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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雲暝過去看著點商琅。

也不知道丞相大人這匆匆回相府究竟是為何事。

他想去探尋,想去窺探,但最後還是沒有親自趕過去——畢竟是帝王,也不能整日整日地兒女情長。

將雲暝派到商琅的身邊去之後,顧嶠就打開了那些奏折,一點點地批,時不時出一會神,心裡想的是他方才同商琅談論的那些事情。

也恰巧在這個時候,他奏折翻到了一篇,是與江南朱家有關。

江南,朱家。

顧嶠輕輕地彎了一下唇角。

有先前他和商琅那一次拜顧,朱五德如今可以說是對皇族最為忠誠的世家家主,甚至還直接同朱家那一支在朝為官的斷絕了關係——當然,如今已經不是什麼朝官了,被本家拋棄的一根脆弱枝乾,隻會成為顧嶠和商琅最先拿來收割的韭菜。

當然,由於世家從誕生以來,就能算得上是與皇族相對立的,最後隻會發展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朱五德身為朱家家主,這般行徑,也難免引起來族中一些人的不滿。

其實這也是顧嶠和商琅想要看到的。

世家的人對皇族再忠誠,背後隻要有退路,他們便有撤身的可能。所以如今朱家支離,反倒更有利於朱五德傾向於皇族。

就像今日,這份奏折。

江南朱家大肆占領農田,隨意侵傷百姓,州府對此不聞不問——這竟然是朱五德托了工部尚書給他遞上來的。

江南荊贛蘇杭四州,朱家在荊州。

荊州知州顧嶠也知曉,的確是與朱家有所牽扯。

朱五德這是給他遞投名狀來了?

顧嶠眉梢一揚。

商琅先前同他說起舊事的時候,曾提過住處與南疆接近,照著江南那一片地方來看,最可能的也恰好是荊州了。

少年帝王心念電轉,手中狼毫蘸了朱砂在奏折上隨手批複,然後丟到一旁去,就起身披了衣裳要出宮。

他現在莫名迫切地想要去問一問商琅,如果他要微服下江南,他願不願意陪著他一起。

一起去故地看上一看。

這樣的衝動讓顧嶠直接忘記了丞相大人諱莫如深直接回府的事情,連馬車都沒有坐,直接輕功越出宮牆去,甚至還因為動作太快沒有注意隱蔽,差點驚動了宮中守衛。

好在是沒造成什麼一代帝王死於自己所設宮防之中的愚蠢慘劇,顧嶠順順利利地到了相府去,在牆上同守在那裡的雲暝撞了個正著。

是的,為了不驚動屋子裡的商琅,也為了不讓無關之人去無端猜測為什麼不聞帝王出宮卻能在宮外見著人,顧嶠甚至連相府的正門都沒有走。

“先生回府做什麼來了?”商琅此時正待在屋子裡,顧嶠便直接坐在雲暝身側小聲問他。

“丞相從進了府中便在主屋待著,有兩刻時間未曾出來。”雲暝從小就跟著顧嶠,已經習慣了自家主子這一副沒個正形的模樣,淡定回答。

顧嶠“哦”了一聲,就要越下牆來,準備去敲丞相大人的門。

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主屋的門恰好被人從裡麵打開了。

顧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生出來的心虛,那一瞬間莫名地就停下了動作,然後不尷不尬地掛在牆上。

若真要說,像極了兒時跟著傅翎從國子監悄悄翻牆出去然後被長輩逮個正著的樣子。

分明到如今,他是君,商琅是臣,合該商琅畏他。

當然,這麼多年過去,顧嶠注定沒有辦法從丞相大人的臉上捕捉到什麼誠惶誠恐的情緒,隻見人從屋內走出來,開門關門,一直到這個時候,才轉身瞧見了牆上的那一抹藤蘿紫。

少年帝王的錦衣上也恰巧繡著許多繁複漂亮的花紋,倒真像是暮春時候趕了趟早綻放在牆邊的紫藤蘿。

不過顧嶠並不知道丞相大人心中所想,隻能看見人愣著看了他一會兒,也沒有任何心虛慌亂,隨後拿著那雙清亮的桃花眸靜靜瞧著他,開口的時候帶著微的笑意:“陛下怎麼來了?”

