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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顧嶠的聲音實在是有些大,以至於還沒等傅翎開口說點什麼,帳中就傳來了商琅的聲音:“陛下?”

這下外麵這兩個,誰都不說話了。

商琅開口之後沒有得到回應,不知是不是有些心急, 顧嶠屏息聽著,發覺帳中的水聲都急切了不少,稍候, 身上還帶著潮意的丞相大人穿著一身中衣便撩開了簾子。

大概是沒有想到外麵除了顧嶠還會有一個傅小侯爺, 他愣了一愣, 才問道:“陛下怎麼來了?”

“朕聽聞先生身體不適,擔心先生。”都已經驚擾到了人,顧嶠又不願意去騙他或是如何, 就隻好實話實說。

“臣無事, ”商琅聽見他的回答, 再開口的時候聲音明顯又柔和了不少, 甚至隱約還帶著些笑意,“歇息一番便好。”

顧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沒出息成這樣,這麼多年了都沒有辦法完全忽視掉商琅這張臉對他的誘惑,看見他這副隱含笑意的樣子,耳朵頓時就熱了,說話也變得輕柔起來:“那……朕便不打擾先生了。先生快些回去,小心染了風寒。”

顧嶠本以為商琅被他驚擾,聽到他這句話會直接轉身回帳中,但沒想到丞相大人在原地頓了頓,卻問道:“陛下可要進帳一坐?”

見到顧嶠愣在那裡沒有說話,商琅又補上一句:“陛下還帶著腿傷,既已經到了臣帳前,不若就入帳歇息一番。”

顧嶠自然是滿口答應,轉頭示意傅翎給他推進去。

傅小侯爺頓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動,商琅就先走了出來,扶住了顧嶠的輪椅,隨後偏頭看向愣住了的傅翎,語氣分外地溫和:“勞煩侯爺了,交給臣便好——侯爺可要一同入帳歇上一歇?”

傅翎再傻,也不至於在這種時候都聽不明白商相這客套話,當即擺了擺手:“不必,我還有其他的事。”

商琅自然不可能再挽留,隻是一頷首,又客套幾句,便帶著顧嶠進了帳中。

被撩開的簾子重新垂下,晃了幾晃才靜下來,傅翎站在原地,忍不住轉頭看了看三兩步就能走到的顧嶠的營帳,最後還是“嘖”了一聲。

就顧嶠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跟商琅修成正果——帶著腿傷還要跑過來看人身體如何,卻還能循規守禮地靜候在門外連打擾都不舍得打擾,簡直活該喜歡這麼多年卻半點結果也沒瞧見。

也多虧商琅對顧嶠有著同樣的心思。傅翎輕歎一聲:不然顧嶠那性子,說不定真的能將這心思藏一輩子。

隻不過商琅先前也夠規矩的,不知道這段時日是受了什麼刺激,從傅翎一個外人的角度來看,總覺得商琅在麵對顧嶠的事情的時候,比之從前多了不少的侵略性,像是終於肯脫下那層溫順殼子,露出獠牙來——哪怕在麵對顧嶠本人的時候還是夠純良的,但已經不像先前那樣隱忍到半點也表現不出來了。

難道是被這地動折騰一回,便看開了生死,想要及時行樂?

傅翎心有猜測,但不能完全確定。

他如今也夠糾結的。

身為局外人,他看得多少能比顧嶠要清晰一些,但一開始就算知道商琅心思不簡單,也隻當他是在貪顧嶠身上的其他什麼東西,譬如權柄。但這一次之後他才真正地意識到,商琅是真正心悅顧嶠的,

就連齊尚這段時間看著這對君臣相處,都多少察覺出來了不對,偏偏這倆人還在那彆扭著,不知道那層紙什麼時候才能捅破了,他也不知道身為顧嶠這麼多年的好友,麵對商琅這般的狼子野心,他是應該防備著自家在感情上單純得跟一張白紙一樣的小皇帝被人吃死了還是該助他們一臂之力。

