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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後沒多久,雲暝就撩簾進來尋顧嶠,道:“贛州知州來信,已經包圍了知州府邸,來問您的意見。”

“把荊州知州給直接押到京都去,其他人按律處置了便是。”顧嶠對這件事情沒有太過上心,隻吩咐了一句就低頭繼續處理其他的事情去了。

顧嶠在外麵微服私訪不假,但每日從暗衛那裡收集來的情報也足夠他忙活,白日還要去管荊州的事情,疲乏至極,打發走雲暝之後沒多久就趴在了桌子上昏昏欲睡。

隻不過顧嶠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失去意識的,等到再轉醒的時候,桌上燈台的蠟燭已經快要燃到底,光亮也黯淡不少。他下意識地想要去摸東西剪燈花,卻沒想到旁邊已經有一隻手,快他一步,將那燈花給剪掉了。

燭光在一瞬間大亮,顧嶠莫名地想起來回光返照,但卻沒多思索,而是抬眸,對上了這位“不速之客”。

竟然是商琅。

“先生,”顧嶠喚他一聲,嗓音輕輕,“這般晚了,先生怎麼還未歇息下來。”

“臣歇息過,”商琅垂著眼,長睫落下的陰影將眸中情緒死死蓋住,“隻不過被魘著,驚醒之後卻發現,陛下的帳中還亮著光。”

第76章 輾轉反側

這究竟是被什麼給魘著了, 能讓丞相大人夜不能寐地直接出了帳閒遊,還好巧不巧地晃到了他的帳中來?

顧嶠睡得混沌,腦子還沒完全清醒, 心中雖然起了疑惑,但是想不明白, 努力了一會兒之後還是放棄了思考, 隻道:“是朕方才困倦,忘記熄掉燭火——先生不必憂心,快回去歇息吧。”

商琅似乎是沒有料想到顧嶠會這麼乾脆利落地叫他回自己帳中歇息, 在原地頓了一下才回神,輕聲應下:“陛下也早些歇息。”

“朕將先生送回去後便歇息。”顧嶠應聲, 站起身來,要送商琅回帳。

丞相大人卻乾脆利落地伸出了手,那雙手修長纖瘦,骨節分明,在暖黃的燈光下更顯棱角, 但還沒等顧嶠對這那雙手發完愣,商琅就已經用了點力氣,將人給按坐下去。

顧嶠瞳孔驟時一縮, 抬眼瞧著他, 剛想要開口質問商琅為什麼要這麼做, 就被丞相大人那雙漂亮眸子給攝取了心神,重一些的話語全都被堵在了喉嚨裡,不上不下。

“陛下腿傷未愈, 就不必勞累了, ”商琅說到這裡, 稍微一頓, 大概也是意識到了如今帝王的意識不甚清醒,這才大著膽子詢問一句,“可需要臣……帶陛下上榻?”

顧嶠就算再不清醒,也記著眼前的人是他思慕已久的心上人。

因而在聽到商琅的話的時候,他耳尖就燒了起來。

好在因著快要就寢,他並未束冠,長發散著遮住了耳朵,也擋住了他的無措。

至少帝王開口的時候,自認為還算平靜:“如此,就勞煩先生了。”

他自己心有雜念,但瞧瞧丞相大人那坦坦蕩蕩的神色,一看便是單純地想要來幫他。顧嶠覺得自己要是拒絕了商琅,反倒會寒了人的心,也就應了下來。

但等到商琅屈下`身的時候,顧嶠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好像是將這件事情給想得太過於簡單了——丞相大人湊過來的時候,又對他說了一聲“失禮”,隨後就直接將他給打橫抱了起來。

顧嶠一時無措,下意識地摟住了人的脖子。

他本來以為,商琅說的“帶到榻上”是扶著他過去,或者麻煩點推來輪椅將他給帶過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方式。

