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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有一次萬國來朝,當時京都裡麵熱鬨非凡,顧嶠和傅翎都是喜歡熱鬨的性子,自然而然地就微服跑了出去。

街市上到處都是服裝容貌各異的外族人,然後傅翎一眼就瞧見那一身銀飾叮當的南疆人。

南疆除了奉國主旨令入京麵聖的使臣,還有些趁此機會前來貿易的商賈。若非是京都當中街市上的攤子都各有定數,怕是這幾天會被外族人給占個遍。

但是最繁華的街市上麵已經沒有什麼能給這些外來的商賈出售貨物的地方,他們就隻好將攤子擺在了彆出,卻不約而同地派了不少人跑到皇宮外麵最繁華的這條街市上來攬客。

他們兩個人也是在這裡認識的子桑瑤。

那是個很漂亮的女子,甚至可以說是顧嶠所見的除了商琅之外最漂亮的人,哪怕在擁擠的人潮當中也是分外的顯眼。

傅翎和他的性子很像,都好美人,見到那少女之後就轉不動眼了,一眨不眨地瞧著人消失在人潮當中,才喃喃地開口道:“你說我若是讓陛下賜婚商家女,陛下會答應嗎?”

顧嶠跟傅翎的關注點完全不同,瞧見子桑瑤的時候首先想到了商琅那張漂亮的臉,因此在傅小侯爺說出“商家女”的時候,顧嶠德第一反應竟然是商琅的“商”,下意識地反駁:“商家哪有女兒?”

傅翎聞言猛地轉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最後大不敬地在七皇子額頭上來了一個爆栗:“我說的是商賈之女,不是你那位探花郎家裡的女兒。顧嬌嬌,你腦子裡整日除了你家探花郎還能容得下旁的嗎?”

“容得下四書五經。”畢竟還要跟商琅求教呢。

顧嶠小聲地反駁了一句,在傅小侯爺再度恨鐵不成鋼罵他之前及時轉移了話題:“怎麼回事?你喜歡方才那個姑娘?”

傅翎乾脆地點頭:“你還小,你不知道——陛下一直都想著給我賜婚,這段時間尤其,一有時間便來問我覺得哪家女兒合心意,將婚事早早地定下,以至於我都不敢天天跑到皇宮去找你了。”

兩人雖是至交好友,但是傅翎實際要比顧嶠年長四歲,不過因為父母早逝,皇帝格外地照顧他,傅小侯爺在這樣的環境下長起來,也就養成了同顧嶠一般的少年心性,哪怕差了幾歲也能玩到一起。

不過話說的沒錯,當時的顧嶠確實不懂被人催著成親的痛苦。

“若陛下真得要我尋一個女子成婚,倒不如直接尋個漂亮的,譬如方才那個,留在府上也養眼不是?”

傅翎說得理直氣壯,當時的顧嶠卻不知委婉為何物,直擊要害:“可若是那位女子不願意呢?”

那一身銀飾,一看就是南疆打扮,南疆離京都萬裡,那姑娘真得會願意遠嫁嗎?

“陛下若是同意,帝王賜婚,豈有不應之理?”傅翎輕哼一聲,喊來了暗處的護衛,讓他們去探查那位女子的身份。

但是還沒等暗衛回來,他們就先見到了這位容顏絕色的女子——原來是南疆的小公主,名喚子桑瑤。

那一日商賈實在是太多,子桑小公主跑出來閒逛,就這麼被兩個人給誤認成了商賈之女。

屆時在給各國使臣設下的宴上,顧嶠與傅翎挨著坐在一起,不過他目光一直都落在對麵一身緋紅官服的商琅身上,到子桑瑤出現的時候才偏頭看了傅翎一眼。

傅小侯爺麵上神情著實算得上欣喜,欣喜到顧嶠都懷疑這個人下一刻就能跟殿前那位少女成婚了。

不過之後兩個人之間的事情顧嶠知道的不多,因為那個時候也恰好趕上商琅升官,不少人都去慶賀,免不了要灌酒。

商琅身體不好自然飲不得酒,但高位官員的邀請終究是難以拒絕,無論是淡酒濃酒商琅都得麵不改色地咽下去。顧嶠看著著實心疼,在發現這件事之後就直接護在了他的身邊,之後數年,滴酒沒再讓人沾過。