罷了。

還是交給這倆人自己吧。

傅翎又是輕歎一聲,難得有如此多愁善感,便忍不住尋子桑瑤去了——管他們兩個如何,至少他現在是成了家的人。

傅小侯爺在這思緒百轉的時候,顧嶠正大腦一片空白地被商琅給推進屋子裡。

商琅方才沐浴過,那浴桶還沒來得及撤掉,水也尚且熱著,帳中彌漫著些霧氣,不過一切具體的情形都被屏風給擋住了——商琅沒有將他推到裡麵去,隻是在屏風外,將他帶到了書案旁邊。

顧嶠瞧著人鬆開手之後就轉頭去給他倒茶,嘴張了張還是沒有拒絕,接過之後才來得及問:“朕到此處來,豈不是打擾了先生歇息?”

方才還說讓人好好歇息,轉頭聽了商琅的話進到帳來,卻還要麻煩人忙碌,顧嶠再如何想要跟商琅多待,此時都忍不住覺得自己不適合待在這裡。

“怎會?”商琅坐到了他身邊去,看向他的時候,桃花眼中還帶著笑意,與平日裡那副溫順恭謹的樣子並不同,倒像是發自內心的愉悅,“臣身體並無大礙,況且,有陛下關心——如見良藥。”

顧嶠:“!”

欲蓋彌彰地抿了一口茶,他現在也顧不上去想為什麼商琅這樣的人會說出這樣曖昧粘糊的話來,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要徹底燒起來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早就已經不是尋常君臣,但是今日種種,好像也已經超過了他們平日裡的那樣距離。

顧嶠總覺得不太對勁,卻根本深思不能,隻能一遍遍地抿著茶,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但那茶盞畢竟小,沒一會兒就被他給喝完了,無可奈何地放下之後商琅自然而然地接過續上,顧嶠瞧著他動作,總算從混亂的思緒裡麵掰出一點邏輯來,開口問道:“先生想要先回京都一趟,還是直接到江南各州再逛上一逛?”

“先回京都,”商琅回答得毫不猶豫,目光移到了顧嶠的腿上,“陛下的腿傷,總要早些治愈才好。”

這樣的傷,越拖下去就越容易出問題。何況若不治好,顧嶠行動不便,商琅怎麼可能放心人坐著輪椅四處奔波?

這回答在顧嶠的意料之中。

撇去方才的那些不想,顧嶠總算覺得兩人之間的相處狀態回到了原先的樣子,也讓他自在不少,剛剛被倒滿的茶杯就這麼被帝王隨手擱置在側,空下來的手扯住商琅的袖子,顧嶠道:“希望京都沒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朕來親自決斷,這般我們還可多留在外麵一段時日,等到近年關的時候再回京便是。”

顧嶠並不是一個喜歡長久待在一個地方的人,且不說他兒時跟著傅翎滿京都地逛,就是登基以來,也是有時間就往宮外跑。

隻不過他先前一直留在京都當中,從未出來過,眼下難得跑出來一趟,雖然是為了正事,路上還瞧見這麼多民間疾苦,但還是忍不住想要四處逛逛。

“微服私訪”實在是個絕妙的理由。若是要顧嶠知曉究竟是過去哪位帝王想出來的這般緣由,他一定要稱他一句“千古明君”。

商琅也是看出來了皇帝陛下這已經野了的心思,無奈地笑了一聲:“京都基本上已經安定下來,世家不成威脅,有諸位尚書在,陛下也可安心。”

雖然沒有明說,但這話顯然就是支持顧嶠在大桓各地跑了,少年帝王當即露出一個笑來,隨後又在想:“隻有那幾人也不可,朝中還是缺少些青年才俊,隻看日後這些進士如何了,若還有同齊尚一般的人才,那再好不過。”

