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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看過來的那些饑民見到如此慘狀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也意識到了顧嶠的不好惹,更是不敢鬨事,連拿到粥道謝的時候語氣都恭敬了不知道多少。

有顧嶠這麼一威懾,一時半會兒這邊應當不會再起動亂。

那府兵終於老實了,忙不迭地點頭,顧嶠回過頭去看了一眼,最後選擇了讓其他人留在了原地,他與商琅兩人跟著到朱家去,還將雲暝給留下來專門保護著齊尚。

不過在此之前……顧嶠對那府兵吩咐:“讓你的那幾個同袍,去將朱家餘下的米糧給熬好了粥搬過來。”

對方顯然被他這樣的無理要求給驚到,剛要破口大罵,顧嶠手中又用了些力氣。

於是他也就隻能咬著牙:“我不過是朱家一個小巡衛,哪裡有這樣的權力?”

“偷啊。”顧嶠乾脆利落地開口,朝著雲暝一示意,頓時幾顆藥丸被強行塞進了其他幾個府兵的喉嚨裡。

雲暝卸下巴、喂藥、安回下巴的動作極快,幾個人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感覺疼痛,就察覺到喉嚨裡多了個什麼東西,難受得很,下意識地一吞,就已經順著滑進了肚子當中。

“若是沒有解藥,十二個時辰之內便會暴斃,”顧嶠悠悠開口,“所以——做還是不做?”

這也不得不做了。

就算他手裡的這一個還在躊躇著沒開口,那幾個被喂了藥的自然不可能拿著自己的命開玩笑、坐以待斃,都都忙不迭地答應了下來,不等商琅多言便朝著城中跑去。

皇帝陛下滿意的一勾唇,鬆開了人:“帶路。”

實力差異在此,他也不擔心對方會搞什麼小動作,便心安理得地貼到商琅身旁去。

丞相大人如今已經徹底習慣了他的親近,一言不發地,甚至還稍稍挪了挪胳膊,方便顧嶠拽著他。

若是從城郊一路走到朱家的府邸那裡,也實在是太遠。顧嶠一進了城中就借著朱家的名號搞來了一輛馬車,心安理得地跟商琅坐到裡麵去,然後讓那個府兵與車夫一同。

心屬實是大得很。

那個府兵也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見顧嶠如此,就一直盤算著要跑,顧嶠在車中跟商琅漫無目的地聊,卻也一直暗自注意著那邊,忽然間聽見對方聲音,立刻鑽出車來,抓住了人。

卻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他們猛地晃了一下。

不是馬車,而是整座城——地動。

顧嶠在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心頓時提了起來。

方才那一下晃動太過劇烈,顧嶠手裡隻拽著府兵,便直接被馬車給甩飛了出去。

商琅要怎麼辦!

“伏憫——”那一瞬間顧嶠隻來得及去喊一聲隱匿在暗處守護的少年,見到那一身黑衣出現在馬車旁,他才稍稍放下心來。

隻不過下一刻,旁邊就有攤子朝著他這裡傾倒,還有身後的酒樓。

顧嶠躲避不及,他遙遙地瞧見商琅從馬車當中出來,下一刻有一大片黑暗覆蓋過來,他最後隻來得及,瞧見一雙赤紅了的雙眼。

第69章 狼藉一片

萬籟俱寂。

顧嶠總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一段時間的意識, 但無論何時眼前都隻是一片黑暗,他判斷不來。

不過胳膊是已經僵麻了。

右臂的痛感尤其,他用了點力氣去活動, 這才稍稍有了感覺,隨後發覺自己手邊好像有什麼東西——一隻斷手。

應當是那個府兵的。

顧嶠抬手觸碰了一下四周, 發覺自己這裡被圍得結結實實, 他也算是上天庇佑,當下就隻有一隻腿被壓在下麵,動彈不得, 其他地方傷得都不算重。

而那個府兵,估計是已經死在了他旁邊了。

顧嶠大概確定了一下自己的處境, 隨後就掛念起商琅來。

雖然說有伏憫護著,但這畢竟是天災,伏憫又不像雲暝那樣機敏,很難讓他徹底放下心來。

商琅那身子,雖然說先前在京都調養得差不多, 從到荊州他就一直沒有喝過藥,但到底是比他身體脆弱得多,如果被埋在這廢墟下麵, 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顧嶠越想就越心焦, 恨不得現在找個什麼東西把他頭上壓著的那一堆厚重的不知道摞了多少層東西給儘數炸開, 讓他瞧一眼商琅。

隻是他現在一隻胳膊尚且無力,又不知道外麵的情況,實在是不敢去輕易消耗力氣。

也就隻能待在這裡等人來救。

顧嶠胡思亂想一陣子, 最後隻能歎一口氣, 然後開始看自己身上有沒有什麼吃食。

好在他一直都有帶著蜜餞的習慣。

顧嶠摸到自己袖袋裡的那幾塊蜜餞, 估計著自己應當能撐個兩三日, 如果商琅無事的話,他們應當很快就能尋到他的位置。

至於城郊那些,他倒是不擔心。畢竟城郊空曠,即使是有地動,人也不會受太重的傷——至少不會像他這樣被直接給埋起來。

如此來說,城郊的人無事,卻應當能注意到城中出了事情,傅翎和雲暝定然會為了他進城查看的,商琅挨著城門要近上一些,就算出了什麼事情,也能被早一些發現。

顧嶠尋了個還算舒服的姿勢靠在那裡,心中正想著,就猝不及防地察覺到又開始了一輪地動。

他這裡倒是穩固,震了半天都沒見再塌下來,反倒是壓著他的腿的位置有了鬆動,顧嶠頓時精神一振,趁著這個時候一點點將自己已經麻木了的小腿給往外挪了挪。

震感沒有多長時間便消失了,顧嶠坐直些身子,手上用了點力氣,徹底將壓住他的那塊板子給抬起了一個縫隙,將自己的腿徹底給解救出來。

不知道是壓了多長時間,腿上已經是完全沒有知覺了,比他的胳膊還要可憐,顧嶠試探著按了一按,隻碰到一手的粘膩,卻半點疼痛也察覺不到。

總不會……要廢了吧。

空寂之中,少年帝王小聲地“嘶”了一下。

雖然說眼下大桓四海清平,他也不需要帶兵打仗之類的,整日不是坐在龍椅上就是坐在禦書房,就算腿廢了也不會有太大影響。

但是……但是商琅會不會嫌棄他啊?

