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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地一次十指相扣嗎?

讓商琅打破那層層禮數禁錮……就這麼容易?

顧嶠沒敢直接轉過頭去看他,心思卻已經不在看路上麵了。

好在這宮中道路平坦,也日日有人打掃,沒讓皇帝陛下因為走神摔著,三個人就這麼順順利利、擠擠巴巴地到了禦書房的門前——這個時候顧嶠才側目去看了一眼商琅。

什麼也沒看出來。

丞相大人目視前方,神色放鬆,絲毫不像他做的這些動作那樣強勢。

嘖。

顧嶠心裡輕“嘖”一聲,在跨入那個比宮中甬道小上許多的禦書房的門的時候,悄悄地向後麵挪了半步,讓他們兩個先走了進去。

不過兩人大概是將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腳下,沒注意到帝王突發奇想的這樣一個小動作,一直邁過了門檻才意識到顧嶠落在了他們後麵。

顧嶠在後麵看得清晰,兩人的肩膀的衣料在稍一觸碰之後就分開了,然後跟兩個門童一樣,十分默契地同時側過身來看向顧嶠。

“陛下。”

唯一可惜地就是兩個人沒能異口同聲。

顧嶠心裡的惡趣味沒有得到完全的滿足,小小地惋惜了一下,抬眸過去聽商琅說話。

丞相大人卻在他投過來目光的時候又低下了頭:“臣失禮。”

“臣失禮”“臣冒犯”“臣僭越”。

除了這些商琅還會說什麼!

還以為能給人豁開一道口子,結果沒能高興上一刻鐘,顧嶠就被他這三個字給徹底澆滅了希望。

商月微還是那個商月微。

這一點小小的變化根本不夠顧嶠放肆試探的。

倒是一旁的傅翎不陰不陽地開口:“既然丞相覺得失禮,就該感激涕零地叩請陛下贖罪才是。不敬天家乃是大罪,莫非丞相在這位置上待久了忘了尊卑,空口一句‘失禮’就想蒙混過去,將我們陛下當作什麼人了?”

這一段話夾槍帶棒的,就差沒說把商琅這個大不敬的直接拖出去誅九族了,顧嶠聽他說完眼皮就是不自覺地一跳。

果不其然,商琅眸子已經垂到快要閉上了,脖頸和耳根那裡不知道因為什麼竟然泛上了粉——顧嶠猜那是無地自容的。

頓時“嘶”了一聲。

他好不容易才讓人放肆了一點,可彆被傅翎這幾句話激得又縮回去。

“行了,真要說大不敬,你同丞相也沒什麼分彆,”顧嶠朝傅翎那邊瞪了一眼,示意他閉上嘴,然後替商琅開脫,“見君王不必行跪拜之禮,這是先皇留給丞相的權力,你若是有不滿,便同朕父皇說去。至於方才之事,無傷大雅……先生不必掛懷。”

最後一句是對著商琅說的,這個時候人的神色已經恢複如常了,甚至顧嶠覺得還有點冷,不似往日溫和。

但是他沒有細究——這種事情真要細究下去,今天他們就在這禦書房門口待著啥也彆乾了。

他不細究不代表傅翎不想掰扯。深知傅小侯爺什麼尿性,顧嶠毫不客氣地走上前去,一手一個,捂住了傅翎的嘴、拉住了商琅的衣袖,然後讓兩個人跟著他走了進去。

總算是安安穩穩地坐在了桌案旁。

“你今日是怎麼回事,朝上這麼魂不守舍的?”顯然帝王的目標在傅翎的身上,商琅便在旁邊安靜地坐著,瞧著弱小又可憐的,顧嶠餘光瞥見,實在於心不忍,便悄悄伸手過去勾住了丞相大人袖口的布料。

商琅指尖微動,垂下的眸子看向皇帝的那雙手,忍了又忍這才沒有直接把自己的手指給搭上去。

不過丞相大人這些心中想法顧嶠也無從得知,他勾上商琅之後就徹底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傅翎的身上,隻有意無意地去扯弄那一小片布料。

