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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知曉他們這邊發生的事情。

顧嶠沒開口,目光掃過場中,這些貢士均是按照先前放榜時候的名序站定,打頭的那位自然便是此次的會元,也是他們兩個先前看上的其中一人。

“都去殿外候著吧,”顧嶠驟然開口,毫不意外地看見幾個人被驚得一抖,甚至還有蠢蠢欲動想要抬頭到一半忽然想起不可直視天顏而頓住的,“一個一個來。”

廷試的問題先前顧嶠也就隻準備了那一個,若是將人全都留在這,多少有失公平。

大桓會試頗嚴,這一次又是顧嶠登基以來所進行的第一次科舉,雖然帝王沒那麼上心,但禮部和翰林院都做足了準備,最後走到這崇英殿上的,不足百人。

先皇在時有過三百多人參與的廷試,也基本都是集體來問,或者直接再出一份題讓人寫策論,像顧嶠這樣一個一個來問的時候的確極少。

不過百人,應當也廢不上太長的時間。

其他的貢士均退了出去,隻留下那位會元,顧嶠在殿中央的椅子上坐下來,又讓商琅坐到他旁邊,這才接過禮部尚書遞過來的寫著他們生平的冊子。

“齊尚,”顧嶠依著冊子喚出他名來,見人垂首應了一句,便輕笑道,“抬起頭來便是,朕應當也沒有那般凶神惡煞。”

今年這些貢士裡麵並沒有什麼未及冠就一路闖過來的天才,明明顧嶠才是那個年紀小的,身上的帝王威嚴卻讓人難以忽視,為此,他甚至還要放緩了聲音,生怕這群人緊張得說不出來話。

不過齊尚身為一個會元,心性也差不到哪裡去,聽見帝王如此說,添了一句“草民冒犯”,便依言抬了眼。

一抬眼就瞧見了那年輕俊美的帝王,還有坐在他旁邊君子端方的商相。

看見商琅的那一刻,齊尚瞳孔明顯一縮。

顧嶠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他身上,自然而然也就注意到了他這般變化,調侃一般:“說來,齊會元與丞相也是同鄉,今日得見丞相真貌,齊會元以為,比之荊州那祠堂雕像如何?”

一句話讓殿上剩下這三人齊齊愣住。

商琅是無奈,另外兩個則是沒想到帝王會在這種時候議起商琅容貌來。

妄議朝中重臣可是大罪!

齊尚猜不準這少年帝王的心思,額頭冷汗頓時就滑了下來,拱著手久久不曾言。

一直到商琅率先開口:“廷試大事,陛下莫要再為難會元了。”

“朕隻是好奇,”顧嶠嘴角揚起笑來,不痛不癢地為自己辯解一句,果然沒有再接著問下去,而是同齊尚說起正事,“齊會元既是荊州之人,便同朕說一說荊州之事吧。”

他沒有直言朱家一事。

齊尚維持著那個姿勢沒動,也沒敢再抬頭去看帝王,心裡還在糾結著商琅這般為他說話會不會讓皇帝覺得他們兩個人之間有關係,猛地聽見顧嶠開口提荊州,呼吸頓時一滯。

好歹是個會元,哪怕此刻麵聖緊張至極,齊尚也不至於大腦徹底空白,幾乎是瞬間就反應過來,帝王或許已經知曉了荊州的一些事情。

恰好是借此機會來試探他的能力……還有忠心。

知情不報,那就是欺君的大罪了。

至於得罪朱家……

齊尚深吸一口氣。當朝帝王對世家是何等態度,他們這些人也未嘗不知曉,若顧嶠真要出手,朱家也應當不會有何反過來報複的機會。

想到這,齊尚直接膝蓋一彎,跪下去,同帝王行了一個大禮。

大桓廷試,為了彰顯帝王對這些貢士的重視,一般都不會讓他們去行那些三拜九叩的繁瑣禮節,因而齊尚這一拜,著實出乎顧嶠的意料。

“世家當權,官商勾結,”階下的會元字字泣血,“荊州早已千瘡百孔,百姓水深火熱——此為草民所知之荊州。”

從第一句話說出來,顧嶠臉上的笑意便淡了下去,隨後又聽見齊尚告知了自己所知的幾樣具體的情況,更添怒火。

禮部尚書在一旁聽得戰戰兢兢,完全沒有想到好好的一次廷試,竟然會被帝王問出如此的腥風血雨來。

齊尚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張弓沒有回頭箭,這又是他們這等平民百姓難得的麵聖機會,一咬牙便將所有的事情給說了個清清楚楚。

最後,是額頭觸地的重重一磕。

崇英殿本就安靜。

這一聲過後,更顯靜寂。

齊尚不吐不快,說到最後,卻不知該如何,便隻能伏在那裡,聽見階上的帝王舒出一口氣,開口道:“會試之後,朕曾閱卿策論,是有大抱負之人。”

“荊州既千瘡百孔,若由齊卿來治,多久可興?”

顧嶠對齊尚,已經換了稱呼。

商琅神色還算平靜,禮部尚書和齊尚本人的內心卻並不見得。

眼下齊會元身子都有些發顫,開口也頗為艱難:“草民不知,但必不負陛下厚望,定當儘心竭力,鞠躬儘瘁。”

“那便足夠,”顧嶠方才是傾身去瞧他的,聽到他的回答,重新直起身來,指尖輕敲著椅子扶手,笑道,“朕不日要到荊州去走一趟,齊知州便與朕同往吧。”

齊……知州?!

這般就直接任職了?

禮部尚書站在一旁,忍不住開口:“陛下,這是不是……”不太合禮數?

