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畫麵忽然變得模糊。
眼睫無力地顫了顫,隨後便徹底墮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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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與昭負氣離開,但並未走得太遠。出了明鏡宮之後,他就一直在附近徘徊著。
他氣得腦子發昏,很想一走了之。可是隻要一想到他已經標記了雲溯,如果他不在雲溯身邊的話雲溯的發倩期就會非常痛苦,便覺得腳步怎麼也邁不開了。
這個時間,明鏡宮附近還有不少行人,都是從議會大廈和中央政府大樓那邊下班的公務員們。褚與昭不想被他們看見,於是找到一條相對僻靜的小路,在路燈下的長椅上坐下了。
天漸漸黑了,慘白的燈光照在身上,在路上麵映出一坨黑黢黢的影子。褚與昭望著自己的影子,托著臉發呆,仿佛在等待什麼似的。
這一次,雲溯還是沒有派人來找他。
明明最開始綁都要綁他去訂婚儀式,為什麼現在又一副隨他去哪裡的樣子呢?
還是說,雲溯是仗著自己喜歡他,總會乖乖回到白橋去,所以找不找也無所謂?
褚與昭越想越覺得心涼。
一次又一次的冷戰已經快要將他心裡的熱情消磨殆儘了。
雲溯不會愛人,這或許是神契的影響吧。可他隻是想和喜歡的人談一場正常的戀愛而已,又為什麼要遭受這些呢?
明明從頭到尾,他才是最無辜的那個,現在卻弄得像他在接受什麼懲罰一樣。
好痛苦……
他確實已經,受夠這樣的生活了。
褚與昭把臉埋進兩隻手掌,%e8%83%b8口不停地起伏著。
忽然,他從手指的縫隙之間瞥到一片有點眼熟的白色繡金布料,是長袍的擺,長到蓋住了雙腳。
但衣擺之下, 居然沒有影子?!
褚與昭嚇得猛地站起來:“誰?!”
麵前站著的沒有影子的人,是神使。
比起低落到了極點又受了驚嚇的褚與昭,神使顯得十分從容,他用手撩了一下過長的白金長袍,悠然在長椅上坐下了。
“我找你有事,褚與昭。”神使說。
褚與昭額角青筋一跳:“有事就有事,不要裝鬼嚇人啊!!”
剛才有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自己倒黴到出門就撞上靈異事件。
神使平靜地解釋道:“我不受這個世界的規則製約,當然是沒有影子的。”
雖然他這樣說,但褚與昭覺得以神使的惡劣性格,應該就是故意想嚇他。
嚇死他對神使有什麼好處啊!
“我都說我不想看見你了,你還來找我做什麼?”褚與昭不快地盯著神使美卻不具人性的臉,“你坑完雲溯,還想來坑我是不是?我可不會上你的當。”
神使抬起頭來,滿臉無辜:“上次你跑得太快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什麼話啊,還非得親自找上門跟他說。
褚與昭忍不住在心裡嘀咕起來。印象中,這應該是神使第三次離開永生花園,來到現實世界。
第一次,神使加固了雲溯的禁製。
第二次,不知道是來做什麼的,神使的身影隻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就消失了。不過也有可能是他喝醉才出現了幻覺。
這一次感覺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褚與昭皺起眉:“什麼話?”
“改變未來,是要付出代價的。”神使朝他微笑,但眼眸中卻是空洞的,看不到任何情緒,令人毛骨悚然。
看到褚與昭詫異的神情,神使接著說:“你該不會以為未來是可以隨便改變的吧?你讓一個本該死在今天的人活了下去,這會令未來發生巨大的改變,會讓許多人的命運也隨之發生變化。所以你,必須付出代價。”
褚與昭難以置信地瞪向他:“……但是你先讓我看了未來鏡,還讓我做選擇!”
“確實如此。”神使笑容不減,“但規則也是由我製定的。”
褚與昭驚怒不已:“你根本就是故意……”
“我會拿走你和雲溯的‘命運’。”神使清悅動聽的嗓音打斷了褚與昭的話,“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價。”
逃是逃不掉的。
褚與昭隻是一個普通人,即便擁有在人類之中相當強健的體魄,也難以與超自然的力量對抗。
他想跑,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忽然整個僵住了,彆說邁步了,連動一下手指都做不到,甚至聲音也無法發出。
褚與昭一雙眼睛睜圓了,一眨不眨地瞪著神使,仿佛想用眼神傳達自己的憤怒。
“你不是正在發愁標記的事嗎?應該感到開心才是啊。”神使將褚與昭內心的掙紮看得一清二楚,故意這般說道。
褚與昭:“……”
褚與昭沒法說話,神使覺得無趣,輕輕地歎了一聲,抬手將食指指腹貼上他頸側的alpha腺體。
和omega腺體一樣,alpha的腺體也是釋放信息素和孕育出所有第二性彆性征的地方。
神使的指尖,亮起一小團白光。
銀發的人影消失了,褚與昭站在原地,感覺到四肢慢慢地恢複了知覺。
能動了。
剛才身體簡直像是被凍成了冰似的,現在陡然化了冰,也還需要一點時間適應才能完全恢複。
褚與昭又站了一會兒,才開始小心翼翼地活動胳膊,抬腿向前邁了一小步。
似乎已經沒什麼問題了。
褚與昭連忙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全身,又摸了摸頸側才被褚與昭碰過的地方,但是沒發現任何異樣,依舊非常健全。
神使說拿走了他和雲溯之間的“命運”,還提到了標記,意思是如果“命運”消失了,標記也會隨之消失嗎?
