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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頓住,變得拘謹起來。

這副模樣讓顧嶠心裡警鈴頓響。

畢竟從成為子桑瓊培養的暗衛開始,伏憫腦海裡就隻剩下“商月微”這一個名字,若是他懂點風月,說不定就會喜歡上商琅。

不妙,實在是不妙。

不過——

顧嶠偏頭看了眼商琅,丞相大人除了在人進禦書房的時候抬眼看了下,此後就半個眼神也不曾給伏憫,自顧自地拿起茶壺來,倒好兩杯,見到顧嶠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就遞了一盞過去:“陛下方才說那麼多話,想必已經口渴。”

甚至連話題都不曾挪到進門的伏憫身上。

顧嶠接過商琅手中的茶盞,觸到他未被茶水暖熱的冰涼指尖,忽然便覺著受寵若驚。

畢竟,商琅素慣循禮,又整日整日地裝出那副溫潤君子的模樣,見到再心有厭惡的人,表麵上也會做足禮數,尤其是在尚有外人的時候。

今日他這般對伏憫,著實出乎了顧嶠的意料。

不過想想也是。

伏憫到最後隻會成為商琅的一個暗衛,加上人本身就對商琅極忠誠,如此這般也不會對丞相大人在外的名聲有多大影響。

反倒能借此,明明白白地跟帝王表達出自己的立場來——商琅是絕對忠於他的,也是絕對將他給放在首位的。

哪怕身旁這個少年長得再出眾,哪怕他與商琅還能算得上同鄉。

顧嶠明知道商琅是這般的算計,還是被人給取悅到,低頭抿了一口茶,發覺溫度剛好。

丞相大人安撫下帝王之後,才轉頭瞧了眼伏憫。

自南疆來的少年刺客不知什麼禮數,就這麼直愣愣地在兩個人麵前站著,商琅便稍稍仰了仰頭,與伏憫小心翼翼的目光對上,開口的時候聲音還是溫和的:“伏公子可還記著幼年之事?”

丞相大人一句話將顧嶠的注意力也給吸引了過來,他輕輕將茶盞從唇邊挪開,也沒管裡麵還剩下多少茶水,就這麼繞在手裡把玩,沒說話,隻安靜瞧著商琅的側臉,一邊聽著他們兩個交談。

伏憫在麵對商琅的時候,與在旁人麵前截然不同,弱小可憐極了,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也輕輕:“不知。”

商琅一頷首,沒接著問下去,而是轉過來看顧嶠。

皇帝陛下還正看著戲呢,冷不丁跟他沉靜的目光對上,忽然便坐直了身子,喚他一句:“先生。”

商琅似乎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嚴陣以待弄得有些無錯,神色茫然一瞬才恢複過來,問道:“陛下以為如何?”

什麼如何?

顧嶠詫異一挑眉,但還是順著他的話答:“或許是子桑瓊用了點手段,模糊了他幼時的記憶。”

也可能是,極小的時候就已經被子桑瓊給帶走了。

“小公子年歲幾何?”商琅不置可否,又問伏憫。

卻沒想到這一次伏憫還是搖頭說“不知”。

顧嶠在一旁“嘶”了一聲。

瞧著少年這身量,顧嶠按自己的曾經算,可能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不過若從小到大都受那樣重的訓練,長得顯小也是極有可能的,但伏憫最多也就是十五六的年紀。

一個人的記性不至於差成那樣,這般,要麼就是伏憫同他猜想的那樣被模糊了記憶才不知今夕何夕,要麼就是,一直都在什麼暗無天日的地方訓練,被模糊掉了時間。

無論哪一樣,去對待這麼一個小少年,都挺狠的。

商琅聽到他說完這句話,目光又轉回到顧嶠身上,然後緩聲道:“陛下,南疆有許多人,都善用蠱。”

其中以皇族為最甚。

顧嶠聽著商琅說話,瞥了眼伏憫,揮手讓雲暝把人帶下去學點規矩,彆這麼我行我素,這才問:“先生是覺著,伏憫被子桑瓊下了蠱?”

“極有可能,”商琅垂下眼,似在思索,一邊緩聲道,“南疆中人向來喜歡用蠱——陛下應當知曉,傅小侯爺身上也有子桑公主下的情蠱。”

強勁的蠱蟲難養,但是像這樣控製暗衛控製殺手的蠱毒,養起來並不算難。

商琅跟他大致說了一下南疆的那些蠱毒,其中有幾種也的確能達到這般效果。

“若伏憫身上當真有蠱毒,陛下要想完全控製住他,或許還要多費一點功夫。”

那蠱蟲若是不拔出來,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有的蠱蟲在長期得不到宿主反哺的時候,便會反噬,更狠一點的,連宿主身邊的人都能禍害到。

現在兩個人最怕,就是後者。

畢竟日後伏憫是要寸步不離跟著商琅的,一旦他出了什麼事情傷到了商琅,顧嶠一定會愧疚至極。

南疆蠱蟲陰毒,先前顧嶠給伏憫尋的那個太醫,對此道了解並不多,加上大部分情況是在治人的外傷,伏憫體內究竟有沒有蠱蟲,現在他們還不知曉。

顧嶠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濁氣來,喊來宮侍讓人尋了個精研過南疆蠱術的太醫來再去給伏憫看一看,之後想了想,又忍不住鋪開紙,打算給子桑瑤修書一封。

在將要落筆的時候,顧嶠還是一頓。

商琅同他心有靈犀一般,也在這個時候,抓住了他的手腕。

肌膚相觸,那一點溫涼簡直直接落在了顧嶠心尖上,他給商琅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目光,聽見人道:“子桑公主雖然與傅小侯爺結為連理,但到底是南疆的長公主,陛下務必謹慎行事。”

