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1 / 1)

有些疲憊地擺了擺手, “等有了好的計策,再行商議。”

傅翎和齊尚依言離開,等到門闔上、顧嶠收了力氣跌坐在椅子上的時候, 商琅忽然開口道:“陛下不必如此憂心。”

顧嶠聞言,抬眸看向他, 眼底的鬱氣未散:“如今荊州這般模樣,先生要朕如何安心?”

“臣並非此意,”商琅輕聲一歎,“陛下從到了遂安府,便可見焦急, 臣擔心陛下一時衝動,會失了分寸。”

聽見商琅這般,顧嶠雖然神色還不算好看, 但多少是和緩了一些。

眼前這人總有一種能夠讓他瞬間冷靜下來的能力, 顧嶠也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失了分寸, 但心中那些情緒又怎麼會是能輕易地壓下去的?

“朕究竟要如何,才能同先生這般?”顧嶠抬手掩麵,顯得有些頹唐。

“陛下便是陛下, 為何要同臣相較?”商琅聽著他這樣的話, 心中隻覺無奈, “莫要太過苛責自己。”

顧嶠心中抱負非凡, 想要做的事情太多,又苦於隻能循序漸進,半點也急不得,不焦躁才怪。

“何況,荊州應當積弊已久,真要去救,絕非一朝一夕能成。”商琅語氣略有沉重,也點醒了顧嶠。

的確,一路奔波加上處理皇城的事情,也不過兩月左右的功夫,而那些饑民的模樣……

最早也是去歲。

積弊已久,卻無人上報。

若非此次朱家將事情鬨得太狠,朱五德主動出賣,或許有那個知州壓著,顧嶠能等到荊州的人死絕了或者當真有百姓起義了才知道。

越想火氣就越大。

“先前荊州之事,朝中就半分也未曾察覺麼?”顧嶠開口問道。

商琅擰眉,稍稍思索了一會兒,隨後搖了搖頭:“臣尚且記得的戶部賬目當中,荊州並無什麼異樣。”

此地本就偏遠,朝中從來不指望這裡歲歲豐饒,完全就是一個“隻要百姓能好好地過下去就可以”的態度。但是照如今這樣子,上報朝廷的那點東西,恐怕也是不知道從多少百姓手上強取豪奪才刮出來的一油半脂。

“一個知州,就能這麼一手遮天?!”顧嶠屬實是被氣個不行,額頭青筋都突突地跳,看商琅遞過來一杯茶水便接下,灌了一口之後心裡才舒服了點,“荊州如此,那其他的地方……是當真清白乾淨還是說同此處一般?”

顧嶠越想越覺得恐怖。

這四年時間去處理京城當中的事情,已經讓他有些力竭,這才忽略了地方上的這些事情,卻沒想到藏的汙納的垢不知道比如今的京都多上多少。

地方上這些官員也大都是前朝老臣,隻有零星的幾個在顧嶠剛登基的時候被他給換了下來。先前沒動荊州知州,似乎就是這人表現得太過於純良。顧嶠仔細回憶了一下也沒有想起太多的關於荊州知州與朱家的事情,他也忘了當年的他到底知不知曉此事。不過就算知道,那個時候剛剛登基的他也不會那麼大膽地去直接跟世家對著乾。這麼一看,荊州之事堆積到現在,似乎是必然的。

“等荊州事情結束之後,朕還想要去其他地方看看,”顧嶠思索到最後,輕聲道,“也是時候該好好地瞧一瞧朕的江山了。”

再不看,快要被人給暗中分食了。

商琅沒有多言,隻是朝他躬身一拜,便算是讚成了他這般決策。

顧嶠看他那樣子,強撐著露出一個笑來:“辛苦先生陪著朕東奔西走了。”

商琅聞言輕輕搖了搖頭,臉上的情緒雜糅得讓顧嶠半點也剝離不得,隻聽見他緩聲道:“在其位謀其職,陛下看重臣,命臣為相,臣自然是要以天下太平百姓富足為己任的。”

很中規中矩的回答。

所以顧嶠也就更不明白,方才商琅究竟為何要用那樣複雜的眼神來瞧著他。

不過直接問應當也是問不出來的,顧嶠便暫時放棄,轉而道:“先生覺得,那朱家之人會何時去尋齊尚的麻煩?”

