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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他給喊來問上一問。再者,你還真能對他那傷坐視不理不成?”

哪怕隻是一點皮肉小傷,傅翎也不相信。

眼下顧嶠大概隻是被怒火給衝昏了頭,等到人反應過來之後,估計又能對著丞相大人的傷噓寒問暖。

傅小侯爺暗自搖了搖頭。

怎麼好好一個皇族子弟,在心上人麵前就成了這副模樣?

“朕真要將他給喊過來,豈不就是隨了他的意?”顧嶠的手在桌麵上重重地叩了一下,然後就覺得指節火辣辣地疼,疼得泛了紅,不解氣又摔了一下書。

這間小書房是帝王私人的書房,平日裡顧嶠大都待在禦書房裡,已經很久沒來這裡,好在是一直有人打掃著,便蹭不上什麼灰塵,有的隻是很久遠的記憶。

雖然說是帝王的書房,但是顧嶠以前也沒有少來這裡。

他父皇在的時候,宮中許多宮殿都住著人,妃嬪或者他遠近親疏的兄弟姊妹,熱鬨非凡。他所在的宮殿遠,但是因為商琅的原因,他整日整日地往這一邊跑,沒有空置的宮殿落腳,便直接將這間平日沒什麼人來的小書房給據為了己有。

先皇對於他這樣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見他經常過來,就乾脆讓他平日留在這裡習書,也方便了下朝之後的查問。

不過在商琅漸漸習慣了這位七皇子跑翰林院去尋他之後,顧嶠便隻有夜間會在這邊待上一會兒,除非是有什麼次日急著見商琅的情況,會乾脆地歇在這小書房裡。

與其說是個小書房,倒不如說是過往十多年他除了商琅身邊最長待著的地方。

自他登基之後這裡就被閒置了,宮人也不敢隨意動帝王的東西,他先前的那些書畫便還擺在原處,瞧著有些淩亂,也直接將顧嶠的記憶給扯回了許多年前。

顧嶠雖然在遇見商琅之前各種不學無術,但是到底聰慧,除了那些經史,丹青甚至是無師自通。

顧嶠方才一氣之下隨手摔的那本書,本身倒是不重要,但被他剛才那麼一跌,書頁翻動了一下,露出一個小紙頁的邊緣。

應當是他先前在裡麵夾著的東西。

顧嶠輕輕回憶了一下,記憶算不上多清晰,便想著將那紙頁抽出,在抽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想起傅翎還在場,抬眼看了他一下。

傅小侯爺果不其然地在托腮瞧著他,大概是察覺到他心情好了些,臉上也跟著露出一個笑來:“怎麼,陛下連臣都要防備著?”

顧嬌嬌小時候什麼事情他不知道?

顧嶠搖頭,紙頁卻沒有繼續抽出來,而是被他單指壓下。他輕聲開口:“你同我的關係,不必稱什麼君臣。”

他自然清楚傅翎這樣喊是在玩笑,但是這樣的稱呼,總是會讓他想起商琅來。

但是他現在,對於丞相大人,心裡還帶著氣。

這也是他沒有將那張紙給徹底抽出來的原因。

當意識到那是一幅畫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了到底是什麼——當年他練筆的時候,除了花鳥,畫的就隻有商琅。

他甚至都能記得他曾經那些粗糙的筆觸。

商琅長相擺在那裡,加上他對人還十分重視,當年練丹青的時候,沒少因為不滿意而把稿子給燒了。

燒了不知凡幾,那段時間顧嶠可以說是沉迷於畫他,用紙的速度和數量讓在帝王寢宮這邊侍候的宮人都覺得有些心驚,甚至“七皇子廢寢忘食苦練丹青”這樣的謠言都傳到了他父皇的耳朵裡,一度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準備放棄什麼皇權,打算當一個閒散畫師。

