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謬的心思差一點就暴露在人前,被他死死壓下去,成了這場大火裡麵為數不多的清明。

可究竟是,難以無動於衷。

在眸子裡的火光暴露之前,商琅猛地扣緊了少年的手,隨後身體朝前一傾,主動迎上帝王張開的手,就著這樣的姿勢,下巴輕輕貼在了少年頸側。

一觸即離——窒息感太重,商琅又猛地側過頭去,一口濁血汙了雪白的衣袖。

殷紅的血澆滅了赤紅的火,顧嶠看到那一片血色的時候,神色頓時變得慌亂,也顧不上旁的了,連忙去扶他,想看看人的傷。

隻不過這個時候商琅還在扣著他的手,姿勢多少有些彆扭,顧嶠隻能先將人的身子給正過來,隨手抓起一旁的帕子將商琅嘴邊的殘血給小心翼翼地擦了個乾淨。

眼底蓄起淚的成了他自己。

顧嶠迅速眨了下眼將水光也掩下去,儘可能冷靜地問:“丞相的風寒還沒好?”

一場小風寒對於尋常人來說自然算不得什麼,偏偏商琅是這樣瓷娃娃一樣的身體,丞相大人多少有點諱疾忌醫,顧嶠隻能讓太醫按著尋常的經驗來配藥,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起效用。

“並非風寒,”顧嶠一瞬間收斂火氣,商琅簡直比他更能裝,方才那些無論是可憐還是侵略性都消散不見了,瞧上去還是往日那般清潤,“陛下也知曉臣體弱已久,今日或許是,一時急火攻心,陛下不必擔憂。”

急火攻心,說白了就是顧嶠把人給嚇到——應當不是氣的——以至於丞相大人一時間心神俱震,這才吐出來一口血。

曾經顧嶠跟著商琅幾乎是沒有吵過,隻有這段時間,在朝堂安穩下來之後,顧嶠有意無意地知道了太多關於商琅的事情,也被人騙了不少次。這般想來,這段時間他們兩個心神波動都不小,但商琅身體又比他更脆弱,這才有了如今的情況。

果真是,打不得罵不得,連氣都氣不得。

他自己憋死算了。

顧嶠鬱鬱悶悶地想,整個人都慫耷下來,垂著眼,也顧不上管商琅還在那握著他的手了,自顧自地生悶氣,連商琅的話都沒有回。

有這麼一折騰,他自己也是跪坐下來,就挨在商琅身邊,能清晰地察覺到丞相大人動作之間衣裳的摩攃。

商琅一直都沒有鬆開顧嶠的手,也沒有多跟人解釋什麼——他自己也清楚,現在這副模樣,恐怕顧嶠根本聽不進去多少。

他隻是神色晦暗地悄悄注視著垂著眼的帝王,眸子裡黑雲翻湧,說話時仍舊謙和有禮:“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此事是臣有過,陛下不必過多顧慮,臣答應要陪著陛下,便不會輕易地糟踐自己的身體。”

何況方才他也不是氣的或是委屈的。

根本就是,憋得實在太狠,又不敢真的做點什麼,隻能尋到這樣一個發泄口。

第37章 七情六欲

這還不算糟踐?

帝王眼尾泛著紅, 眼底映出來那片血色,他率先直起身來,將人也給順勢拉了起來, 悶聲道:“丞相先去換身衣裳。”

“陛下,可是還在生臣的氣?”商琅沒有急著走, 出乎顧嶠意料的, 直言問了他一句。

“丞相明知道朕會生氣,卻還是做了此事,如此, 朕氣你有什麼用?”顧嶠冷哼了一聲。

與其說是他還在生商琅的氣,倒不如說是他在氣自己。

丞相大人這十多年身體都沒有好轉起來, 甚至看著他如今這般,都有點變得更脆弱的意思。

當真是應當給人好好養養了。

顧嶠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沒給商琅繼續往下辯駁的機會,直接道:“待會換身衣裳,朕讓太醫再來看看先生的病。”