“先生與朕想到一處去了。”顧嶠邊聽他說,眉眼邊舒展開,一點點染上笑意,然後就著這個姿勢,腕上輕輕一發力,將狼毫擲在了一旁。

“等那太醫去看過之後吧。”顧嶠貪戀商琅指尖的溫度,丟了筆之後也沒動,不過是左手換了下姿勢,支著頭來瞧他。

讓他沒想到的是,商琅竟然也沒有先放開他。

兩人方才隔著的距離還算正常,在顧嶠看起來算得上遠,因而丞相大人這般扣住他的手的時候,自身的姿勢便顯得有些狼狽。

顧嶠不動聲色地朝他那邊挪了一挪,儘量讓人坐得舒服些,然後望向商琅輕顫著的眼睫,忽然問:“先生也是南疆人,也會用蠱嗎?”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丞相大人的身子似乎極輕微地僵了一下。

隨後就是個直接而果斷的回答:“不會。”

應當是覺著自己這般的語氣過於強硬了,商琅接下來又柔聲同他解釋了一番:“隻是臣父親為南疆之人,臣幼時大多時候都待在江南,對南疆的了解算不得多。”

“知曉蠱毒此事,也不過是因為幼年對此頗感興趣,便多問了家父一些。”

“先生果然好做學問,博學多識。”顧嶠彎著眉眼誇他。

說實在的,兩人相處這十多年,凡是扯到學問上,商琅鮮少有答不出來的東西。

當然,顧嶠覺得,也可能是因為自己這個半吊子能想到的問題都太過淺顯,實在難以讓丞相大人去細細思索。

“陛下謬讚,”商琅不卑不亢地應下這一句,忽然撤回手,起身朝他行了一禮,“臣有要緊事欲回相府,還請陛下應允。”

涼意忽然從腕上消失,顧嶠翹起來的嘴角慢慢放平,沒什麼情緒地問:“先生方才不是好好的,怎麼忽然就有了急事?”

“是臣一時疏忽,方將想起。”

這理由本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可眼前這個人,是商琅。

是向來都運籌帷幄的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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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遊曆江南

顧嶠卻沒有深入, 而是問:“先生可還會回宮?”

商琅在這件事上倒是不假思索:“隻要陛下應允,臣便入宮伴駕。”

每次都是這樣的回答。

“先生怎麼也不換個說辭?”顧嶠眉眼彎彎,問出來的話卻出乎人的意料。

商琅隻稍稍一怔, 桃花眸便被溫和的笑意填滿了,他輕輕地問:“那陛下想要臣如何回答?”

問題又拋回到顧嶠這邊來, 少年帝王指尖在桌上輕輕敲了一下, 發出一聲脆響,隻笑著搖了搖頭,又毫不客氣地把問題給拋了回去:“商相, 朕問的是你。”

對方長睫微顫,眸子稍稍一斂, 罕見地沒有過多遮掩,隻是聲音輕了不少,像是呢喃:“臣得陛下優寵,誠惶誠恐,不敢妄言。”

顧嶠眉頭一蹙, 剛想發作,就聽見人的後一句:“隻是無論宮內宮外,臣更想與陛下同在一處。”

這一句話真是在顧嶠心頭極重地敲了一下, 呼吸也緊跟著急促, 心裡那些混亂的心思差一點就要吐露出來, 他最後偏過頭去,不敢看人。

他不敢去妄自猜測商琅的意思。

他心悅商琅,自己本身就心懷不軌, 很容易便會將丞相大人一些表忠心的話語錯勘成喜歡。

於是一次次地壓製自己, 一次次隻敢在午夜夢回的時候肆意放縱。夢中種種, 顧嶠清醒過後, 連想都不敢想。偶爾聽見商琅說出這樣的話,明知癡心妄想,他還是從中察覺出一股泛著苦的甜來。

“朕竟不知,丞相也有如此花言巧語的時候。”顧嶠呼吸放緩之後,才道。

哪裡不知。他明明是最清楚的。

丞相大人在外多光風霽月的一個人,到了顧嶠麵前,其實什麼甜言蜜語都說得出來。

顧嶠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七皇子的時候,總能被商琅三言兩語哄得暈頭轉向,然後真就聽話地依著他心意做,等好容易回過神來勃然大怒趕過去質問人,一看到那一張比翰林院那一杆杆青竹還能稱得上雅正清雋的臉,多大的火氣也都被壓到了最小,最後那點火苗也會被探花郎的幾句溫言軟語給熄個乾淨。

從那個時候,顧嶠就受不了商琅在他麵前服軟。

商琅對此心知肚明,麵對帝王這樣不痛不癢的質問,他也隻是乖順地應下聲來:“有悖聖人之道,是臣之罪。”

一本正經地無意撩撥,又一本正經地玩笑略過。

顧嶠想,哪怕他們兩個隻是普通的君臣,這張臉加上這張嘴,他照樣能被丞相大人給吃得死死的。

世家那群人不就是如此嗎?

想到這裡,他忽然回過神來——如果商琅不忠於他,與他逢場作戲,他說不定也跟世家那群家主是同樣的反應,然後被人給騙得徹徹底底。

這般看來,倒也不能罵那群老狐狸忽然變蠢,實在是商相美色太過誤人。

“陛下,”商琅瞧見他開始出神,便喚了一聲,委婉催促,“臣府中之事……?”

“先生早去早回。”顧嶠回過神來,擺了擺手,再看向他的時候,眼底多了些異樣的色彩,卻並未說話,安靜坐著目視商琅退出禦書房。

闔門的聲音響起,顧嶠指尖也開始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

伏憫已經被雲暝丟到了皇族暗衛訓練的地方,顧嶠一時間也不指望他給他創造出來什麼太有利的價值,思來想去還是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