齊尚雖然說是被顧嶠那麼三言兩句給直接認命成下一位荊州知州,但是在他們這一次的微服私訪中,歸根結底就是擺在明麵上的一個誘餌。

先前他們已經從百姓口中得知了齊尚與朱家之人針尖對麥芒之事,朱家不可能半點也不盯著齊尚,估計已經知道了他們這一行人出城的事情。

他們不一定能猜出來是顧嶠和商琅,但也會猜測是不是朝中來的人。

那應當不會坐太久,定然會去尋齊尚的麻煩。他們這間客棧,估計也不會被放過。

但顧嶠實在是沒想到,那群人會來得這麼快。

算算時間,恐怕這個時候齊尚也隻是剛剛回到自己住處。

他們在上麵,清晰地聽到了堂中的吵鬨。

來得似乎還是兵,那掌櫃還在好聲好氣地安撫他們,顧嶠轉頭看了眼商琅,問道:“是朕帶著先生逃,還是直接迎上去?”

“自然是迎,”商琅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朱家難得有如此主動,陛下不若直接將人扣下,審問一番。”

刺客也就算了,他們怎麼都沒想到,朱家當中竟然還會有士兵。

私養親兵,在大桓當中是明令禁止的。不過他們也並不覺得這群人就是朱家自己的親兵:還有極大的可能,是那個知州專門撥出來保護朱家這邊的。

隻要不是死士,按著皇室那些審問人的方法,顧嶠還是很相信雲暝能從這群人的嘴裡撬出點東西來的。

有了丞相大人點頭,顧嶠也不再猶豫,喊來雲暝和伏憫,直接派兩個人下去處理人。

他和商琅仍然是待在屋子裡,沒多久就聽見了掌櫃的一聲尖叫。

有雲暝在,伏憫應當也不會濫殺無辜,那個掌櫃叫這一聲,估計是被嚇得。

等外麵徹底靜下來,顧嶠這才帶著商琅走出門去。

雲暝已經在帶著伏憫將那幾個不知道是被打暈了還是打死了的士往樓上拖了——迎著堂上一群人驚疑不定的目光。

這客棧當中的人並不算多,看到這樣的場景也沒見個被嚇得魂不守舍的,反倒是漠然與好奇,好像已經習慣了。

思及此處,顧嶠指甲一下子摳進了掌心。

雲暝和伏憫已經將幾個士兵拖了上來,而整個樓上站著的也就他和商琅。顧嶠垂著眼想事,忽然便看見丞相大人往前走了幾步,卻不是衝著那兩個人,而是順著拖拽留下的血跡,一步步地走下樓去,走到客棧掌櫃的麵前。

顧嶠雙手搭到欄杆上看他。

那掌櫃顯然是還有些驚惶,畢竟丞相大人方才那般麵無表情地繞過那群人從染血的樓梯上走下來的模樣實在是太過於駭人,簡直就像是個走下來索他命的修羅。

還是會特彆冷靜地收割人命的那種。

掌櫃開口跟他說話的時候,牙齒都有點打顫:“這位公子……是有什麼事情?”