“命運”本就是很虛無縹緲的東西,就算沒了他也感覺不到。話說這種東西神使是怎麼“拿走”的?難道直接修改了他的基因?
褚與昭不是很理解。
而標記……
標記是在雲溯的身上,他本以為就算消失了自己也完全感覺不到。可事實上,就在那團白光亮起的瞬間,褚與昭很明顯地感受到了巨大的空虛感。
聯係著他和雲溯之間的某樣很抽象的東西,斷掉了。
隨之而來的失落感和孤獨感,幾乎讓人難以忍受。
褚與昭這輩子還沒有這麼難過過。
有幾滴小水滴落下,打濕了腳尖前方的地麵。褚與昭還以為是終於下雨了,但他仰起頭看了看天空,烏雲壓頂,但是雨尚未降下。
淚水隨著他抬頭的動作滑過臉頰,差點掉進耳朵裡去。褚與昭匆忙地抬起手來胡亂擦了兩把。
本來不想哭的,但這似乎是生理性的眼淚,一流起來就沒完沒了了。
褚與昭把手伸進褲兜裡去摸紙巾,指尖卻觸到某個冰涼的物體,棱角分明。
是鑰匙。
他恍然想起,褚衛送給他的那輛小型飛船,還停在卡蘭的5號飛行場。
其實褚衛很早以前就說過要送私人飛船給他,作為他進入宇宙軍後立下第一個軍功的禮物。但他進不了宇宙軍了,所以這艘飛船成為了他的結婚禮物。
收到禮物,褚與昭自然是開心的,可是這幾個月飛船停在飛行場裡,他卻根本沒開過幾次。因為他怕自己駕著飛船翱翔在高空,就會忍不住想走。
而現在,“命運”消失了,他就不再是符合皇夫條件的人選,標記消失了,雲溯也就不再需要他。褚與昭是臣子,沒有辦法提出離婚,但是雲溯可以主動休掉他,換一個會乖乖聽話不惹麻煩的人陪伴在身邊,而他也不必再不斷地消耗自己、過得這麼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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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與昭在心中做好了決定。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去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他將飛船的鑰匙握在掌心之中,緊緊攥住。
第93章 第一號通緝令(2)
趁著天氣還沒變壞,褚與昭來到了卡蘭第5飛行場,找到了自己的飛船。
這輛飛船他已經兩個月沒有碰過了,按理說應該積了不少的灰,但今天上午卡蘭下過的那一場雨,正好把飛船外殼上的灰塵都衝刷乾淨了,省了他不少事。
飛船這樣的貴重代步工具都是需要雙重認證的。褚與昭掏出鑰匙來刷了下卡,然後又刷了指紋。自動門緩緩打開,放下步梯來,褚與昭便踩著不算高的梯子上去了。
小型飛船的“小型”是相對而言的,對比起能載幾百號人的巨型飛船而言,它是真的很小,但已經遠比懸車這種普通代步工具大了。
整艘飛船由兩個部分組成——一個可以容納兩名駕駛員的駕駛艙,還有一個可供兩人生活的生活艙。
生活艙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不僅配備了睡眠和洗漱空間,還有一個開放式小廚房,和存放物品用的小儲物間,基本能夠滿足短期星際旅行的需要。
飛船可以設定自動駕駛,操作不難,隻要有腦子就會。褚與昭鑽進駕駛艙裡一通操作,給飛船設定好了行駛路線。他想先去冰雪星看看,聽說那裡風景絕佳,還有很多在其他星球上看不到的古老動物。
操作屏幕上顯示出最後的確認通知。
【飛船將於今日20:30自動起飛,目的地為冰雪星,行駛路線為係統推薦路線B,預計抵達時間為6月8日5:43。是否確認?
[確認/取消/返回]】
褚與昭正要按下確認,腦海裡卻忽然冒出去年在城堡裡雲溯和他講述冰雪星之行時的模樣。
……不能再想了!
褚與昭用力甩了兩下頭,果斷地按下確認。
現在是八點鐘,離起飛還有半個小時,褚與昭提前訂購好的物品也送到了。
身著藍色工作服的5號飛行場送貨員拖著一輛小推車,在外麵敲了敲恍惚。
褚與昭打開門,對方露出營業微笑:“褚先生,您訂購的物品到了,需要我幫您送上飛船嗎?”
褚與昭點了點頭,送貨員便把購物小票遞交到他手上,開始搬運物品。
生活艙的小儲物間裡空無一物,所以褚與昭買的都是些便於儲存的壓縮食品、礦泉水之類的食物,還有必需的生活用品,雖然直接在飛行場訂購會比在超市裡買貴很多,但勝在方便快捷。去冰雪星單程需要將近兩天的時間,這些東西他一個人肯定夠用了。
跨境通行證、身份ID卡、信用卡儲蓄卡,這些出行必備的東西褚與昭平常都揣在卡包裡一起帶著,也不必專程回家去拿了。
東西搬完,褚與昭給了送貨員不少小費,要求對方不要告知任何人他離開諾因的事。
送貨員脫下和工作服同色的鴨舌帽,向褚與昭行了一禮:“明白,先生。”
褚與昭重新關上艙門,打開溫度調節器,躺上了生活艙裡那張可以容納下兩個人的床,等待飛船自己起飛。
“……靠,怎麼偏偏是雙人床啊。”褚與昭忍不住罵了一句,心裡有點不痛快。
就算雲溯不在身邊,他也時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