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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空玫瑰 隔岸觀火 4360 字 6個月前

四周空無一人,隻有遠處立著一座白色石亭,除此之外就沒有彆的東西了。褚與昭回頭看了看,他身後也並不存在所謂的出口。

沒有辦法,他隻能朝著石亭走,起碼有個頂,能擋一擋陽光。

花海裡沒有路,花叢又太高,褚與昭走得有些艱難。

“……這裡到底是哪兒啊。”褚與昭嘴上低聲嘀咕著。

這地方給人的感覺十分詭異,看上去不太適合人類生存。難道說……

難道說,是因為他這幾天心心念念地想找到神使,於是他的真誠感動了上蒼,就真的讓他來到了神使的居所?

聽上去有點扯。

可是世界上都存在神明和神使了,還有什麼能比這更扯的?

不過神使在哪裡,好像沒看見啊……

不在家嗎?

褚與昭走到石亭去,憑借年少時爬樹掏鳥蛋的身手,幾下就爬到了石亭頂上去。站到高處後,褚與昭抬手遮在眼前擋住陽光,將花海四周環視一遍,居然還真的有所發現。

遠處有一片地方沒有被花叢覆蓋,褚與昭隱約能看見在陽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湖麵。

看起來挺遠,走起來恐怕更遠,他剛走到涼亭了就很花了一些時間。

再被太陽烤一烤就得熱死了。

褚與昭脫去外衣搭在手臂上,右手隨意地將領口的紐扣扯開,勁瘦堅實的%e8%83%b8膛露出來一小片。

反正這裡沒人,也不需要顧及形象。

褚與昭擦了擦額角的汗,朝著湖泊走去。

儘管這裡一眼就能望明白,但他總覺得此處應當還出隱藏著什麼未知的東西。在這裡四處探索感覺就像探險一樣,令他興致勃勃。

如果這裡真的是神使的居所,那他更得把這裡弄個明白不可了。

湖邊有一塊大岩石,看起來是用來坐的地方。褚與昭沒管它,直接探頭去看湖麵,然後又發現了一件詭異的事。

這個麵積不大的湖泊明明清澈見底,但他站在湖邊,湖麵上卻沒有倒映出他的影子。

褚與昭嚇一跳。難道他是鬼?!

其實他剛才就是摔死了,所以魂魄才來到了天堂?

腦洞大開還沒過幾秒鐘,褚與昭就很快意識到,岸邊的岩石花草同樣沒在湖麵上倒映出影子。

這什麼怪東西,真的是湖泊嗎?

褚與昭蹲下來,好奇地朝著湖麵伸出手去。指尖觸到湖水的瞬間,平靜無波的水麵忽然蕩開一小圈波紋。

接著,眼前的湖麵忽然浮現出畫麵來。

褚與昭望著出現在畫麵中的人,不由地睜大了眼。

這是雲溯……不,應該是締結神契之前,那個很喜歡的笑、也還會愛人的雲溯。

畫麵中的雲溯和如今的雲溯容貌完全相同,隻有臉上的神態很不一樣。雲溯自從締結神契之後,容貌便停留在了二十歲時,不會再衰老。由此可以推斷,他現在看到的這個雲溯就是二十歲左右的時候。

那是雲溯的人生發生重大轉折的階段。

褚與昭已經來不及去想為什麼湖麵上會忽然出現畫麵,因為二十歲的雲溯已經動了起來。

褚與昭的目光不由地緊緊跟隨著雲溯。

雲溯所處的地方看起來是他自己的房間,擺件都是褚與昭在白橋見過的,但是比現在白橋的這個大套房小了不少。

褚與昭注意到書桌上擺放的台曆,日期是12月1日。

——雲溯的生日。

一個多月前雲溯過二十九歲生日的時候,他們在明鏡宮的宴會廳裡辦了家宴,褚與昭陪著雲溯一整天,最後一起度過了一個很美妙的夜晚。

所以褚與昭對這個日期的記憶格外深刻。

而八年前雲溯二十歲生日那天——褚與昭記得,那就是先皇雲苒過世的日子。而據喻黎安所說,雲溯正是因為母親的離世才選擇締結神契的。

褚與昭的神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他意識到自己或許馬上就要知道他一直都想要知道的事了。

那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大約因為是這天過生日,雲溯看起來很開心,連下樓的腳步都顯得輕快。

二十歲的儲君——正如褚曦之前和他描述得那樣,眉眼乾淨,笑起來淺淺的酒窩很甜,像個清純的大學生。這樣的雲溯褚與昭從沒見過,覺得很新奇,一秒鐘都不舍得離開眼。

一樓的客廳裡掛滿了色彩鮮豔的裝飾,布置得很有宴會的氛圍,餐桌上是賣相上佳的佳肴。雲溯的幾個兄弟姐妹們都在,喻黎安和雲苒也在,一家人其樂融融。

“哥!!”雲灼又是第一個上前賣乖的,屁顛屁顛地湊到雲溯跟前去,仰著還未褪去嬰兒肥的小臉求誇獎,“老師說我特彆有天分,學小提琴學得特彆快!”

十歲的小孩兒,撒個嬌手到擒來。

穿著淺色蓬蓬裙的雲姝在一旁掩嘴輕笑。

喻黎安摸摸女兒的腦袋:“小姝笑什麼呢?”

