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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道文人禮,隨後看向商琅,語氣中壓抑著激動:“草民……學生前日閱百家,心有疑惑,想與丞相探討一二。”

順其自然。

果然還是擋不住。

商琅自然不可能拒絕他們這般問題,側目看了顧嶠一眼,便頷首應了下來。

有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

這位進士像是打開了水閘,旁的人也便如山洪猛泄,均想求教商琅。

士人好學好問,是國之幸。

顧嶠攥緊了拳,反複提醒自己,忍住了沒讓自己直接把這群進士全都從商琅身邊轟離。

丞相大人在他麵前溫和恭謹,人前也是如玉端方,聊得忘我,那群人臉上早就沒了一開始的惶恐,甚至還隱約有些興奮。

為數不多還在惶恐的,也就是被擠在外圍的那幾個挨著顧嶠的人。

不過雖然人圍得多,商琅答話卻並不多,幾乎都是三言兩語。哪怕得到回答的進士跟聽見什麼人間至道一樣興奮,顧嶠也還是從那其中聽出來點敷衍。

若去算丞相大人指導過的人,顧嶠應當是第一個。

昔日商琅整日把自己埋在書卷裡,遇見顧嶠拿來一些對他而言都算浮於表麵的問題,也會細致地跟人解答。

像這般的時候幾乎沒有。

如此來看,他在商琅心裡無論如何也是特殊的那一個。

得了回答的進士都自覺退到了一旁,丞相大人身側並沒有圍太久的人,很快就鬆快下來。

等都一一解答完,商琅率先轉過頭來看顧嶠,開口道:“臣今日稍有乏累,欲回府歇息,還望陛下應允。”

與其說這話是朝著顧嶠說的,不如說是在提醒那些進士。

“朕與丞相一同,”顧嶠看出商琅心思,心中頓時一喜,表麵卻不顯,似笑非笑地一一看過那些上來問詢的進士,“朕在這,想必諸位也難以儘興。”

第61章 微服江南

顧嶠秉持著“隻要人有朝一日入朝為官就早晚會認識到他的本性, 早暴露晚暴露都沒有太多區彆”的原則,理直氣壯地跟著商琅一同離開了這瓊林宴。

時間已經不早,還有一個半時辰宮門就該下鑰了。顧嶠除了讓禮部尚書留在那之外, 還給他又添了幾個人,防止老尚書累著, 然後快活地當起了甩手掌櫃。

兩人沒多在外逗留, 直接乘著馬車回皇宮去,路上顧嶠看見商琅輕闔著眸子,嘴張了又閉, 最後還是忍不住委婉地試探:“先生覺著,那些進士學識如何?”

顧嶠對那些四書五經的四班學問並沒有什麼興趣, 無論是會試還是廷試,他們看的也是國策為主,顧嶠並不了解,在商琅這樣學識可與當代大儒相比的天才眼裡,這群新科進士會是什麼樣的水平。

總之他待在旁邊聽他們交談的時候, 也就聽明白了隻言片語。

實在是會讓他忍不住擔心,如果這樣的一群人丞相大人都能如此對答如流的話,那年少時他問商琅那些皮毛問題, 商琅會不會覺得他蠢笨得無可救藥?

“單論學識, 當算英才, ”商琅睜開眼,給了肯定的回答,但畢竟是認識了顧嶠這麼多年, 還能算得上小皇帝的半個先生, 商琅聽見他這樣問, 也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不過治國並非紙上談兵,亦非俗常道理可以輕易囊括,之後如何還要看實事,陛下不必多想。”

這些學子都是自幼開始接觸古今的聖賢書,浸%e6%b7%ab此道十幾二十年,對其中典故早就爛熟於心,寫篇文章要引經據典簡直小菜一碟。但顧嶠不同。

皇子自三歲便會入國子監,但顧嶠整日整日跟著傅小侯爺玩鬨,直接荒廢數年,一直到八歲那年遇到商琅這才安穩下來學點知識。況且,顧嶠除了尋常的經史子集,還有皇家那些帝王之道治國之策要學,連帶著習武,這般忙忙碌碌八年,就倉促登基,之後宵衣旰食,已經許久不曾碰過那些書,再聰慧也難於這些專學多年的進士相比。

