。

顧嶠彎了一下唇:“也好。”

早點解決,他們能早點出去遊山玩水。

因著夜裡要去朱家一趟,顧嶠手下批折子的速度又快了不少,商琅瞧他急,也放下了墨條,幫著他批。

近日朝中沒什麼大事,兩個人一起批得也快,趕在了晚膳前將那滿滿一書桌的奏折給解決了個乾淨。

隻不過到要傳晚膳的時候,顧嶠卻變了主意。

“既然要出宮,不如直接到街市上去吃些點心,京都裡那幾座酒樓,朕也許久未去過了。”

的確是許久未去,從登基之後顧嶠就沒怎麼在京都酒樓當中吃過東西。平時跟商琅在街市上逛的時候,買完點心也會試過毒之後再入口,而酒樓當中人多眼雜,防不勝防,就算顧嶠想,商琅和其他的朝臣也不敢隨便讓他獨自一人微服到酒樓當中去。

這一次商琅也是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但瞧著帝王那雙亮晶晶的眸子,到嘴邊的話還是咽了下去,變成一聲:“好。”

如今京都已經安穩,顧嶠也都二十有一的年紀,無論如何也不至於輕易讓自己陷入危險當中。

聽他應允,顧嶠肉眼可見地歡喜起來,拉著人便出了禦書房,吩咐了宮侍備馬車之後,便要帶著商琅回寢宮換身素雅點的衣裳。

方才在禦書房的時候一直有披風墊著,帶人出來的時候因為欣喜,顧嶠一時間也忽略掉了自己身上的不適,到更衣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腰有多酸。

隨後其他地方也開始酸痛起來,顧嶠咬著牙,恨自己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想起來這件事,一邊將衣裳給穿整齊,去院中等商琅。

顧嶠本來以為自己將人給瞞過了,畢竟方才商琅出來的時候一言未發,但是在上馬車的時候,商琅還是抬手托了他一下,甚至還給他身下多墊了一塊軟墊。

帝王的耳尖又攀上了紅,商琅一言未發,隻是在他坐下之後,伸過手去,緊緊地抓住他,十指相扣。

這一個動作就讓顧嶠心裡安定下來,放鬆身子靠到後麵,聽見商琅同他說:“若陛下不適,改日再出宮也來得及。”

“不必,”顧嶠搖了搖頭,“朕還不至於……這般嬌氣。”

分明是一起鬨了一整夜,怎麼商琅半點事情也無?

顧嶠有些鬱悶,心裡憋著一股氣,加上一早上過藥之後身上的酸痛已經緩和了不少,倒也不至於連出宮都出不得。

商琅瞧他堅持,也沒勸,隻鬆開了手,將胳膊搭到他腰上,好讓人靠得再舒服些。

顧嶠簡直受寵若驚。

從醒過來,商琅也知道自己昨夜有多過分,一直都小心地護著顧嶠,生怕再傷著人。

甚至還有點戰戰兢兢,怕顧嶠會為此留下什麼陰影。

好在帝王在這種情情愛愛的事情上從來大大咧咧沒心沒肺,根本沒有要跟他多計較的意思,也讓商琅暗自鬆了口氣。

兩個人這麼偎著出了宮,馬車還是停到了一處偏僻巷子,顧嶠直接被人給扶下了馬車,走路的時候倒也還好,不至於到那等一瘸一拐的地步,不過商琅似乎還有些不放心。

兩人貼得極近,他的手虛虛地搭在顧嶠腰間,像是準備隨時扶住他。

顧嶠神色複雜地偏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他算是明白了,商月微此人哪裡是什麼遵規守禮的,先前那些分明是隱忍之下不得不裝出來的表象,是擔心自己靠得太近會控製不住。