商琅張口想要拒絕,顧嶠已經預料到了丞相大人接下來的話語, 緊接著道:“先生若再如此諱疾忌醫,朕隻會更生氣。”

丞相大人果然在瞬間就閉上了嘴,顧嶠接著放柔了聲音, 如同誘哄:“先生好好養病, 此次欺瞞之事, 朕便不再追究了。”

這簡直是……吃力不討好。

商琅眉眼無奈,麵對帝王如此的讓步,再多推卻就多少有點不知好歹了, 故而頷首應下:“臣謝過陛下。”

“先生莫要再與朕說謝。”顧嶠眼睫一顫, 不知道為什麼, 莫名想起來方才兩人那一瞬間的交頸。

顧嶠其實沒明白商琅為什麼會突然做出那樣的動作, 不過在看到人咳出血來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將原因歸在了丞相體弱,靠在他肩上不過是想找個支撐。

雖然這樣的說法經不過推敲,雖然方才商琅的作所作為在他看來實在是太過親密——根本不像是商琅這樣恭順守禮的人能做出來的事情,他還是因為心裡那些兜兜轉轉的心思,強行地讓自己接受下來這樣一個不算完美的理由。

“陛下,君臣之禮不可廢。”商琅這一次沒有直接答應下來,而是溫聲提醒。

“原來丞相還當我們是君臣。”顧嶠聽見他提“君臣”二字就鬱悶得慌。

真要說丞相大人把他們之間看做君臣關係吧,這人什麼欺君之罪,什麼大不敬的事情都做了;但若說不是,商琅與他之間多多少少還是在維持著一對君臣的距離,以至於即使從他及冠之後,兩個人鬨出來這麼多事情,顧嶠也沒能真真切切地找到什麼破綻直接窺探到商琅的內心。

商琅聽到他賭氣一般冷嘲熱諷地說這樣的話,倒也不曾察覺到什麼慌亂,心裡餘下的隻有無奈。

從少年及冠之後,商琅就開始有意無意地去向人展露自己更真實的那一麵,不再像先前那樣,顧念著人的年紀而死死地壓抑著那無儘的欲。

顧嶠是帝王,還是個野心勃勃的帝王,商琅便不能指望著人會成為一個任他揉捏的軟團子,也就不敢直接給人下什麼猛藥,甚至說是直接告知對方自己的心思而後引頸受戮。

且不說眼下顧嶠屢次拒絕納妃,瞧著就是對於這些男女情愛半點心思也沒有,就說他們兩個人的身份擺在這,若他真的發了瘋將自己的心意告知顧嶠,恐怕皇帝陛下能直接不顧舊情地將他給發配邊疆。

至於方才顧嶠說的那些氣話?

若當時商琅沒有吐出那一口血來,反而是不知死活地應下聲,他都不認為顧嶠會真的……將他給囚於深宮。

帝王的眼裡隻有火,而沒有欲。

從來都沒有。

十多年裡麵,商琅見過顧嶠許多的情緒,喜怒哀懼,還有其他更顯微妙的小性子,卻唯獨不曾在少年那雙澄澈乾淨的眼裡瞧見過與風月相關的欲。

就像是七竅天生缺了這一情竅一般。

這也是讓商琅不敢輕舉妄動的最大原因。

丞相大人舌燦蓮花,連著世家那群浸%e6%b7%ab俗世已久的老油條都能忽悠得住,真要論起來,忽悠顧嶠這樣一個本身就偏心於他的小少年並不是什麼難事。

但是前提是,這人得有相關的欲.望。

如果連這都沒有,再如何勸誘都是沒有用的。

他要是真想與顧嶠在一起,就隻能溫水煮青蛙。

還要讓皇帝陛下多明白一些那等男女之情。

商琅心裡想著,嘴上還是溫溫和和地去回顧嶠:“是臣有錯在先,陛下卻依舊能對臣有如此寬宥,臣自然是該感謝的。”

“何況,陛下天生來便是君,普天之下,也自然而然是陛下的臣。”

“先生這般的伶牙俐齒,還是留給世家那群老東西吧。”顧嶠嘴硬著,一副並不在意的模樣,微揚的嘴角卻蓋不住。!思!兔!在!線!閱!讀!