沒有說教他,沒有嚴肅地告訴他一代帝王不該做出爬人牆頭這般有傷皇室威儀的事情,隻問了一句,“怎麼來了”。

如同寒暄。

明明兩刻鐘前,他們才分彆。

“朕自然是來尋先生的。”顧嶠胡亂跳動的心也在那雙平靜眼眸的注視下平靜下來,便直接躍下牆頭,走到商琅身邊去。

他沒問丞相大人方才急火火地同他說要離宮回府究竟是要做什麼,隻將自己的目的告訴了人:“朕方才瞧見一本折子,頗需商議,便直接來了。”

顧嶠按著自己的記憶,將方才那折子上的內容簡要說了,然後問商琅:“朕也想趁著這個時候下一次江南,先生可要跟著朕一同去?”

“自然,”商琅眸底笑意溫溫,“陛下願意讓臣相伴左右,臣卻之不恭。”

“不過是要委屈先生整日帶著麵具了。”顧嶠對他這樣乾脆的應答哪怕在意料之中,也忍不住欣喜,隻是轉念一想是微服出巡,心中又難免添了點鬱悶。

就商琅這張臉,顧嶠是絕對不放心人不加任何偽裝地同他一起走出去的。

更彆說江南這地方本身就是丞相大人的故地。

當年年方十六的探花郎太過驚豔,江南不僅人人都對“商琅”這個名字有所耳聞,甚至還有荊州見過商琅的,拚拚湊湊出描述來,讓斫石匠給人搞了個雕像供著,聽聞之後一到科舉就有不少人跑來拜一拜商相的活祠,比起古聖人那些祠堂也不遑多讓。

由此,若是想不讓旁人認出來,丞相大人這張漂亮的臉就注定要被隱藏在麵具之下了。

第53章 幽夢綺思

實屬可惜。

顧嶠輕歎, 卻在轉念一想:若商琅在外要一直帶著麵具,那豈不是意味著,隻有他在能在夜裡窺見丞相大人真容。

丞相大人自從到了京都, 就沒再回過江南那邊去,因此就連那雕像, 雕刻的也是十多年前尚且年少的商琅。顧嶠曾經在一位畫師那裡見過他畫出來的那雕像, 的確是拚湊出來的。隻能說那斫石匠是在百姓們的七嘴八舌當中將世間至美全都堆疊在了商琅這座雕像上麵,但卻並不像真實的商琅。

哪有人的活祠都與自己的模樣相差甚遠的。

顧嶠當時便是這樣的想法,不過最後也沒有讓人專門給丞相大人畫出一副畫像來讓那些匠人照著雕——這活祠到底是民間百姓自發立起來的, 是對商琅這樣稱得上文曲星轉世的人的一種仰慕尊崇,若是由他這個皇帝出麵去做一些填補, 反倒會在其中添上一些不乾不淨的意義。

時至今日,那有點四不像的雕像雖然能給他們帶來一定的掩護,但是並不算多——江南多美人不假,像商琅這樣俊美得如同天上謫仙的也鮮少,一旦出現, 很可能會被他們認出來,到那個時候真有人記下來丞相大人如今的模樣,然後立祠供奉, 他們再想要偷偷摸摸出來可就更難了。

甚至可能有人會因此而記住商琅的身形, 無論如何都是麻煩。

這般細細想來, 眼下帶上麵具,簡直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哪怕見著那些並不認識商琅的,也能防著人對他的丞相大人見色起意。