眼下終於得到了應允,便開始有意無意地跟他親近,今日顧嶠沒讓人上朝,見到這樣的商琅,他都有些擔心,明日朝會上麵丞相大人會不會也這般……孟浪。

應當不會。

在宮外他們兩個都易了容,沒什麼人能認出來,可以不用顧忌太多,但朝會不同。

好不容易彈劾丞相大人的折子少了不少,若他們兩個得意忘形了,恐怕又是鋪天蓋地的勸諫。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兩個人剛剛確定下來關係,有些還是得從長計議。

商琅並不知道自己在顧嶠眼裡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隻靜靜地陪著人走在街上。〓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兩個人這副親密的模樣難免會吸引來不少目光,顧嶠視若無睹,帶著商琅直奔他熟悉的那幾處買點心的攤子麵前,沒過一會兒就抱了滿懷。

商琅站在一旁,也不出言製止,隻靜靜地等人將買累了停手,才帶著笑意問他:“公子先前不是說,要到酒樓去嗎?”

顧嶠頓時一僵。

垂眼看了看自己懷裡的袋子,輕咳一聲,趕忙到了個稍微僻靜一點的地方,喊出雲暝來,讓他將東西給儘數帶走,然後若無其事地轉回頭來,對商琅道:“好了,去酒樓吧。”

他方才一直在買,吃得並不多,也好在雲暝一直都跟著他們兩個,他才不至於抱著那一堆點心到處晃。

兩人尋了家酒樓,朝著那邊走的時候,商琅問他:“公子很喜歡這些街市上的點心?”

顧嶠“嗯”一聲:“畢竟同府上不同。”

加上他又向來喜歡宮外的煙火氣,每次出來瞧見這些點心,也就會忍不住多買一些。

“除了京都,各州也都有些不錯的吃食,”商琅道,“若公子喜歡這些,日後雲遊之時,也可以多嘗試一番。”

“先生這般說,倒是讓我迫不及待了,”顧嶠忍不住歎氣,“隻可惜京都當中還有這般多的事情,真要安定下來,怕是還需月餘功夫。”

“不過,”顧嶠趕在商琅開口之前又笑道,“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倒也不急於一時。”

“的確,”商琅原本勸慰的話重新咽回去,瞧著顧嶠臉上的笑意,也跟著彎了唇角,“隻是月餘時間,日後公子還有數年可以到京都之外去瞧一瞧。”

他們的餘生還有許多時間相依偎。

兩人邊聊邊進了酒樓當中,本來隻是想要單純吃一頓便直接去朱家,誰知道就聽見不遠處有人喊了一句“朱公子”。

京都權貴當中,也就隻有那一個朱家。

顧嶠眉梢一挑,順著聲音看過去果不其然瞧見了幾個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其中一個還與朱五德的眉眼有幾分相像。

商琅對世家的人何其了解,掃過那幾人之後,就明了身份,貼到顧嶠耳邊同他一一介紹。

毫無疑問,那幾個都是世家中人——如今京都當中,但凡不想被顧嶠給盯上的,都知道跟世家當中的人撇清關係,眼下還能混到一起的,也就是同為世家的了。

不過,除了朱家公子,其他那幾個家中都能稱得上十惡不赦,也不知道朱五德知不知道這位朱公子平日都跟這群人混跡在一起。

方才商琅同他說,他們眼前的這位朱公子就是朱五德嫡出的小兒子,顧嶠不信在家中,朱五德沒有敲打過他。

“公子可要上前?”商琅輕聲問他。

顧嶠搖了搖頭:“靜觀其變,先用膳。”

說著,他直接帶著商琅到了角落一個位置,在這既能瞧見那邊的情況,也不擔心被人注意到。

坐下來之後,他直接招呼來小二點了幾道菜,都是些宮中鮮有的民間小菜。

“我先前常來這裡,”小二離開之後,顧嶠托著腮,一邊倒茶水一邊道,“隻是不知道過了這麼多年,菜有沒有變化。”

畢竟連宮中禦廚,這幾年來都換了幾個,這樣的酒樓,換人添人的,也實屬正常。

顧嶠點的也都是些簡單菜樣,但凡會點廚藝的都能做,不過是味道或許能有分彆。

等著小二上菜的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