“大不了,朕早些去宗族當中走上一走,瞧一瞧有沒有什麼合適的孩子過繼過來,早日將儲君給養起來,朕也好早日退位做個閒散的太上皇。”

商琅聽見他這話,心神一動,但還是記著一個臣子的本分,規規矩矩地問了一句:“陛下要過繼宗族子弟,是……不欲立後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顧嶠推諉過朝臣許多次,但明麵上還從來沒有跟旁人說過這般的話,連在商琅麵前都少提。

“嗯,”他輕輕應一聲,靠倒在椅背上,“若是為了牽製朝中勢力而納妃立後,朕覺得著實不必。若論真心……至少如今,沒有什麼人,是朕想要立他為後的。”

至於商琅,顧嶠先前的確是想過,如果有朝一日能心想事成,一定要讓人當自己的皇後。但後來轉念一想,這般隻會限製他施展才華,到還不如將人留在前朝。

不過,帝王說這一番真話,落到商琅耳朵裡毫無意外地成了另一番意思。

第78章 一晌貪歡

少年帝王說的這一句話簡直沒心沒肺到了極致, 商琅指尖掐進了掌心,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慶幸帝王的心裡壓根沒人,還是該苦惱他心裡從來都沒有這些情情愛愛, 他想要下手,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不敢直接暴露自己的心思, 商琅又做不到跟那群朝臣一樣去規勸顧嶠什麼, 最後也就隻能壓下滿心苦澀,沉默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兩人沒有在一起待太久,顧嶠還憂心著商琅的身體, 雖然丞相大人到最後也沒同他明說,瞧上去似乎也沒有什麼大事, 但顧嶠還是選擇了先行回去,讓商琅自己好好地休息。

遂安府這邊的一切事情都在向好發展,朱家已經徹底倒下去,街上也漸漸地恢複了點地動之前的繁華模樣,顧嶠跟商琅逗留了幾日, 一直等到贛州知州給他們來信,說已經生擒了荊州知州,來問他們的意思, 兩個人這才帶著齊尚離開了遂安府。

至於子桑瑤和傅翎二人, 已經打算在荊州地界逛一圈之後回南疆了, 顧嶠便也沒有多管。

這段時間他們的所作所為,百姓們都看在眼裡,因此臨走那天, 遂安府的知府甚至親自帶著主城當中的百姓過來給他們送行。

顧嶠自始至終都沒有暴露過身份, 生怕百姓們敬懼, 因而到臨走的時候, 遂安府的百姓也都隻是喚他公子,但對他熱情半點也沒比齊尚和商琅這兩個少。

地動和朱家多年的壓迫,讓這些百姓過得艱難至極,也就拿不出什麼太好的東西,但都儘所能地抱著自家親手製成的竹籃或者什麼小玩意兒往他們馬車上塞,甚至還有幾個膽子大的少女直接往顧嶠的懷裡丟手帕,雖然到最後顧嶠都讓雲暝一一還了回去,但身上還是染了不少的脂粉香氣。

本來齊尚不該與帝王同車駕,但是要準備兩輛好馬車實在太難為百廢俱興的遂安府,顧嶠也沒想讓他們多耗費,就乾脆選擇了三人同乘,不過齊狀元怎麼也不敢靠著這倆人太近就是了。

馬車內空間狹小,顧嶠方才身上染著的脂粉味太弄,沒多時就散得滿車廂都是,他蹙著眉,一邊撩開了簾子,一邊又不動聲色地挨著丞相大人近了些,嗅著後者身上的沉香味道,方才心安。

不知道是不是丞相大人身上的沉香裡麵加了什麼安神的成分,心緒平靜下來之後緊接著就是困意,顧嶠原先還惦記著馬車中有個齊尚在,但很快就沒了精力去思考,沉沉地睡了過去,恰好靠倒在商琅肩膀上。

後者順勢伸手扶住他,甚至還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讓人躺得更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