以至於顧嶠絞儘腦汁地跟他父皇解釋他真的隻是在隨手練習丹青,對於以畫謀生沒有半點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他記憶錯誤,眼下想來,總覺得那個時候他父皇眼中神色從沉寂驟然變得欣慰,甚至還有點鬆了一口氣的意思。

如果真的如此,那麼至少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父皇就有意要將皇位傳給他了。

他何德何能。

顧嶠長出一口氣,將手上那半張畫頁給重新塞了回去,然後把書好好地歸置到書架上,準備再尋一尋其他的物什,卻察覺,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有關商琅。

十數年光陰。從他在瓊林宴上對商琅的驚鴻一瞥開始,他的生活裡就到處充滿了他的影子。

探花郎美色非常,氣度無兩,就這麼在他心底紮了許久的根,到現在,茂茂盛盛地填滿了他這一整顆心。

顧嶠又是一聲深呼吸,輕撫了一下心口。

他果然是跟傅翎說得一樣,沒救了。

現在憋著一股子氣呢,還滿腦子想的是商琅。

顧嶠擔心自己繼續在這個小書房裡待著,搞不好會想到更多,甚至還可能直接受不住了真把人給叫到宮裡來看傷,便喊上傅翎,兩個人一同走了出去。

本來都不打算在寢宮當中待著,顧嶠想跑出去散散心,去禦花園也好,去京都其他的街市也好,卻在要走出寢宮的時候聽見了宮人前來通報:“陛下,丞相在宮外求見。”

甚至還將那塊玉佩給送了過來。

顧嶠從宮人的手上接過那塊玉佩,沒忍住,又是冷笑一聲。

方才被壓下去因為被欺騙而起的火一下子全都冒了出來,連帶著對於他算計自己受傷的擔心委屈。

傅翎站在旁邊沒言語,顧嶠嗓音涼涼:“讓他進來,同他說,朕在寢殿等著他。”

寢殿?

傅翎側目看他一眼,顧嶠已經轉頭走進寢殿當中去了。

宮人得令下去通傳,顧嶠看了眼傅翎,一沉思,還是沒讓人跟著他一起:“你先回去歇著吧,跟我折騰這有一會兒。等過幾日的接風宴有你忙。”

他到底是沒問傅翎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將自己回京的消息直接給透露出來,隻是十分貼心地提醒了他一句:“你回來得急,禮部那邊沒有足夠的時間準備,估計這幾日會經常跑過來問你意見,你自己掂量著來。”

“見色忘義啊顧嬌嬌,”傅翎對於他這種為了跟商琅談話而直接把他丟出宮的行為十分不齒,在聽到後麵的話之後就扯了一下唇角,鬱悶問他,“我明白了……你知不知道是誰將消息給透出來的?”

什麼意思?

顧嶠眸子一睜圓,旋即蹙了眉:“不是你?”

“怎麼可能是我!”傅翎也跟著瞪眼,難以置信,“我在你眼裡難道是那種隨意失信的不成?”

更彆說這樣的做法跟欺君沒什麼區彆,若換個人,搞不好已經被顧嶠用這樣的理由淩遲處死了。

“我說剛剛進宮的時候你怎麼——”傅翎想著雲暝來“請”他進宮的時候的樣子,深吸一口氣,對於帝王這種不分黑白就暗戳戳收拾他一頓的行為深惡痛絕,剛準備進行強烈的譴責,就聽到商琅已經到了寢宮的門口。

有宮侍前來通傳,傅翎那一口氣頓時憋在那裡不上不下的,顧嶠忍俊不禁,安撫道:“是朕的錯,待之後定然幫你查上一查,是什麼人走漏了消息,讓你沉冤得雪。”

帝王的心思顯然是已經不在他身上了,從聽見“商相”二字起,顧嶠的一顆心就飄到了宮門外去,傅翎深知在這個時候繼續打擾顧嶠和商琅並不是個明智之舉,就隻能暫時咽下那些話,轉身出去了。