而且就算那些進士當中真有什麼學識格外出眾的人,商琅最多也就是欣賞,連帶著對於顧嶠統治下的大桓能有新一代英才在朝為官的欣慰,絕不會有其他的情緒。

他滿心都是顧嶠,此後或許也就隻有顧嶠了。

“臣輔佐陛下,並不全然有先帝之故。”商琅繼續道。

說實在的,先帝於他也隻限於知遇之恩,將他留在了京都,卻並沒有太過明顯的提拔,一直到那日宮變托孤——但這件事情的緣由,商琅更願意歸在整日粘著他的顧嶠身上。

歸根到底還是顧嶠。如果商琅自己不願,或許都不會成為這一位托孤之臣,哪怕還是陰差陽錯地被先帝給任命了,商琅在儘一個臣子本分之後大可以直接罷官,功成身退,還不至於因為功高蓋主被帝王忌憚。

商琅會願意留下來,全然是因為被這位臨危受命的少年帝王身上展現出來的韌勁所吸引,也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從“努力做一個賢臣留名青史”走到如今這般對帝王有非分之想的地步。

顧嶠的身上的那種獨特的純粹和堅韌,實在是太過於吸引他,讓他一步步地踏進癡戀的深淵裡麵,萬劫不複。

“陛下是精金良玉,有明君之質,無論何時,都莫要妄自菲薄。”

也正是因為如此,商琅才願意忍,才願意等,絲毫不敢有所冒犯。

他雖是長在大桓,但骨子裡也帶著南疆王族慣有的那等恣肆。如果顧嶠不是一國帝王,或者顧嶠隻是個昏庸無道的君主,商琅必然不會像現在這般隱忍不發。

顧嶠想要將人金屋藏嬌,商琅也未嘗沒有想過。

給人下蠱,給人施毒……依著南疆的法子,想要得到顧嶠,他有太多的方式。

可是不行。

商琅喜歡玉,卻對佩玉並不熱衷,不過是見著帝王喜歡才會有意地去尋一些玉飾。他更喜歡去雕琢璞玉——無論是真正的玉石,還是眼前的顧嶠。

自然的,他也不喜歡美玉蒙塵。

這才心甘情願,作繭自縛,把自己束縛在大桓那些禮義廉恥當中,舍不得玷汙心上人半分,就連試探都是小心翼翼地,也極為被動,若非顧嶠自幼就習慣黏著他,商琅是斷然不敢去做這樣與君臣之禮相悖甚遠的舉動。

“朕相信先生。”顧嶠從來都不會拒絕商琅對他的這些誇讚,笑嘻嘻地應了下來,愉悅的心情一直延續到第二日,早朝的時候群臣雖然不敢直視天顏,但是都聽出來了帝王語氣當中的歡快,個個都是一頭霧水。

隨後便聽見人說要微服私訪。

至於要到哪裡去,顧嶠並沒有直言。

朝臣下意識地將帝王的好心情跟這微服私訪聯係了起來,不太放心,生怕這祖宗私訪是假,玩樂才是真。

應當不會,應當不會……

相處四年,他們還是相信顧嶠的為人,隻有知曉真相的禮部尚書幽幽一歎,主動走出來,問顧嶠:“陛下可有監國的人選?”