那天宴上顧嶠光顧著在商琅身邊打轉了,沒怎麼關注過之後傅翎做了什麼事情,隻知道第二天見到傅小侯爺的時候,人雙眼發紅,像是一整夜都沒有休息好。

之後各國使臣要回去的時候,不知道因為什麼,傅翎直接追去了南疆,還同他說子桑瑤偷了他的東西,不過隻有這麼一句話,聽得顧嶠不知所雲。

更不理解他父皇為何對於傅翎追著人跑去南疆這件事接受得這麼快,問都沒問一句,一度讓顧嶠懷疑先前他對於傅家這獨子的那些好都是假的。

之後傅翎這一走就是六年,南疆路遠,期間也沒有傳出什麼消息來。顧嶠原先還惦記著,等到宮變之後就開始忙得腳不沾地,漸漸地將這位童年好友給忘到了腦後去。

誠如傅小侯爺所言:顧嶠腦子裡裝得全都是商琅。

眼下傅翎回京,實在是意外之喜。

而且南疆那邊傳信需要不少時間,這封信如今到了京都來,就說明傅翎本人不日也能歸京。

顧嶠的眉眼再度舒展開,瞥向商琅,不動聲色地勾了一下唇。

也不知道這六年裡傅翎的性子有沒有什麼變化,若還是同先前一樣,等知道他對商琅直接從孺慕變成了愛慕,估計又要開始痛心疾首。

想到傅小侯爺的那副模樣,顧嶠就忍不住笑。

商琅的目光原先是落在站到正中的禮部尚書身上,忽然又轉過頭來,恰巧與顧嶠目光相對。

隻不過在瞧見帝王嘴角的笑的時候,丞相大人的眸子似乎是沉了沉。

兩人相識這麼多年,隔著這樣的距離也足夠顧嶠察覺出來商琅一些細微的變化,發覺人似乎沒那麼高興,甚至是情緒還落下來之後,就變得茫然。

這之後朝上就沒了彆的事情,顧嶠揮手讓讓人退朝,破天荒地直言了一句:“丞相且先留步。”

這樣的話顧嶠已經許久都沒有說過,一般都是在下朝的時候暗中派人去留人,這樣直接當著朝臣麵開口的隻是寥寥幾次,每一次都是大事。

私底下喊人禦書房敘事,多多少少都會帶著點私情。但是在殿上直接留人,就等同是將兩個人徹底擺在了君臣的位置上。

隻不過今日……

朝臣都在納悶,苦思冥想最近究竟是有什麼大事;商琅聞言神色也是一肅,朝著顧嶠一拜,留到朝臣全都離開,方才開口:“陛下留臣……是為何事?”

彆說其他人,就連商琅這個當事人都不明白顧嶠此番的用意。

顧嶠示意他跟過來,一邊朝著禦書房走一邊問他:“丞相對於傅翎此次回京,是如何看的?”

這個問題再度出乎了商琅的意料。

傅小侯爺待在南疆那麼多年,這一次猝不及防地回京,不帶其他任何信息,誰都不知道這一位究竟是回來擁護新帝的還是回來砸場子的。

畢竟這六年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傅翎走的時候,還是上一個盛世。

如今回來,先太子早死,宮變已過,最後登基的是顧嶠這個年紀最小的七皇子,而曾經那個貌美到讓人猜忌的探花郎也成了一朝丞相。

南疆的消息來得慢,去得便也慢,可能等到一件事從京都這裡傳到那邊去的時候,京都的人們早就已經將那事情給封存在記憶當中了。

所以他們還不知道,如今的傅小侯爺對朝中局勢究竟了解多少。

會不會對昔日好友顧嶠做些什麼,這也是個未知數。

兩個人的默契擺在這裡,顧嶠同商琅說話向來都不會說滿,丞相大人也總能自然而然地找到他想問的那個點,然後柔聲細語地給他解答。但這一次知曉的事情實在是太少,商琅沉默半晌,最後也隻得出了三個字來:“臣不知。”