顧嶠讓宮侍去宣商琅進來,那兩人在宮門口一擦而過,傅翎看著商琅目不斜視地走到前麵去,姿態如常,看不出半點受傷的樣子。

身上的衣服應當也換了,不過仍舊是一件素白衣。

整日如同披縞一般。

傅小侯爺腹誹一句,隨後便走了。

顧嶠就站在殿前等他,瞧見他的時候神色也淡淡,目光從他肩膀出輕掃過,也不知道人是不是察覺到了,身子繃了一下,卻一直垂著眼。

同他平時一般馴順。

讓顧嶠一下子想起來傅翎先前說的話。

商琅能在朝堂當中一路走下來,除了靠著皇族的支持,他自己也絕對不會差到哪裡去,尤其不可能會是一個單純無害的。

這一點顧嶠明白,也見過商琅與朱五德的交談,更見過他把那麼多個世家耍得團團轉的樣子。

他從來不介意這些,他隻是彆扭,彆扭商琅竟然還會利用自己。◎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哪怕對人有不軌之心的是他,想到這裡的時候顧嶠心裡還是忍不住地一陣陣發疼。

讓他覺得,他在商琅眼裡,同那些人沒有半分區彆。

隻要需要,就可以拿來利用。

“商相麵聖,就是如此姿態?”顧嶠瞧著立在那裡的人,忽然惡自心頭起,意有所指地問他。

對方顯然是被他這樣的一句話給問得茫然,終於舍得抬起眼來,懵懂地瞧他一眼,好像才明白了什麼一樣,桃花眼裡一下子閃過慌亂,頗有些狼狽地拱手行禮,卻在跪到一半的時候被顧嶠給托住了。

“算了,”少年帝王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怒來,“先生身子不好,朕可不舍得讓你跪。”

商琅順著皇帝的力重新站起來,,旋即又垂了眼,乖乖地道:“臣有罪。”

“何罪之有?”顧嶠緊接著問他,難得給巧舌如簧的丞相大人噎了一下。

何罪之有,商琅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他清楚一點,就是顧嶠不會輕易地將火氣撒在彆人的身上,眼下這副模樣,極有可能是自己把人給惹火了。

顧嶠對他的容忍度極高,那麼他是怎麼不知不覺地把人給惹成了這個樣子?

商琅能想到的就隻有他方才有意無意讓雲暝過來通風報信的,關於他受傷的事情。

如果因為這件事情生氣,那麼顧嶠的反應還真是有一點出乎他的意料。

商琅與傅翎基本上是同樣的想法——顧嶠很有可能會在知道他受傷之後直接將他召到宮裡來,或者說自己跑到丞相府來問他傷勢如何。

但是他兩件事情都沒有做。

還是商琅在丞相府裡麵等得不自覺心焦,這才親自跑到了皇宮來一探究竟。

總不能是雲暝沒有告訴顧嶠。

他可能把不準顧嶠的小心思,但是對於雲暝這個一直對顧嶠忠心耿耿的暗衛,他還是有所了解的。

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商琅親自來看,結果一來就迎上了帝王之怒,也讓他確定,雲暝應當是將他的事情告知了顧嶠沒錯。

所以皇帝在氣什麼?

商琅心中思緒百轉,最後一拱手,彎腰拜下去,即使察覺到了:“臣有欺君之罪。”

這句話商琅不知道說過幾次,但每一次顧嶠聽到這裡除了鬱悶人有事瞞著自己之外,還稍有慶幸商琅到最後能同他說實話。

包括這一次,顧嶠也是這樣想的。

如果商琅願意將一切的計謀都告知他,明目張膽地利用他,顧嶠也不會生氣——這樣已經算不上“利用”的範疇,還不如說是他們兩個聯手做戲。

但這樣的慶幸在丞相大人再度開口的時候消散無影。

“臣離宮的時候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