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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酸痛得要命。

商琅昨夜是半點也沒顧及他的死活,顧嶠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眼淚都流乾了,方才起來的時候眼睛都還有些腫, 把來給他更衣的宮人嚇了一跳。

好在有琉珠遮擋,在朝上也沒有什麼人敢抬起頭來看他, 顧嶠讓宮侍用脂粉給他遮了一遮之後便匆匆趕了過來。

聽著下麵朝臣上奏, 顧嶠的視線漫無目的地在殿中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商琅那個空處上。

丞相大人今早沒來。

顧嶠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一早起來看見躺在身邊的人的時候, 十分乾脆利落地點了他的睡%e7%a9%b4。

或許是不敢在那種時候麵對商琅。

無論如何,昨夜的商琅都一直是醉著的狀態, 但顧嶠是清醒的——他縱容著人一步步進行下去,多少還是有些占了人的便宜。

仔細去想想丞相大人昨夜說得那些話,顯然他並不知道顧嶠的心意,那說一句是顧嶠在人喝醉的時候趁虛而入套話也毫不為過。因而他也不敢去想,商琅在清醒過來之後, 對昨夜的事情記得多少,又會拿怎樣的態度來對他。

倒不如先逃避一陣子。

隻是,本以為自己在朝上能想出個所以然來, 但一直到了朝臣退下去, 顧嶠也沒能止住自己對昨日種種的回想。

抬手一抹臉頰, 還是滾燙的。

在踟躇下去也沒有辦法,顧嶠磨磨蹭蹭地往寢殿走,路上沒忘了問宮侍一句商琅如今的情況。

隨後就聽見人說, 丞相大人已經醒了, 還命人收拾好了床榻, 此後什麼也沒做, 就那麼安安靜靜地待在寢殿當中。

這著實有點出乎顧嶠的意料。

他也不再拖遝,加快了步子朝著走去。

他到的時候,商琅沒有同宮人說的那般待在寢殿,而是就待在院中。

顧嶠推開大門,猝不及防地跟人視線對上,又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先……”顧嶠開口,一句話還沒等說出來。便滯在了原地——

商琅見到他之後,直接跪拜下去。

顧嶠腦海裡“轟”的一聲。

如果不是他下意識地趕上前去按住商琅的肩膀把人給帶起來,可能丞相大人就要在這裡給他來個三跪九叩的大禮了。

“先生這是做什麼?”顧嶠澀然開口,心已經涼了一半。

“臣昨夜——”

“先生是想要告訴朕,昨夜種種都不作數嗎?”顧嶠不敢聽他將話說完,趕著開口。

商琅一下子沉默,沒有接著說話。這態度方才顧嶠眼裡,與承認無異。

一股火氣從心底湧起來,顧嶠咬了咬牙,拚了命忍下來,道:“……進殿去說。”

話音一落,他直接繞開商琅,兀自走進自己的寢殿裡。

渾身上下都寫著“生氣”二字。

商琅沉默地跟著他過去。

昨夜他們兩個是在側殿當中胡鬨,帝王的寢殿當中卻是乾乾淨淨,隻有悠悠蔓延開來的沉香氣味,比起昨夜那混亂一片的味道不知清冽多少。

顧嶠忍不住扯了一下唇角。

他的寢殿乾乾淨淨,他自己身上卻已經到處都是商琅的痕跡了。

旋身坐到貴妃榻上,顧嶠這才抬眼去看商琅。

丞相大人應當是意識到了他火氣的來源,這一次倒是沒有直接跪下去,隻低眉順眼地站在那裡,察覺到他的目光之後,睫毛顫了顫,才抬眸去瞧他,輕輕喚了一聲:“陛下。”