一想到這顧嶠的眉眼就忍不住耷拉了下來,如同一個在爭奪配偶的時候落敗了的可憐小狼——哪怕他對商琅的心思如今就隻有他自己知道。

但,萬一呢?如果因為腿瘸了而失去商琅,顧嶠覺得自己一定會被氣死。

雖然丞相大人應當也不會是那麼膚淺的人……

顧嶠越思索下去,滿腦子就隻剩下了商琅。

生死關頭,便更想要見他。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顧嶠目光落在一片黑暗裡,從商琅想到如今的大桓。

荊州常年都會有地動,所以這一次其實算不上太意外,唯一讓顧嶠覺得有些難受的,就是這場地動恰好發生在他要去找朱家麻煩的時候。

雖然說他從來都覺得自己並不信命。但在如今這樣無所事事的情況下,一開始胡思亂想,還是會覺得:是不是上天在有意護著朱家?

可偏偏,他又沒有直接死在這裡。

顧嶠忍不住歎氣:想不明白。

不過過往那四年他一直都將目光放在京都和京畿,都沒怎麼注意過地方的事情,就像他先前與商琅說的,絕不止荊州一處如此。

也或許是上天對他的一些警醒?

天子,天子,天命所歸,也應當是民心所向。

他不是京兆尹,他所需要治理的,也不應該僅僅限於一個京都——

顧嶠想了許多許多,想到了之後等他脫難,要如何去處理朱家;想到再之後,等世家的勢力徹底被他給收拾乾淨之後,他要如何去整頓地方的吏治。

他在這一片黑暗裡慢慢地搭建起來一幅宏偉藍圖。

時間還在流逝。○思○兔○在○線○閱○讀○

顧嶠開始察覺到饑餓,咬了半塊蜜餞,一邊嚼著,一邊開始擔心起來外麵的情況。

不知道是過去了多久……不過如今他能意識到腹中生饑,應當至少有兩三個時辰了。

這麼久……商琅如何了?有沒有被他們給尋到?

可若是商琅已經被尋到,那麼為何他至今都沒有聽見外麵有什麼聲響?

商琅,商琅。

商月微。

顧嶠抬手撫上心口,眨一眨眼,莫名覺著眸中有些溼潤——忍不住想哭。

不行。

他是帝王。

深吸一口氣將淚意咽下去,顧嶠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不再去胡思亂想,靜待著外麵發現他。

而外麵此刻,當然也是亂作一團。

這一次的地動其實算不得輕,顧嶠被壓在了最底下,上麵那些酒樓茶肆幾乎是無一幸免,都倒了個徹底,陶瓷木石堆起來厚厚一層。

就連城郊,都沒有顧嶠所想的那般輕鬆。

那些施粥的攤子毫無疑問地全都歪倒,連旁邊盛著粥的桶都倒了不少,濃粥傾倒出來,緩緩在荒蕪當中流淌。

人群因為太過於密集,被震得東倒西歪,有不少不過垂髫的小孩子就這麼被生生地壓倒,窒息而死,那些老弱病殘的也都不怎麼好過。

等第一波震感過去,地上已經跌了一片,就連傅翎幾人都是死撐著才沒倒下。

這個時候有人注意到了地上的白粥。

當人饑餓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怎麼可能還會再去多顧及自己的尊嚴?

為了奪食,什麼事情都可能做出來——就像現在,已經有好幾個人蹭到了那被震倒的木桶旁邊,講究些的拿手捧起來去吃,有的甚至已經伏在了地上,為了那一口吃食。

自然,也有尚且聰明的,看上了桶中還沒有傾倒出來的乾淨白粥,不知道從哪裡爆發出來的力氣,直接抱著那桶朝著城中跑。

很快就有人反應過來,朝著他追過去。

場麵頓時混亂一片。

傅翎深吸一口氣,心都要梗了,一邊擔心城中的顧嶠,一邊絞儘腦汁想著怎麼重新控製住局麵。

但是這該死的天災根本沒有給他半點反應的機會——第二次的強烈震動很快就出現了,抱著木桶的人跌倒在地,木桶被甩出去,不堪重負,徹底碎裂開,白粥撒了一地,他身後的人剛被震倒,瞧見那些粥,頓時餓虎撲食一般,從地上爬起來,踏過他直衝著那邊去。遖峯

天災人禍之下,秩序被徹底打破,一片混亂。

傅翎痛苦地閉上了眼,忽然就窺見了顧嶠這些年的苦——四年為帝,又做了那麼多的事情……當年那個無憂無慮的小七皇子,究竟付出了多少?

這時候一雙手搭在了他肩膀,傅翎剛下意識地要動手,忽然察覺到腕間一痛,頓時停住,轉過頭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先前並沒有跟著他們來的子桑瑤。

雖然說子桑公主先前幫忙搬糧食的時候十分熱情,但大部分時候都不會參與進他們的計劃當中。

如今趕到這裡來,也是為了地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