商琅沒有直言,而是從懷中掏出了點碎銀——不算很多,至少在這表麵足夠奢侈的遂安府主城內應當不至於被人給盯上劫財:“今日之事,掌櫃應當知曉該如何。”

他緩聲開口,聲音清亮,像是初春的碎冰,不算多冷,但親自接觸,還是會冰得一縮。

那掌櫃如今就是這般模樣。

丞相大人如今帶著個平平無奇的麵具,臉最多隻是清秀,算不上有多驚豔,也就談不上什麼“以美□□人”。那掌櫃完完全全是被他周身氣度給驚到,隨後又被話語威懾,喏喏地一應,也沒敢上手去接商琅掌心的碎銀子,還是等到丞相大人親手將東西擱在桌子上,這才忙不迭地攏起來收好。∴思∴兔∴網∴

期間商琅半點目光也不曾施舍給在座的其他人,甚至對堂中那不少的見證者一點封口的意思都沒有,隻給了掌櫃幾塊碎銀,便施施然地重新回到顧嶠身邊去。

方才丞相大人在下麵封口的時候,顧嶠也沒忘了正事,指揮著倆人將這群士兵給拖進了房間中,見到商琅來,便迎上來,與他一同進到房間中去。

彼時雲暝已經倒了幾杯子熱茶給人撲醒,醒過來的人都還在捂著臉哀嚎。顧嶠瞥了眼地上因為劇痛扭曲得不成樣子的士兵,又瞧了眼那茶,越看越不對勁,等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立刻倒吸一口涼氣,頓覺痛徹心扉:“雲暝你簡直……暴餮天物!”

顧嶠沒那麼放心商琅去吃外麵的東西,就連茶也不會虧著人,都是自己帶了些宮中的雲霧茶,除了之前坐船的幾次,平日泡的都是這些,包括方才雲暝拿來潑人的那些——用來刑訊,白水有什麼不好?偏偏要用茶嗎!

第66章 調兵遣將

不過茶水用都用了, 顧嶠痛心疾首,但是該做的正事還是要做的。

顧嶠看了一眼在地上被燙得打滾的士兵,臉色鐵青, 實在忍不住抬腳踹了他們一下。

對方大概是意識到了,自己碰上了什麼不好惹的人物, 立刻不敢動了, 捂著臉的手在微微顫唞顫唞,強忍著痛呼。

朱家的人在遂安府這一片橫行霸道已久,眼下如果當著想著自己是惹到了什麼不該惹的人, 極大可能會把罪名推到齊尚身上。更何況他們這幾個本來也就是來尋他們的,顧嶠估計這幾個人已經猜出來了, 他和商琅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不過現在一來就被收拾得這麼慘,估計也不敢在他們麵前如何了。

“朱家的人”顧嶠站在那裡,垂眼看著他們,冷聲開口問道。

地上的人被茶水燙了滿臉,顧嶠自然不指望人能說出什麼話來, 詢問之後瞧見他們身子一僵,就估計自己是猜對了的。

這些士兵到底與那些專門養起來的暗衛死士不同,都是拿著銀餉做事, 加上還可以借著朱家的勢力狐假虎威, 這才會如此效忠於他們, 嘴根本不會有那麼嚴。

顧嶠想到這,又踹了他們一腳,冷聲道:“若還想要活命, 便好好答話。”

他這一看便是一副要親自審問的模樣, 商琅和那兩個暗衛便沒有說話, 都挪到了一旁看著。

躺在地上的那幾個士兵聞言忙不迭地點頭, 之後顧嶠無論問什麼他們都配合得很。自然,也是因為顧嶠沒強逼著他們開口,問的都是些點頭搖頭便能回答的東西。

不過也讓顧嶠知道了不少的事情——朱家這群人,當真是不知道在這地方胡作非為了多少年。

他最後信守承諾沒有對人做些什麼,直接將他們給送了出去,至於這群人之後的死活就不是他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顧嶠如今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氣的是朱家這群混賬東西在荊州不知道紮根多少年,不知道害了多少百姓,而無論是荊州知州還是身在京都的朱家家主朱五德,都與他們站在一條線上,隱瞞不報,官商相護。

笑的則是——好在先前他們動了那些手段將朱五德給拉到了他們的這一邊來,讓人成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