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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這一個探花郎。

“怎麼,齊卿有何顧慮?”顧嶠看人沉默良久,終於開了口,不過一日下來,聲音顯然沒有一早上那般清亮,帶著點沙啞,惹得商琅側目瞧了他一眼,顧嶠順勢抬手,不動聲色地扯住丞相大人衣角。

“並無,隻是……”隻是這未免也太不合禮數。

冷靜下來也不代表他能一下子消化自己不僅成了狀元還直升五品官這件事,到現在都覺得像鏡花水月,但也說不出什麼勸人收回旨令的話,否則就顯得太不識好歹,難免躊躇。

“既然沒有,便無事了,”顧嶠眼下累得不行,也懶得跟他們糾結這些——從他登基以來,“不合禮數”的事情還少麼?“是你的就是你的,你若不認這狀元之名,朕也不知道再去哪尋出個可當大任的來,便隻能讓這位置空懸了。”

將茶盞隨手擱到一旁去,顧嶠餘光瞥見商琅默默收起空盞的動作,沒多管,擺了擺手:“便如此吧,明日辰時放榜,朕夜裡在瓊林宴上候著齊卿。”

說罷便讓人退下了,禮部尚書瞧著帝王這疲倦的模樣,也識趣地沒繼續待下去,同齊尚一起告退。

顧嶠對此沒什麼反應,還懶懶地坐在椅子上,一直到禮部尚書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的時候,他才轉頭看向商琅,仗著此刻殿裡隻剩下他們兩人,手下直接一拽,扯動人衣袖。

“先生今日當真狠心,”帝王今日說多了話,此刻便不願意大聲,帶上那股隱約的撒嬌,比平日軟上不少,“朕都唇焦舌敝了,先生也半點不管。”

“臣不敢妄言。”商琅溫聲開口,方才被收過來的茶盞便派上了用場——他又給顧嶠倒了一盞。

這樣的笨拙的討好放到商琅這等心思玲瓏的人身上多少顯得彆扭,但顧嶠對於丞相大人的主動示好向來都是來者不拒的,毫無負擔地接下來商琅遞過的茶:“方才齊尚進來的時候,先生不是說得挺好?恰合朕心意。”

“此番廷試是為陛下網羅天下英才,若是臣乾涉太過,難免有篡權之嫌。臣也擔心,會有損陛下英名。”

“先生謹慎太過,”顧嶠隻說了這一句話,喉嚨實在是不舒服,也就沒同人長篇大論,緩了一緩,道,“時候也不早了,去用晚膳吧。”

商琅頷首應下。

累了一日,兩人在用過膳之後不久便歇下了,次日放榜,罷朝一日,顧嶠偷了個懶沒起來,就連狀元遊街都沒去管,真依了昨日與齊尚說的,等夜裡瓊林宴再見。

照理,遊街過後這三人理當麵聖的,但前一日顧嶠和商琅已經將幾人給安排了個明白,顧嶠醒來的時候又覺得喉嚨不舒服,此事便交給了商琅,顧嶠安坐在寢殿裡麵,等著丞相大人忙完回來。

當然,也沒完全閒著,他還讓禦書房備了點甜食。

商琅回到宮內的時候是在禦書房見到的人,本該堆著奏折的書桌上已經被好幾盤點心給占滿了,其中幾盤甚至已經被顧嶠解決了一半。

他進門的時候顧嶠嘴裡還塞著一塊,見到他也沒法說話,隻揮了揮手示意他坐過來。

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商琅心中一歎,坐過去,將前朝的事情儘數告知:“那些進士均已安排妥當,陛下靜待今夜瓊林宴便可。”

顧嶠輕輕頷首,將嘴裡的點心用茶水壓下去,才開口:“今夜瓊林宴,先生當真要同朕一起去?”

商琅作為丞相,陪同帝王赴宴再正常不過。隻是作為曾經的探花郎,商琅若是過去,估計能被不少新科進士圍著探討學問。

第60章 瓊林夜宴

顧嶠既希望與人待在一處, 又擔心會累著人。

顧嶠見識過大桓那群士人對於學問的狂熱,從荊州那群人能專門給商琅立個活祠這件事情上麵也能窺見一二。丞相大人位高權重,一般的進士入朝, 能直接被安排個一官半職的已是少數,留在京城的更是九牛一毛, 要想見到商琅這樣傳聞當中的人物, 也就隻有今日的瓊林宴了。

還沒到時候,他就已經大概想象出丞相大人身側被圍個嚴實的情景了。

真要這般,他可得將人看得嚴實一些。

“臣定然要去, ”商琅開口,也知道帝王心中憂慮, 便道,“臣自有分寸,陛下不必擔心。”

“朕情難自禁,”將那些甜點朝商琅那邊推了一推,顧嶠向後一靠, 道,“等瓊林宴之後,便早早地到荊州去吧。”

荊州如今的知州畢竟還在那裡, 顧嶠不準備打草驚蛇, 任命齊尚的事情也就隻有昨日在崇英殿上的幾人知曉。就連方才商琅去處理進士任職的事情, 都有意地空過了這位狀元郎。

倒是不用擔心他們猜測,畢竟連在場的人都覺得顧嶠這般任命荒謬至極,他也沒有在朝上明說過荊州之事, 能聯想到那邊的人應當不多, 甚至可能都沒有。

這一次, 他們兩個準備帶著齊尚一起過去。狀元郎如今隻在遊街的時候露了一麵, 還沒有在京都當中引起人太多的注意,在這個時候暗中離京,是最好的。

時間長了,總容易出事。

商琅自然是無異議的,但還是多添了一句:“陛下莫要勞累過度。”

“算不得多勞累,”顧嶠瞥一眼桌子上堆得並不算多的折子,“如今再如何忙碌,比起先前剛登基的時候,也要輕鬆上不少。”