可惜從書案到床榻的距離實在是太短,還沒等顧嶠理清自己亂糟糟的思緒,就已經被人輕輕地放到了榻上去。

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跟人說。

商琅也好像一個遵規守禮的好臣子一樣,將他放下之後就直接退開,同他說一聲“陛下好好歇息”,在看到顧嶠下意識點了頭之後,就退到了帳外去。

腳步聲漸遠,等到徹底聽不見了的時候,顧嶠才徹底回過神來,耳尖的熱意“唰”一下湧到臉上,他嗚咽一聲,伏到被褥上,試圖靠著夏夜的星點清亮來降溫。

好好歇息……被商琅這麼一折騰,顧嶠覺得自己今夜還能不能再睡過去都是個問題。

從耳尖燒到臉上,這股火伴著夏日燥熱的空氣,隱約還有蔓延的趨勢,到最後,少年帝王實在控製不住,難耐地側過身去,蜷縮起來——

離著天亮已經不算太遠,顧嶠折騰了不知道多久,沉沉睡過去,卻在剛剛天亮的時候被外麵的聲音給吵了起來。

都不用再拿銅鏡看,顧嶠也知道自己如今眼下定然是一圈的青黑。

頗為不清醒地晃出門去,顧嶠恰好迎上了傅翎。

其他人多少會顧及著顧嶠的帝王身份,但傅小侯爺向來都不會管這些,在瞧見他那一副虛弱模樣的時候,忍不住挑了挑眉,靠近他耳朵,小聲道:“顧嬌嬌,你這副樣子跟夜裡出去逛花樓了一樣——怎麼搞的?”

什麼逛花樓!

顧嶠忍不住瞪他一眼,隨後聽見他的問題,又沉默下來,半晌,不確定地開口:“我現在這副樣子,有那麼……”

虛?

傅翎頓時正色,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顧嶠眉頭一皺,剛想說什麼,忽然瞥見了傅翎身後的那道白衣身影,頓時一僵,匆匆跟人撂下一句“同先生說我身子不舒服不便見人”就又溜回了自己帳中。

不能……讓商琅瞧見他這副樣子。

這是顧嶠下意識的想法,等到進了帳,稍稍冷靜下來,卻不知緣由。

瞧見又如何呢?昨夜他睡得晚的事情商琅也知曉,應當也不會多想——他實在是沒什麼好避的。

顧嶠自己想明白,剛打算起身重新走出去見人,就看見傅翎撩簾走了進來,嘴上還忍不住說他一句:“你方才跑那麼快做什麼?吃錯藥了?還避起你家丞相大人來了。”

傅翎一句話裡麵全都是調侃,顧嶠忍不住伸手想要揍他,卻聽見傅翎繼續道:“不過他來尋你也就是為了跟你說一聲他身體不適,今天估計不能幫什麼忙了。”

傅小侯爺傳完話之後就忍不住嘟嚷一句:“怎麼你們兩個睡了一晚上都出了事情?這叫心有靈犀?”

雖然傅翎知道商琅對顧嶠向來都是不安好心,但也還算相信丞相大人那君子一般的作為,不認為他會趁著顧嶠腿上有傷的時候趁虛而入,不然可能顧嶠也不會像如今這樣的一副淡然表情——真是那樣,兩人要麼已經喜結連理,要麼就是一刀兩斷。

“大概是昨日解決了心腹大患,一時心情舒暢,便有睡不著吧,”顧嶠尋了個最中規中矩的理由糊弄過去,“先生的身體本來就不太好,最近又操勞過度,各種奔忙,身體不適需要歇息,倒也是尋常。”

傅小侯爺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總之是沒再繼續問下去了,隻道了一句:“那你們就好好地歇著,之後的事情交給我們來就行。你選出來的那個狀元,的確還不錯。”

“好,”有人願意幫他乾活,顧嶠自然是樂意之至,聽見他這話,忍不住笑,“齊尚此人,的確是讓朕有些意外。”