“朕相信六部愛卿的能力。”顧嶠直言。

說實在的,除了商琅,朝中沒有哪個能讓他完全放下心來的。而丞相大人要與他一同到江南去,那此刻讓六部繼續互相牽製著,顯然是最好的選擇。

“眾卿安心便是,朕此番又不是一去不返了。”擔心會被有心人猜測出來去向,加上他還不確定荊州那邊的事情能處理多長時間,顧嶠並沒有明確地去提在外多久,模糊了所有信息。

還有人不滿於帝王這般當甩手掌櫃的行為,剛準備站出來反駁,顧嶠就已經一揮手:“朕意已決,卿等不必再勸,各司其職便是。”

雖說國不可一日無主,但如果朝中百官沒了帝相就半點做不下去了的話,那簡直與草包無異。▓思▓兔▓在▓線▓閱▓讀▓

顧嶠相信這群老臣不會自視為草包,也相信等他們忙裡忙外發覺忙不過來的時候,一定會選擇去用那些新科進士。

今年科舉當中顧嶠和商琅看好的那幾個,基本都被他們塞到了六部裡麵去,就等著人成長起來,成為他新的心腹。

安排妥當,顧嶠乾脆利落地宣布退朝,轉頭就讓人將齊尚暗中宣進了宮裡。

齊狀元初出茅廬就被受此重任,接受得到還算快,今日顧嶠召見他的時候,人已經比廷試上坦然許多了。甚至是因為要跟著他們一起去荊州解決世家之事而顯得有點興奮。

“這幾日朕會派暗衛護著齊卿,齊卿便低調些,莫要讓太多人注意到你去向,”顧嶠仔細地囑咐人,“朕會儘早派人送你出京,以歸鄉為由。待回了荊州,你尋個機會去見長寧侯——若是尋不到他所在便算了,等著朕與丞相到荊州之後再議。”

顧嶠其實不太指望齊尚能找到整日沒個定處的傅小侯爺,但還是將密信交給了他:“若是能見到人,便將此信親手交給他。見不到自己護好便是。”

齊尚雙手接過帝王遞過來的信封,然後小心翼翼揣進袖中,應了聲“是”。

“無事了,”交代完事情的帝王神色明顯一鬆,“你回去吧,小心些,莫要露出太多端倪。”

齊狀元又是頗為緊張地點了點頭。

顧嶠看著他這副喜怒形於色的模樣,若有所思,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其實那封信裡麵並沒有太多的機密,隻大概說了些需要傅小侯爺幫忙的事情,有許多還都敘述得簡單至極,全指望著長寧侯與他這麼多年的情誼產生的默契,也並未涉及到他和商琅真正要做的那些。

齊尚那邊若是真出了意外,他們實行計劃的時候也不過是會棘手一些罷了。

將這一切安排好,等著暗衛先將齊尚給護送出京,顧嶠和商琅也暗中離了京。

先前廷試放榜,他們並沒有明白地給齊尚安排一官半職,這一次齊尚又忽然要歸鄉,聯係著帝相要微服私訪的事情,定然會有一些人注意到不對。因此顧嶠和商琅從說了要出京那一日開始,就沒有再上朝,甚至還先尋了兩個替身放出他們北上的消息,這才真正地動了身。

顧嶠這個會武的還好,像商琅這般,秘密離京便顯得困難了些,於是帝王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摟了人一路,運著輕功帶人從京都北側離開。

他們在那裡才上了那輛事先備好的毫不起眼的馬車,雲暝帶著伏憫在那裡等著他們兩個。

其實這段時間伏憫的性子還沒完全被磨好,但是荊州實在路遠,隻有雲暝一個顧嶠還是不能放心,索性將這小少年也給帶上了。

哪怕人對他可能多多少少還帶著點殺意,但隻要能護住商琅便足夠了。

馬車在外麵看著平平無奇,內部卻半點也不寒酸,顧嶠一上來就懶在了軟墊上麵。

商琅規規矩矩地坐在他身邊,顧嶠偏頭瞧著丞相大人那挺直的腰背,難免感歎,他讓齊尚先走一步,果然是個極明智的選擇。

第62章 溫熱掌心

雖然說他們就算帶著齊尚, 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