“不然,愛卿還有旁的好法子?”顧嶠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開口,在從貢士一躍成為五品官的新上任的齊知州麵前直接暴露了平時的模樣。

禮部尚書聽著帝王這般語氣,自然不敢多說什麼,隻得閉上了嘴。

第59章 唇焦舌燥

帝王的冷言冷語並沒有影響到齊尚。

人現在呆愣愣地跪在那裡, 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究竟是如何就被皇帝給直接越過那一堆繁瑣的程序任命成地方大官的。

顧嶠讓禮部尚書閉嘴之後,便悠哉地在那翻冊子,卻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人的謝恩, 垂眸一看卻發現齊會元還在那跪著不動。

“傻了?”顧嶠忍不住開口,看見人一抖, 大概真的是傻了, 又愣了一下子才記起來叩謝君王。

顧嶠先前著實沒有想到被他看好的這位齊會元就是荊州的人,這下子直接將荊州知州的人選給定下來,他心情大好, 也就沒有多跟人計較,隨口吩咐一句讓人先出去候著、順便將下一個給喊進來之後, 就轉頭去跟商琅咬耳朵。

“荊州知州的人選已經定了下來,朕如今都不想去管剩下那些了。”

他玩笑般地抱怨一句,卻沒想到商琅竟然順著他的話,開口道:“若是陛下覺得乏累,交給臣與尚書大人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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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嶠就算是讓自己累著, 也斷不可能讓丞相大人覺得疲累。

如果真要像商琅這般說的,顧嶠甩手不乾,到最後剩下的說不定就隻有一個可憐的禮部尚書了。

當然, 他還不至於那麼昏庸任性, 加上禮部尚書從鄉試忙到會試, 顧嶠也沒打算讓人在殿試額外地勞累下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就這麼丟下這近百個貢士留給禮部尚書去麻煩。

齊尚出去沒一會兒就有第二位進來,顧嶠方才就已經翻看過他的那些背景, 中規中矩, 也就沒什麼額外問話的興致, 便也就隻依照原先的打算詢問了荊州的事情, 不過不同於麵對齊尚的時候的直言,而是模糊了那些內容,隻就事論事。

能過五關斬六將一路走到廷試來,站到帝王麵前,這些貢士多少是有點真材實料的。加上這四年來顧嶠一直壓著世家貴族,科舉當中也嚴查營私舞弊,一日下來,將這些貢士全都見一麵,到沒有瞧見什麼廢物太過的。

但是大概是因為顧嶠自幼以來身邊見識到的少年英才實在是太多,除了零星幾個還算出眾的,其他在顧嶠眼裡都隻有平平無奇中規中矩。

大桓的廷試不黜落,顧嶠這般看過一遭,也就隻點出了那幾個青睞的,餘下人的排名還是全都交給了禮部尚書。

這到都是定式,禮部尚書聽見他開口便應了下來,不過在齊尚的事情上犯了難。

帝王對於這位齊會元如此重視,若不安排那個官職,絕對是當之無愧的狀元。但是眼下顧嶠直接大手一揮給人安排了這麼高的一個官職,大桓先前又不曾有過狀元在瓊林宴之前授職的例子,禮部尚書是在是不知道要如何來安排。

“方才朕不是還讓他在外麵候著呢麼?將人喚進來。”顧嶠在崇英殿裡待了這一整天,除了午膳的時候偷閒半個時辰,其他時候一直都待在這椅子上,唯一的活動就是口乾舌燥的時候接過來商琅斟的茶喝上一口——一整天大部分時候都是顧嶠在說話,丞相大人意外地沉默,隻偶爾會開口填補上一兩句,或者在顧嶠轉過頭來與他搭話的時候開口。

以至於這一日下來顧嶠整個人都顯得有些萎蔫了,商琅瞧著卻還與平日無異。

把齊尚重新喊進殿裡之後,顧嶠已經不想說什麼話了,也不顧一旁禮部尚書如何,直接靠坐進了椅子裡麵,示意商琅去問。

丞相大人倒也沒有委婉,直接將此事如數告知。

齊尚是最早一個走出殿外的,卻沒想到之後每一個人出來都徑直地離開了皇宮,頂多有人稍候一會兒與友人同行,但瞧著樣子沒有一人像他這樣被帝王給留下來。

齊會元說到底也就隻是個平民出身還未及而立的青年人,難免會因為今日殿上的事情激動戰栗,晌午的時候顧嶠也沒把人給忘了,還特地吩咐了宮侍去給人備了些吃食,以至於齊尚又多激動了一個時辰。

不過其他所有貢士都離開皇宮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地暗了下來,齊尚在外麵吹了一整日的風,再如何也冷靜下來了,再見到顧嶠的時候顯得穩重不少,卻沒想到會是一直靜默在一旁的丞相開口。

方才在外麵,有幾位他熟悉的貢士在臨走前與他交談了一番,均是說商琅一直都沉默著。他自認自己眼下已經能坦然麵對帝王,但對於這位在荊州被人傳成文曲星下凡的神乎其神的丞相大人,還是有些緊張。

本以為商琅是要開口問他如何,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景。

齊尚隻微微愣了一愣,立刻拱手拜下來,誠惶誠恐:“草民已得陛下如此優待,怎麼會再去計較這些!”

“齊會元才華出眾,理當有這狀元之名。”商琅開口之前看了一眼顧嶠,見到人還在那裡小口抿茶,絲毫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這才猜測著帝王的意思,開口。

這樣的話由商琅這個驚才絕豔的探花郎說出來,反倒讓齊尚更惶恐。

在荊州人人稱讚的天才在當年都隻是個探花郎,而如今本尊卻親口說讓他來做狀元!

說實在,江南四州,荊州算是比較僻遠的那一個,雖說能做到進士的荊州人並不算少,但能中前三的實在鮮有,這十二年裡麵也就出了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