連中三元已經算不得什麼,齊狀元這可以是一入仕就當上了一州知州,在荊州這樣貧瘠可怖的環境下還能風雨不動地為百姓辦事,當真是百年難得。

就連商琅,當年都沒有如此殊榮。還是顧嶠登基之後,才循序漸進地一步步讓商琅走到了如今位極人臣的地方。

“不過有他也好,朕和先生恰好能忙裡偷閒歇上一陣子。”顧嶠輕歎一聲,當著傅翎的麵坐到榻上去,然後舒舒服服地靠在床頭。

先前到還沒覺得,除了趕路痛苦了些,其他對於日夜批閱奏折的帝王來說都算不得什麼大事。但自從地動之後,那被埋在廢墟當中的幾日,著實給顧嶠帶來不小的損傷,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讓他忍不住地想要躲懶。

而商琅就更不用說,拖著那樣一副身子幾次奔波,又幾次同他說被魘著了,這副模樣,不虛弱才怪。←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說來……方才朕走得太快,沒有仔細注意,先生他說自己身體不適,到底是如何的一個不適法?”顧嶠忽然想到這,開口問,“是感染了風寒,還是其他?”

“你那哪裡是走得急,分明就是落荒而逃,”傅翎絲毫沒有給他麵子,直接拆穿了他,隨後才仔細想了想方才所見,搖頭,“人瞧著不像有事,隻不過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似乎還有點啞。”

“他染了風寒?”顧嶠一下子坐直身子,神情變得緊張起來。

“應當不是,”傅翎被他突如其來的緊張給嚇一跳,也忍不住沉思,“再者,按照你家丞相大人那君子作風,若真是自己染了風寒,喚來旁人過來知會你一聲不就行了?怎麼會自己直接跑出來,他就不怕自己過了病氣給你?”

顧嶠教傅翎這麼一說也稍稍地冷靜下來。

的確,若商琅當真染了風寒,向來都是會躲著不想見他的,在拗不過他之後也會一直堅持著讓他喝一些強身健體的藥,說話的時候也都是儘量避免著麵對麵。

隻要不是風寒就好。

顧嶠也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於丞相大人染風寒這一點十分地緊張。

商琅自身體弱,無論得了什麼其他的病,落在他身上都會無限製地加重,而風寒無疑是最容易染上也最難預測嚴重程度的一種。

隻要不是風寒餘下的都好說——傅翎方才不都說了,商琅表麵看上去並沒有太大的異樣嗎?

顧嶠暗自唾棄自己的草木皆兵,但等傅小侯爺出去之後,還是沒忍住,喚來了雲暝:“替朕去看一眼,先生究竟如何了.”

雲暝早就預料到了他家主子會有這麼一遭,在人吩咐之前就已經到商琅的營帳附近探查了一番,眼下聽見顧嶠發問,就直接道:“商相並無異樣,隻是方才與侯爺交談過後,回帳前吩咐人備了一份熱水。”

備熱水……這是要沐浴?

這是做什麼?顧嶠一蹙眉。

且不說眼下才是清晨,商琅方才不是說他身體不適麼,在這種時候沐浴,就不怕受了涼嗎!

第77章 簾幕重重

顧嶠越想越擔心, 最後還是沒忍住,讓傅翎將他給推到了商琅的帳前。

“你不進去?”顧嶠就讓他將輪椅停在了帳前,傅翎繞道前麵想去掀簾, 卻被顧嶠給製住,隻能放下手, 偏過頭, 頗為不解地低聲問了他一句。

反倒是顧嶠疑惑地瞧他一眼,說得十分有理有據:“先生他不是還在沐浴?若我現在進去,豈不是會驚擾到他。”

傅翎被他這話給噎到, 失語了好一陣,方才喃喃道:“我還以為……你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

這一次失語的變成了顧嶠, 甚至都忍不住揚聲辯解:“朕怎麼可能是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