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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重擺件。

獻完禮之後,顧嶠急著要與商琅說話,就沒在此處逗留,揮手讓朝臣自行用膳之後,就帶著商琅跑到了禦書房去。

那一車的書卷正在被宮人往禦書房的內室裡麵搬,那個軟榻上直接被這些東西給堆滿。

趁宮人搬書的空當,顧嶠隨手拿了一本翻看,具體寫了什麼沒怎麼在意,隻看見了那密密麻麻的字。

那字跡太過於熟悉,顧嶠也一眼認了出來。

“這些書卷,都是先生親手所寫?”他轉頭去問商琅。

後者輕輕搖頭,失笑:“臣哪有如此能力?大都還是他人幫忙謄寫。陛下隻是恰巧拿到了這一本而已。”

恰巧拿到?就這麼巧合?

顧嶠狐疑地看他一眼,不信這個邪,又從中抽出來幾本,上麵的字跡果然是變了。

物證就在他們眼前,商琅若是要在這上麵隱瞞實在是太容易被揭穿,說的也的確是實話。

不過顧嶠對於自己隨手一抽就能抽出丞相大人親筆這件事還是覺得不敢置信,最後確認了也是感慨一聲:“看來朕與先生的確有緣。”

商琅但笑不語。

過了這一個小插曲,顧嶠問起來正事:“先前先生出沒在各個世家,為的就是今日之事?”

這已經是明知故問,但為了給少年定心,商琅還是頷首:“是——臣說過不會有違陛下。”

後麵補充的這句裡麵顧嶠莫名地聽出來點控訴的意味,便不自在地咳了一聲,裝作沒注意到,繼續自己的問題:“朕有些好奇,先生是怎樣讓那些世家將這些東西給拿出來的。”

這個問題商琅卻沒有回答他,隻是溫聲道:“說來話長,陛下喜歡這個禮物就足夠了。”

雖然將那段時間的目的和結果告訴他了,但是商琅做了什麼,顧嶠還是不得而知。

到底有什麼好瞞著他的?

帝王的情緒一下子落下來,商琅視若無睹,也不安慰他,直接問:“罪證臣已經呈給了陛下,陛下萬壽節之後欲如何?”

“自然是依律處置,一個個收拾乾淨。”放任這幾個人好好活過這半個月已經是顧嶠能忍的最大限度了,眼下萬壽節已過,自然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早日處理乾淨了,血才能快點乾。

“臣以為,陛下不必如此心急。”

商琅忽然開口,顧嶠一擰眉,看向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原先商琅對於顧嶠這樣一口氣處理掉世家的方式並不曾提過什麼異議,今日有如此想法,自然是在這半月之中所出。

顧嶠想想方才那麼多從世家弄來的東西,都有些懷疑那群人是不是想著通過賄賂丞相大人來苟且偷生。

他沒有懷疑到商琅的頭上。

商琅自然也不會辜負他:“世家在京都這麼多年,根深蒂固,所擁有的財寶自然也是無數。餘下這些大多罪不至九族,若是陛下直接將人給殺了,那些財寶自然還是能留在他們家中,換了族支,卻未改姓。如此,倒不如暫留他們一命,從中榨取更多的利益,也好拿來充盈國庫。”

大桓的國庫算不上貧乏也算不上充裕,而且錢這種東西自然是越多越好,顧嶠不會拒絕這樣的提議。

隻是覺得好笑。

他心中有了一個奇妙的猜想,說不定是那些世家想要借著商琅來訪的時候拉攏人,卻沒想到外露了財寶,才讓丞相大人產生了今日的想法。

“世家將這些東西交給先生之後,可知道是要送給朕做生辰禮物的?”顧嶠順著他這個猜測,來問商琅。

“自然不知,”商琅搖了搖頭,“若是他們知曉,怕也就不願意給了。”

這樣的回答讓顧嶠更加相信自己方才猜想的是對的,笑意更甚:“朕實在是沒想到先生對於世家會是如此……不留情麵。”

“罪不容誅之人,哪來的情麵可談?”商琅聲音淡淡,“拿這些東西來換幾日不死,他們也算得上是拿錢消災了。”

這話說得實在冷酷。

顧嶠看著他這副冷肅的模樣,有些恍惚。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商相就完全沒有了先前那樣的一身不沾塵俗的清冷氣息,也學會了玩權弄術,學會了從其中榨取最大的利益,來為了他。

本該是個天上的仙人,現在為了他沾染上不少塵世的煙火。

商琅對於他,實在是太好了。

有一個人會如此認真溫柔地待他,如果不是因為兩人之間這一層君臣的關係,顧嶠或許真的會認為商琅心悅於他。

年已及冠,他又不是什麼不知風月的孩童,怎麼會不知道一個人待另一個人無比特殊,會是什麼樣的意義。

偏偏兩個人的身份擺在這裡,偏偏兩個人是君臣。

還不止於此,商琅還是他父皇專門留給他的孤臣。

哪怕顧嶠在還沒有登基的時候就整日整日的黏著商琅,但是商相此人在他眼裡還是十分地神秘,以至於至今顧嶠還在想著,當年他父皇選擇商琅輔佐他,之後商琅又對他忠心至此,是不是因為先前與他父皇有過什麼秘密的交易,或是受過他父皇怎樣的恩惠?

總之顧嶠沒有朝著商琅會喜歡自己的上麵去想。

無論如何,當年他年紀那般小,像商相這樣光風霽月的人,怎麼可能會對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產生什麼旖旎心思?