至少不是百廢待興,至少不用再去擔憂那些明槍暗箭。

至少如今的京都,已經可見盛世雛形。

若說勞累,大概也就是由奢入儉難了。

“先生這般言語,倒是讓朕覺著,朝中實在安逸太久,”顧嶠輕笑,拿來茶再潤了潤嗓子,“雖說今年這些新科進士當中沒見著什麼驚才絕豔之人,但那幾個人,應當也足夠在朝中掀起一番風浪了。”

現在朝中擔任要職的大多還是前朝老臣,有幾個甚至快要到了致仕的年紀。雖然六部尚書還未到半百,但比起顧嶠這個才及冠年輕帝王,年紀還是大了一些。

先前是為了穩固江山,誅殺奸佞其實已經給朝中帶來了不小的壓力,耗損極多,顧嶠便如此將朝中穩了四年未動。甚至是在剛知曉荊州之事的時候,都沒打算對朝中做點什麼。

一直到現在。

先前他從不曾與先皇一起見證過科舉盛況,大部分時候都還在和傅翎在京都當中到處玩樂,對於登基之後的這第一場便也沒有過於上心,將一切的事情都交給了禮部和翰林院。

但是如今,廷試過後,顧嶠當真是有了天下英雄皆入彀中之感。

便想趁熱打鐵,將朝中一些不該有的故步自封給洗上一洗。

想到此處便忍不住歎氣。

商琅頓時投過來一個問詢目光,顧嶠便道:“本以為盛世安逸,除了世家再無旁的事情能讓朕煩惱。今日卻忽然察覺,哪怕盛世,也都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做。”

這帝王的擔子,從落在顧嶠肩上的那一刻開始,便輕鬆不了。

“臣願為陛下分憂。”商琅道。

大桓曆代都是六部與帝王直接交涉,顧嶠破天荒恢複相位,集六部之權,實際讓商琅做的事情卻並不多——大部分時候都在陪著他批折子。

可以說,真要細致論起職責來,商琅這個做丞相的簡直是朝中最清閒之人。

“那先生,先早日養好身子。”顧嶠唇角一勾。

自幼便有的弱症並不好治,不過商琅喝了這麼多年的藥,再如何也該有些效用,不至於跟琉璃一樣,一碰便碎。

因為要去江南那麼遠的地方,顧嶠實在不放心商琅的病,特意又喚來太醫看了一看,給人換了份藥。

而且太醫也說,不出意外的話,等到明年開春,丞相大人的身子便差不多能養得與普通人無異了,也不必再整日整日去喝這些苦藥,隻易感風寒的時節用上一用便可。

顧嶠眼見著商琅病了這麼多年,眼下得見曙光,心中雖說萬分歡喜,但還是一直都有隱憂,隻望這一次江南之行能順順利利。

“也快到時候了,”顧嶠靜靜看著丞相大人慢條斯理地將他剩下來的那些點心給吞咽完,才說話,“走吧去瓊林宴看上一看。” 思 兔 在 線 閱 讀

兩人在宴席開始的一刻鐘前到了地方。瓊林宴設在京都外的行宮,他們兩個從皇宮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有不少進士候在那裡了。

受過禮後顧嶠就擺手讓人落了座,商琅在他下首,不過挨著他很近。昨日這些進士入了崇英殿,基本都見到了帝相關係有多好,那距離完全越過了君臣之限。

不過今日他們再好奇也沒敢亂瞄,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的,局促至極,還是沒習慣直接麵見君王。

這其中最淡定的倒是齊尚。

顧嶠將這些人的反應看得清清楚楚,循著禮製說了幾句話,就直接讓他們自行用膳了。

他們兩個坐的位置與進士們還隔著一段距離,顧嶠便沒多顧忌,放輕了聲音,光明正大地跟商琅閒聊:“朕如今倒覺得,他們這般模樣,應當不會跑來麻煩先生了。”

商琅隻是輕笑,不置可否,道:“順其自然,陛下不必如此憂心。何況,士子求學,也是大桓之幸。”

顧嶠無端地想起來兒時見過的那個埋頭學問的商琅。

也罷。

顧嶠自認學識不精,對這些文人了解也不多,也就隻能同商琅說的那般順其自然,沒再胡思亂想,坐在那專心用膳。

新科進士齊聚的瓊林宴自然文雅,也就沒有那些靡麗的管弦聲樂。顧嶠百無聊賴,也不想難為這群進士,待用過膳之後便允人隨意活動,立時瞧見不少人離著他們這邊遠了些。

“朕這般凶神惡煞?”

顧嶠悶悶地跟商琅嘟嚷一句,換來商琅的一聲笑:“隻是天子威嚴,令人敬畏。”

聽著這話,顧嶠本想反駁商琅當年可沒這般惶恐,卻忽然想起來他當年壓根沒見過商相如何,瓊林宴也隻是驚鴻一麵。

遂老實閉上了嘴。

那群進士已經聊得熱絡,顧嶠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手裡的琉璃盞,遠遠瞧見有那麼幾個人你你推我搡地,像是想要到他們這邊來。

顧嶠頓時警惕起來。

卻沒想到那其中還有齊尚。

不知道新科狀元郎給人到底說了什麼,那進士還真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顧嶠酒盞也不晃了,就維持著那個姿勢定著,目光一直落在走過來的那個進士身上。

帝王這般灼熱不可忽視的目光讓那進士顯然地畏縮了一下,躊躇著不敢再往前。但是人都已經走到了這裡,方才也有不少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齊齊看過來,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還是商琅先開了口:“何事?”

丞相大人一說話,場上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他身上,包括顧嶠。

沒了帝王那道可怖的目光,階下的人顯然輕鬆不少,拱手給他們兩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