顧嶠沒說話,而是忍不住地抬手揉了揉太陽%e7%a9%b4。

昨夜商琅喚他的時候喚得亂七八糟,最多的便是“嬌嬌”,其他什麼“燃犀”“阿嶠”也都時不時蹦出來,但從未叫過他一聲“陛下”。

從前顧嶠不覺得,但是如今,這樣的稱呼,就好像將他們兩個之間一切的親密給斷開、止步於君臣一般。

商琅見他半晌都沒有開口,最後輕歎一聲,一撩袍,又在他麵前跪下來。

顧嶠一驚,下意識地想要去攔,卻一下子被人給抓住了手——十指相扣。

他不動彈了,垂著眼,一眨不眨地瞧著商琅。

商琅也就著這個姿勢,抬頭看著他。

昨夜那雙蒙著薄霧的雙眼如今已經徹底變回澄澈,裡麵還帶著顧嶠看不懂的情緒,不完全是愛意。

但那些愛意已經足夠灼熱,讓他的呼吸下意識變得急促起來。

“臣隻是覺得,昨夜太過倉促,唐突了陛下,”商琅終於有機會慢慢開口,同他解釋,“然昨日種種,皆出於真心。”

商琅口口聲聲說著“從不欺君”,實際上乾過的欺君罔上的事情半點也不少,好在昨日那句話,還有幾分的真。

“那你跪什麼?”有商琅這句“真心”,顧嶠的火氣其實已經消了大半,語氣緩和不少,又問他。

“臣怕陛下生臣的氣,”商琅聽他語氣緩和,也是鬆了一口氣,溫聲道,“不想又弄巧成拙。”

顧嶠最受不了他用這樣的眼神和這樣的語調同他說話,欲言又止幾次,最後還是作罷,彆彆扭扭地生硬開口:“朕不會。”

他對商琅的氣從來都是一時,哪裡會真正地跟人動火。

聽他這般開口,商琅又是輕笑一聲,一直拉著他的手,沒有放開:“臣謝陛下寬宥。”

寬宥什麼?

顧嶠抿了下唇,問他:“昨夜的事情,先生記得多少?”

商琅定然是記著一部分的,但畢竟有人酒醉之後不記事,無論如何顧嶠也還是要多問上一句,若是他忘了什麼事情,自己卻日後提起,難免尷尬。

“應當是都記得。”不提還好,一提起來,昨夜種種也直接浮現在商琅的腦海裡——帝王的縱容,和那身衣衫之下的另一麵。

商琅驚覺,自己開口的時候,喉嚨有些乾澀。

顧嶠也注意到了。

昨夜的綺麗、混亂,牢牢地刻在兩個人的腦海當中,揮之不去。

“臣酒後失態,不知輕重,可傷了陛下?”

商琅終究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顧嶠的臉也跟著又燙起來,結結巴巴地開口:“朕無事。”

商琅像是沒有起疑,隻點了點頭,不過手上握得更緊了些。

顧嶠瞧瞧鬆一口氣,慶幸自己一早上爬起來上了這個朝,為了不讓朝臣和其他的宮侍看出太多不對勁,生生忍著酸疼,端著姿勢。

隻不過這個小小的謊言在下一刻顧嶠起來準備更衣的時候就被毫不留情地揭穿。

冕服厚重,一件件解下來之後,顧嶠頸側那些痕跡也便藏不住了。

商琅的目光一直都追著顧嶠,自然也就迅速注意到了那些痕跡,一下子便定在上麵不動了。

顧嶠察覺到了來自身後的灼熱目光,疑惑地轉頭去看,一邊還在解衣裳,指尖在轉頭的時候卻猝不及防地碰到了後頸的那個齒印。

毫無防備地“嘶”了一聲,他就看見商琅蹙了一下眉,徑直朝著他這邊走過來。

顧嶠沒動,但莫名察覺到了一種危機感。

果不其然——商琅單手按上他的肩,另一隻手直接在齒痕上抿過去。

顧嶠這次是忍住了,但眼底還是下意識泛起了淚。

夜裡到還沒察覺,如今他才意識到商琅當時咬得有多用力,都見了血,仿佛要咬下他的一塊肉,以至於疼到現在。

“陛下若是疼,不必如此,”商琅鬆開手,聲音裡帶了點歉疚,“是臣的錯——陛下殿中可有傷藥?”