他連商琅會不會喜歡上一個人都持著懷疑的態度。

認識這麼多年,當年與商琅的同科進士基本上都已經娶親生子了,就連近幾年那些比商琅年紀要小上一些的年輕官員,成親的也不少。

反觀丞相大人,身邊連個女子都難見。

自然,顧嶠也沒見到哪個男子跟商琅有什麼不一樣的關係的——除了他自己。

這麼看下來,商琅身邊關係最緊密的還是他。

顧嶠想到這裡,眉眼一彎,忍不住又伸手去拽他衣角。

商琅是屬於他的。

他想。

隻要他抓得夠緊,哪怕之後他將愛意永藏心底,他都不會失去商琅。

包括百年之後,在史書上麵,無論是暴君佞臣,還是賢臣明君,他跟商琅的名字都會緊緊地挨在一起。

如此這般,似乎永遠不讓商琅知道,也未嘗不可。

顧嶠越想越遠,回過神來,是因為商琅遮住了他的眼。

顧嶠:“?”

“先生?”兩人鮮少有這樣親密的舉動。

若是顧嶠出格,商琅隻會出聲提醒他,然後毫不留情地撤開。

但是他方才不過是出了個神,商琅就——為什麼?

顧嶠不明白,就這這個姿勢仰頭,像是隔著黑暗看他,在等人一個解釋。

商琅放下了手,語氣無奈,似笑似歎:“陛下,彆這樣來看臣。”

第15章 棋盤殘局

他方才……用了什麼眼神看商琅?

顧嶠對於丞相大人這模棱兩可的指控有些茫然,隨之而來的就是委屈,悶悶道:“先生如今看也不願意讓朕看了嗎?”

“並非,”商琅向來拿他這樣無理取鬨般控訴沒有什麼辦法,“臣隻是——”

商相欲言又止,想同他解釋,卻又不知道為何而止住了,最後也就隻說了一句:“是臣冒犯。”

顧嶠被這輕飄飄的四個字氣得不輕。.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像是剛要撬開的蚌殼一下子又合上去,下一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願意主動張開。

商琅究竟在瞞著他些什麼?

“先生不願意說,那便不說。”顧嶠自己氣歸氣,在商琅麵前還是有意藏著心思,神色自若地擺了擺手,沒有繼續追究下去。

“君臣有彆,陛下,”商琅再度開口,看著顧嶠不解,便同他解釋,“陛下為君,便是天下表率,萬要注意言行,莫要像方才這般憊懶。”

商琅這一番說教般的話讓顧嶠更加雲裡霧裡。

少年帝王自幼受的就是皇室的教養,哪怕是在私下,骨子裡的禮數規範也不會輕易地被拋開,隻不過會在商琅麵前對人更加親近罷了。

因為這個,除了偶爾商琅會因為他來拽他袖子而出言提醒之外,顧嶠還沒被說過什麼“注意言行”的話。

丞相大人這幾句話說下來,顧嶠越發懷疑自己方才不單單是出神,而是因為先前在宴上的時候喝了幾杯酒導致做了些什麼讓商琅忍無可忍的事情。

明明他都沒覺得醉,失神也隻是一時半刻。

實在奇怪。

“朕知道了,”顧嶠若無其事地彎了下唇角,然後放下拽著商琅衣角的手,轉而談起正事來,“先生既然想要從世家手上再撈一點東西,可想到了什麼好方法?”

不論先前商琅是用什麼樣的手段讓世家心甘情願地把東西給送上來的,眼下得知是直接將這些東西贈給了他之後,再想要用同樣的方法撬開個口子,恐怕就難了。

而且……

顧嶠眉峰一壓:那些世家與皇室一樣,也會養一些暗衛甚至死士,眼下商琅遊走在各家之間,乾脆利落地把人給耍了,而且拿走的東西還不少,若他們要報複,丞相府絕對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

不如將商琅留在宮中?

“陛下,”商琅又喊了他一聲,見到人眨了下眼才聚焦,就知道方才他說的話是一點也沒聽進去,便無奈道,“陛下近日總是出神。”

“嗯。”顧嶠毫無負擔地應了,然後拿著控訴的眼神隱晦地看他一眼。

如果商琅願意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他說不定就不會因為去想丞相大人的心思而頻頻在人麵前出了神。

商琅瞞著他的事情並非一星半點,包括先前。十多年過去,商琅或許已經將他給摸了個徹徹底底了,但是他對商琅卻是一知半解。

隻不過之前顧嶠一直都沒在意過這些事,隻想著黏在商琅身側,這幾年來他卻是越來越想將人給徹底剝開,不願意看到一絲一毫的迷霧。

難道是他皇帝做久了,控製欲也隨之增強了嗎?

顧嶠發現他連自己的一些心思都有些猜不透,許多時候全靠著本能。

這一次他總算是沒有再徹底走神,而是明明白白地聽著商琅將方才的話給重複了一遍。

聽完之後顧嶠也顧不上想著怎麼保護丞相大人不被世家那群人暗殺了,神色複雜地看向他。

兩個人太久都沒有用這些計策對付人了,以至於顧嶠現在都不敢確定商琅是不是變了。

以前怎麼沒發現……丞相大人下手這麼狠呢?

知道這件事情之後,那些世家的家主無疑會被氣到吐血三升,按照顧嶠對他們的了解,從此忌憚皇室而夾起尾巴來是絕對不可能的,一定會伺機報複。

雖然商琅說暫時不殺,但顧嶠自然不會輕易地將這個消息放出去,隻會一直拿這件事吊著他們。而在這樣把人逼到絕境的時候,他們自然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狗急跳牆。

這麼一想,倒還不如把人給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