誰都會喜歡聽人奉承自己,連身為帝王的顧嶠也不能免俗。

明知道商琅就是在哄他,哄得還頗為不用心,但是丞相大人那張驚為天人的臉擺在那裡,實在是很難讓人繼續生氣。

方才兩人吵得那一架,已經讓顧嶠有些疲憊,聽到這樣受用的話,也沒多管旁的,隻受了下來,不再耽擱,轉頭就去喊了太醫。

總算是喊了太醫。

十多年,顧嶠對於商琅身上究竟帶著怎樣的病一直很好奇,但是每一次商琅都是含糊其辭,從不可能直直白白地告訴他。

如今,總算是借著這一次機會勸動了人看一看太醫,顧嶠吩咐完宮人就連忙推著商琅去換衣裳。

先前他給商琅挑出來的那件竹青色的衣裳和那頂玉冠到底是被人給藏進了府中,不再見去向,不過財大氣粗的皇帝陛下也沒有多管,隻是每每在宮中看著商琅換衣裳的時候都有些感慨沒有那頂玉冠總覺得缺了些什麼東西。

卻也沒有折騰著派人跑到丞相府裡去把東西拿過來——上一次見已經是在商琅遇刺的時候,人將東西給放到了自己的寢屋當中,之後估計也就沒再動過,要去尋的話大概率是要丞相大人自己回去找的,顧嶠怎麼可能舍得這麼麻煩人?

丞相大人在宮中住了不短的日子,顧嶠不知道人還能住到什麼時候,但是已經命宮人同對他一樣,將商琅的衣裳和一些必要的物件給放到了闔宮各個角落裡麵。

眼下顧嶠也就不用再將人帶到專門的宮殿去挑衣裳了,禦書房的內室當中就備著好幾件。

商琅換好衣裳走出來的時候,太醫也恰好到。

聽到帝王說要給丞相大人把脈的時候,太醫說不驚訝是假的。

畢竟十多年裡每一次顧嶠想喊著太醫來給商琅看病,最後都是無疾而終。

也就有很多次,小七皇子咋咋呼呼地把太醫院給驚動了,待太醫走到一半的時候,又忽然聽聞已經不用了。

這一次他不僅是順順利利地走到丞相大人的麵前來,對方竟然還不躲不避的,也不過多去推脫。

簡直是千年難逢一遭。

如此一想,太醫心中頓時升起一種莫名的情緒,朝著商琅告一聲罪,雖然商琅不是什麼女子,為了防止冒犯貴人他還是在人細白的手腕上搭上了一條帕子,這才上手去號脈。

太醫把脈用了不少時間,久到顧嶠有些不耐煩地拿指尖去敲桌麵,然後就見著對方鬢邊落下一串冷汗來,總算是收回了手,立刻退開一步朝著兩人一拜,這才試探著道:“丞相早年……可是得過什麼重症?”

太醫這話音剛落,顧嶠就緊張了起來,指尖動作停下,手攥緊了,身子挺直,略顯緊張地看向商琅。

後者卻隻是搖了搖頭。

丞相大人的話在顧嶠這裡實在是已經沒有了那麼多的可信度,他蹙了一下眉,還沒等說什麼,就聽見商琅繼續開口:“太醫如此問,可是發現了什麼?”

這樣的問題其實應當由他來問。

商琅這般著實反常,但顧嶠看著人不像是準備徹底將身上的毛病給瞞下來的意思,神情便緩和稍許,蹙著的眉放鬆。

“丞相身上尚有風寒未褪,但是除此之外,倒不是病,更像是先天的弱症。”商琅主動地問出這句話來,反倒是讓太醫更慌,忍不住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