“在榻上暗格當中。”顧嶠被商琅方才壓得後頸還突突地疼,在人鬆開手之後就下意識地捂住了拿出,隨口答他。

商琅一頷首,轉身過去,看著那一排暗格,頓了一頓,還是沒有開口多問,而是挨個翻找。▲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顧嶠坐到了一旁,趁人在忙,做賊一樣撩開自己的袖子瞅了一眼。

好在,商琅昨日沒對他一雙胳膊做什麼,除了當時手腕被捏得有些疼,但如今連個印子都不見,倒也無所謂了。

顧嶠不再管,將袖子給放下來,一轉頭,好巧不巧聽見了玉石撞擊的聲響。

他猛地想起來先前被他丟在暗格當中的狼毫和筆擱。

剛要起身,商琅已經尋到了藥,若無其事地走了過來。

顧嶠見他沒有提及,便也將滿腹的話給憋下去,安靜地坐在那裡讓商琅給他上藥。

頸側除了那個齒印還有其他幾處青痕,商琅指尖蘸著藥膏一一搽過去,清清涼涼的,顧嶠心底也平靜不少。

“陛下可還有旁處受了傷?”將脖頸上完藥之後,商琅緊接著問。

當然有。

從上到下。

但即使坦誠相待過,顧嶠在這個時候也會有羞意,於是他搖了搖頭:“其他的地方,朕自己上藥便是。”

“是臣過錯,自當臣來彌補。”商琅難得跟他爭,義正言辭。

顧嶠卻半點不信——他們心知肚明。

一夜時間足夠讓顧嶠看明白商琅是個怎樣的人:這位他記憶裡的仙人早就墮入的紅塵裡,七情六欲儘數牽在他的身上,他們對彼此的心思,儘數相照。

“先生想看便直說。”顧嶠毫不客氣地拆穿了他。

商琅也沒表現得太驚惶,比顧嶠想象中的要淡然得多,被揭穿也隻是彎了下眉眼:“陛下聰慧。”

也不知是誇他還是罵他。

“等夜裡吧。”顧嶠見到商琅這般坦誠,反倒是自己又彆扭了起來。

“陛下,傷拖不得,”商琅在他麵前蹲下來,目光分外地誠懇,顧嶠還從其中隱約瞧出了點委屈,“還是說,陛下覺著臣會是那等會趁虛而入的小人?”

顧嶠聽他這話,忍不住想要掩麵。

商琅當然不是,趁虛而入的小人分明是他。

冷靜了一會兒,他也就隻能破罐子破摔地應下,到榻上去,讓人給他上藥。

帝王耳根紅透,將臉埋到被褥裡,努力地去忽略商琅的動作。

但那道灼熱的目光是忽略不了的。

顧嶠到最後實在是沒了辦法,哼哼唧唧地跟人抱怨昨夜的事情。

罵他欺君罔上,罵他不知輕重,商琅都一一應了,手上還是輕輕柔柔的,沒有半點惱怒的意思。

顧嶠罵到最後實在是罵累了,也沒了詞語,便恨恨地吐出來一句:“朕昨日就應該死攔著不讓你喝下那杯酒。”

商琅的動作頓了一頓,方才無奈道:“陛下說得是。”

這般逆來順受讓顧嶠噎了一下,隨後又猶猶豫豫地說:“倒也沒什麼不好——若沒有那杯酒,朕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知曉先生的心意。”

“會知道的,”商琅規規矩矩地給人上完藥,隨後坐到榻邊,垂著眼去看顧嶠,指尖動了一動,最後沒忍住伸出來,勾住了少年帝王的一縷發絲,在手中把玩——他一點點地同顧嶠坦誠,“荊州之後,臣就在想著,尋個機會同陛下坦白。”

荊州的那場地動徹底破了商琅原本安穩度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