顧嶠在心裡胡思亂想一通, 成功說服了自己, 商琅在這些細微的事情上向來也不會對他的決定有什麼異議, 兩個人就這麼爽快地敲定下來。

“那先生, 要隨朕回宮嗎?”顧嶠問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他問出這句話來的時候,商琅眼中有錯愕一閃而過。

有什麼好驚訝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顧嶠沒想明白,隻維持著那個邀請的姿勢,靜待著商琅的回應。

後者輕輕應了一聲“好”,聲音聽起來似乎還有些發啞。

帝王何其敏銳,尤其是對著商琅的時候,一見到人神情有異,心下立刻是一沉,然後問道:“先生可還有旁的顧慮?”

“陛下多慮,”商琅很快反應過來,將那些微妙的情緒抽離,又恢複了往日的溫和,仿佛方才種種隻是顧嶠看錯了眼,“陛下可要乘府中馬車回宮?”

顧嶠還在那裡想著方才商琅為何會做出那樣的表情,冷不丁聽見人說這麼一句話,剛想順著點頭,就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方才是偷摸著直接翻牆進來的。

似乎,無論用什麼方法都不太好解釋他突然出現在相府這件事。

顧嶠輕輕“嘶”了一聲,然後看向商琅,眸子晶亮,蠢蠢欲動:“不若……朕直接帶著先生入宮?”

這所謂的“帶著”,自然是指他直接用輕功把人帶回去。

顧嶠把話說完就有些後悔:這般荒謬的行徑,商琅無論如何也會義正言辭的拒絕吧。

丞相大人果不其然沉默下來,那雙桃花眼裡的情緒之複雜,顧嶠在當年登基的時候都未曾見過。

他喉結滾了滾,卻除了一句“要不算了”之外找不出任何理由作解。

商琅趕在他前麵開了口:“丞相府與皇宮雖然相隔不遠,陛下如此帶著臣也實在勞累。若是陛下不想被人瞧見,不若原路回宮,臣自行坐馬車過去便是。”

雖然說讓皇帝陛下再翻一次牆也實在是夠驚世駭俗的,但是眼下能讓顧嶠悄無聲息地再回宮,似乎也隻能這樣了。

商琅有自由出入宮門的權限,自己過去倒也不會麻煩到哪裡去。

這無疑是最好的辦法,但顧嶠還是有些不滿足。

這般做,他就要和商琅兵分兩路,他輕功倒是快,丞相大人坐馬車穿過繁華街市入宮可是要費上一些功夫的。如此,他便要等。

顧嶠輕歎了一聲,似乎無法再又更好的決定,頷首應下了丞相大人的提議,然後重新回到牆上跟雲瞑一起藏著,看商琅喚來下人備車,便一路跟著,一直見到馬車從丞相府的門口離開,這才緊隨其後。

馬車除了經過鬨市,還會路過許多偏僻小巷子,顧嶠靈光一閃,越過馬車藏到了巷子裡,在馬車路過那一瞬間,直接先開窗口的簾子撲了進去。

動作太大,馬車難免晃得劇烈了些,外麵車夫一驚,勒停了馬轉過頭來問:“大人?”

因為是一時興起,顧嶠撲進來的時候壓根沒考慮過其他,完全沒想到自己會重心不穩地直接跌過去,好在丞相大人坐著的本身便是遠離小巷的那一側,他倒是沒給車內造成什麼破壞,商琅應當也沒受傷。

唯一尷尬的事情是,他現在好巧不巧地摔在了丞相大人的腿上。

還是臉朝下的姿勢。

不過商琅也算是眼疾手快,及時拖住他額頭,沒讓他在車廂劇烈晃動的時候狼狽地滑到另一側去。

但是現在,貼在人大腿上,也著實不是什麼合適的姿勢。

顧嶠想動,但是外麵車夫的問詢恰好響起來,商琅不知道處於什麼樣的心思,在這時候伸手扣在了他的後頸上,顧嶠一下子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