這邊,顧嶠看著傅翎,傅翎看著的卻是商琅。

也是忍了又忍,想著方才在門口那一幕,覺得就算他開口,顧嶠可能也不會讓商琅回避,便撤回目光,假裝風姿長相那麼出眾的一個丞相大人並不存在,然後一臉沉重地跟顧嶠說:“子桑瑤要來京這件事,你知道吧。”

看樣子是他們夫妻倆的事情。

這下子不需要傅小侯爺開口,顧嶠就自覺地鬆開了勾著丞相大人的手,商琅也適時起身,衣料從顧嶠指尖滑落。他朝著傅翎行了一個禮之後,便自覺地退到了裡麵去。

顧嶠一直目送著人消失在屏風那側,瞥了眼傅翎,意有所指:“這大桓若是連他都算不上守禮,那就沒什麼恪守禮數的人了。”

丞相大人這一舉動著實讓傅翎有些意外,聽到顧嶠這話卻立馬從沉默當中脫出來,沒好氣道:“行行行,知道你家探花郎全大桓最好。”

旋即又是一歎:“我怕是不能繼續在京都當中待著了。”

“怎麼,因為子桑瑤?”商琅不在此處,顧嶠也放鬆了不少,不再端著什麼形象,隨手勾過來一旁的茶杯茶壺,給兩個人各斟了一盞茶,然後將那些奏折推到一旁去,胳膊搭在桌麵,身子稍一前傾,一副聽樂子的模樣,眼底也滿是好奇,“你們兩個不是夫妻嗎?而且這六年過去,你還怕她不成?”

“我怎麼可能怕她!”傅翎大聲反駁,將那盞茶推到了一旁去,忽然又泄了氣,伸直了胳膊絲毫不顧形象地趴在了桌案上,半邊臉被壓平,傅翎嘟嘟嚷嚷,“顧嬌嬌,我想喝酒。”

“你晨起若是沒用早膳,眼下喝酒傷身,”顧嶠嘴上說著,還是喊來了宮人去給人找點不算烈的酒,“到底是如何了,你今日這副模樣?子桑公主要追來京都打你不成?”

不應該啊,先前子桑瑤在給他的那封信裡字裡行間都是對傅翎的擔憂,而且還那麼千求萬求他好好照顧人。

總不能是先把人養好了再折騰吧……

嘶。

顧嶠倒吸一口涼氣。

“打我應當不至於,”傅翎沒起來,還癱在桌子上,歎氣,“不過這一次我背著她跑這麼遠,必然是要同我生氣的。”

“那不是活該?”顧嶠慢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你一直沒告訴朕子桑瑤究竟是對你如何了,若是她如何圈著你不讓你回來,等她抵京的時候朕必然要同她聊上一番。但若隻是你一時賭氣跑這麼遠,換朕朕也該生氣。”

“當年就是你追著人離京的時候,都記得同朕和父皇說上一聲,怎麼這一次就不發一言了?”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傅小侯爺總算直起身子來,但是臉也紅了,支支吾吾到最後一句話也沒說出來,自暴自棄,“算了。總之我打算在她來之前離京,今日就算是跟你道彆了。”

顧嶠“哦”了一聲,在傅小侯爺怒斥他見死不救甚至幸災樂禍之前,又開口:“昨夜子桑瑤也給朕送了一封信,特意囑咐朕要照顧好你,等她過來。”

“你答應了?”傅翎雙手已經撐在桌子上,身子繃緊了,顧嶠毫不懷疑,隻要他現在點頭,惱羞成怒的傅小侯爺就能直接掀桌而起。

所以他選擇了搖頭。

“不過……”顧嶠又開口。

“顧嬌嬌,”傅翎咬牙切齒地打斷他,“有話你能不能好好說,逗我好玩?”