顧嶠差點要被他這過於坦率的回答給氣笑。

沒必要因為這個生氣。

他深吸了一口氣,也不跟人繼續繞彎子了,問:“既然丞相不知,那為何方才在朝上的時候,聽到了傅小侯爺的名字,丞相臉色便變得不好了?”

商琅被他這問題問得一怔,藏在衣袖裡的指尖動了動,下意識地想去摸摸自己的臉看看是否如帝王說得一樣有所變化。但覺得這樣的舉動到底是不合適,他最後還是止住了,然後迅速垂了眼睫,恭順地開口道:“臣隻是覺得,物是人非。傅小侯爺離京許久,不知道此番回京會是何等模樣,又是為了如何目的。故而,臣為陛下憂心。”

顧嶠站定。

商琅也跟在他後麵站定,沒管人有沒有轉過頭來看他,隻拱手一拜,不再言語。

顧嶠順勢抓住了商琅的手腕,隨後察覺到後者顫了一下,總算舍得抬起眼。⑦思⑦兔⑦網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商相當真是……一心為朕。”顧嶠開口,半真半假地調侃了一句。

第20章 君臣關係

丞相大人看向他的眼神分外無辜,清清亮亮的,好一個為君分憂的賢臣。

顧嶠頭一次在這樣的情況下,放開了商琅的手,然後道:“既然如此,不若朕讓禮部尚書好好歇上一陣子,由先生來做這件事。”

從顧嶠換了稱呼的時候,兩個人就清楚這已經從國事變成了私底下的玩笑話。

於是商琅從容應下:“若陛下想,臣便肝腦塗地。”

“朕哪裡舍得,”顧嶠笑罵一句,“前日才讓丞相擔下了瓦解世家的要事,如今再去擔禮部的責,先生莫非一日要換作五頓藥麼?”

商琅聞言,寵辱不驚地彎了下唇角:“陛下仁善。”

仁善什麼?

顧嶠想著自己手裡那些人命,總懷疑丞相大人是在罵他。

但是商琅並不會。

顧嶠對於此還是有點信心的。

這件事最終自然還是交給了禮部。

雖然說當今的皇帝是顧嶠,但臣子當中還是有不少昔日的老臣留下來,禮部尚書就算是一個,也自然清楚當年那位傅小侯爺在朝中有多受聖寵。

甚至於都有人懷疑傅小侯爺是不是跟皇家有點什麼不清不楚的關係。

隻可惜傅翎的模樣與已逝的長寧侯實在是太過相像,他們懷疑也絲毫證據都沒有,頗顯蒼白。

眼下為了這位離京六年的祖宗辦接風宴,剛剛辦完帝王冠禮和生辰宴的禮部尚書愁的頭發又白了好幾根。

但是誰都沒想到,顧嶠第一眼見到長寧侯,竟然是在自己的寢宮裡。

事情就發生在幾日之後,顧嶠跟商琅一同回寢殿的時候,一開了宮門就瞧見站在天井下的長寧侯。

昔日那個眉眼尚顯青澀小侯爺已經徹底長開了,足以稱得上一句豐神俊朗,不過眉眼間還是沒少那些少年氣。

看樣子在南疆這六年並沒有受太多的磋磨。

因為先前離京的時候傅翎的眉眼基本就已經長定了,因此過了六年,顧嶠還是能清晰地從那張臉上找到熟悉的影子,於是半點介懷也無地開口玩笑:“南疆待了六年,長寧侯是已經忘了京都的禮數,開始擅闖禁宮了?”

傅翎隻輕輕朝著一旁的商琅那裡瞥了一眼,嬉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