說實話,確實好玩。

顧嶠這幾日因為商琅的事情,心情並不算明朗,傅翎到他跟前來,不知道給他帶來多少樂子。

但再逗下去傅小侯爺真要生氣了,顧嶠便輕咳一聲,放下茶盞,一本正經:“子桑公主許諾了不少東西,對兩國百利而無一害。”

“所以……”顧嶠又是一聲咳,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嫁……娶了人的侯爺潑出去的水,長寧侯此番,就當是為大桓著想吧。”

反正看著子桑瑤那個樣子,也不會真的對傅翎如何,不過是夫妻兩個人一點稍微重一些的摩攃罷了。

顧嶠自認在京都見過那麼多的事情,對這點判斷還算準確的。

傅小侯爺聽完這話,神情越發悲憤,欲言又止,大抵是想要罵他,但最後還是忍住了,氣衝衝地甩袖離開。

兩人從小到大這般相互刺習慣了,顧嶠也不擔心傅翎真把火氣撒到他身上還是如何的,心裡盤算著等子桑瑤來京他跟人公主殿下說一聲彆再這麼欺負傅翎了,就收好茶盞起身繞到屏風後尋商琅去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禦書房不算小,商琅又極恪守君子之禮,不會來偷聽他們兩個講話,因此顧嶠走了有些距離才瞧見坐在那裡安靜看書的丞相大人。

不知道為什麼,每一次這般遠遠看著人,顧嶠心就會莫名地靜下來,就連走過去的腳步都變得輕了,不過還是很快被人察覺。

“陛下。”放下書抬頭來看他,一邊站起來,對著他一拜。

哪怕不行跪禮,商琅也還是習慣對他行這些拜禮,顧嶠如何也拗不過人,也便隨他,不過每一次都能阻止便阻止。

這一次也是,他加快了些腳步,可惜是到了人跟前的時候丞相大人已經起身了,他便那麼直直地站在商琅麵前,同他找話題:“傅翎走了。”

“嗯,”商琅溫和一應,大概是意識到自己這樣有些敷衍,又補上一句,“侯爺與子桑公主可還好?”

“無事,”顧嶠莫名地在這樣的聲音裡倦下來,想抱著人又不能,便坐到了旁邊去,伸手支著頭,半闔眸子,“真要有什麼事,傅征羽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活蹦亂跳的。”

說明沒什麼大事。

“小侯爺同子桑公主,算是針尖對麥芒。”丞相大人也不知道今日哪來的興致,竟然會主動同他聊這些公事之外的東西。

顧嶠掀眸,略顯驚奇,但沒有表現出來,隻順著人的話說下去:“那先生覺著,他們兩個之間結果如何?”

“侯爺同公主的家事,臣不敢妄下定論。”這時候商琅倒是緘其口了。

顧嶠輕輕一撇嘴,胳膊動了動,又換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問:“那若是先生日後娶妻呢——先生莫要再拿什麼病骨來糊弄朕。”

這樣的問題他早先便問過,這一次是趁著傅翎跟子桑瑤的事情又問一遍,還沒等商琅回答,他自己心中就大概有了輪廓。

像商琅這樣溫和的如玉君子,拋開彆的東西,真要娶妻,合該是那種教養極好的溫婉的大家閨秀。

旁人決然是配不上他的。

至於他自己。

顧嶠暗歎一聲。

他若真能跟商琅在一起,就必然會將這一塊白玉給染臟。隻是那樣……想必不會是商琅所喜吧?

顧嶠越想越鬱悶,忽然聽見商琅無奈開口:“若陛下真要臣說此事……”

有戲?

少年帝王的眸子頓時睜得晶亮,頭上也似乎有什麼耳朵豎了起來,一臉期待地瞧著商琅。

後者似乎有點受不了這樣灼熱的目光,偏了偏頭,與他視線錯開,然後道:“臣或許喜歡嬌縱一點的。”

嗯。

嗯?!

顧嶠眸子更圓了,嘴都不自覺地張了張,一下子就不知道商琅嘴裡那幾個字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