雲姝朝父親勾了勾手,示意他附耳過來,然後在他耳邊小聲道:“其實三哥每天晚上都偷偷躲在房間裡練指法呢,我都看到啦。”

喻黎安疑惑道:“他晚上有練琴嗎?我都沒有聽到過琴聲。”

雲姝憋著笑說:“是無實物練習。”

然後學著雲灼偷摸練琴時的模樣,歪著腦袋擺了個拉琴的姿勢給喻黎安看,連自我陶醉的表情都學得一模一樣。

然後父女倆都沒憋住,一齊撲哧笑出來。

雲苒坐在桌邊,臉上病色難掩,但還是撐著臉掛起笑容:“你們父女倆偷偷摸摸說什麼呢,怎麼都不讓我聽啊?”

見妻子要起身,喻黎安連忙過去小心地扶住她。其他人麵上的神色也全都變得緊張了起來。

褚與昭也隨著他們看向雲苒。這時的雲苒應該已經病得很重了,即便穿著漂亮的裙子、化著淡妝,也遮不住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病態。

他猜想,在離世的這一天白天雲苒還能下床為雲溯慶生,可能是回光返照了。

身為醫生的喻黎安應當最清楚這一點,眼神轉向妻子的時候眼底充滿了擔憂和哀傷。

雲苒在喻黎安的攙扶下來到雲溯的身前,張開雙臂。雲溯立刻上前抱住了她被病痛折磨得感受的身軀,輕聲喊:“母親……”

雲苒長歎了一聲,低低道:“以後諾因就交給你了。”

雲溯眸中隱隱有淚光:“……媽,彆說這種話。”

一直沉默地站在一邊的雲頤上前扶住雲溯的肩膀:“先讓媽坐下休息吧。”

雲溯點點頭。

兄弟倆一起攙著雲苒坐回去。這時,有人推著足有五層高的生日蛋糕進來了。

“蛋糕來啦——”來人語調輕快,臉上笑意盈盈。

褚與昭的雙眼不由地睜大。

什麼情況,怎麼晏嘉也在?!

這個時候晏嘉應該早已從明鏡宮搬出去了,所以是雲溯主動邀請他來生日宴的嗎?

第49章 寒冬(9)

褚與昭對晏嘉的心情是有點複雜的。

他當然知道,晏嘉是雲溯最可靠的副手,對雲溯忠心耿耿,如今兩人之間是單單純純的君臣關係。但這個alpha畢竟是貨真價實的雲溯的青梅竹馬,而且晏嘉喜歡雲溯,雲溯也知道,現在多半還喜歡著。

種種現實,都讓褚與昭心情微妙。

此時推著大蛋糕進來的晏嘉笑得這般燦爛,是褚與昭平日裡見到的晏嘉大相徑庭,該不會是有什麼鬼吧?

比如趁著雲溯過生日向人告白之類的。

不要啊!他才不想看那種情節!

但是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生日宴結束後,晏嘉就將雲溯單獨約到了白橋的小花園裡。雲灼雲姝他們都躲在牆壁另一側偷看,褚與昭倒是看得正大光明,但卻比這群偷看的還要更緊張,心臟砰砰直跳,都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褚與昭忍不住在心裡罵自己。㊣思㊣兔㊣在㊣線㊣閱㊣讀㊣

被告白的人不是他,要告白的人也不是他,他一個上帝視角的旁觀者在這裡緊張個什麼勁啊!

褚與昭很沒出息地咽了下口水,死死地盯著正麵對麵站著的雲溯和晏嘉。

先開口的是雲溯,他的神色很從容,看起來似乎已經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有所預料。

“你要和我說什麼?”雲溯問。

“聽、聽說……最近有鄰星的王子向你提親。”向來能言善辯的晏嘉竟然說話竟然磕巴了一下,這很罕見。

“嗯……”雲溯點了點頭,又道,“不過我沒有和人聯姻的打算。”

對麵的晏嘉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喃喃道:“那真是太好了……”

雲溯望著他,嘴唇微啟:“晏嘉,我……”

“彆!”晏嘉打斷了雲溯,懇求道,“拜托了,請先聽我說。”

“先聽我說完,再做決定,好嗎?”

……喂!

褚與昭感到頭痛。

這是要開始說什麼啊!!

褚與昭其實不是很想聽,但是又不想錯過雲溯的反應,隻好不情不願地聽著。

晏嘉講了許多,基本上是他喜歡上雲溯的心路曆程和自我剖白。

雲溯很認真地聽著,大約也是真的有些被晏嘉的話打動了,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隻說了一句“讓我想想”。

晏嘉的笑容顯得有些勉強:“好。”眼底已經流露出幾分失落。

若真的想和他在一起,哪裡還需要“再想想”呢?

褚與昭想,連自己都明白的道理,晏嘉肯定也明白。

兩人都為對方保留了體麵。但其他旁觀者不知,還以為他們真的曾情投意合。

雲溯告訴過褚與昭,晏嘉的告白他是明確拒絕過的,但是晏嘉依舊想要留在他身邊輔佐,這未免有些自我感動的味道,或許會讓雲溯因此感到為難。

畫麵中的這段回憶繼續向前播放著,時間點點滴滴流動,終於來到了黃昏。

褚與昭一動不動地看了好久,感覺身上都有些僵硬了,於是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筋骨。

正抻胳膊的時候,畫麵裡忽然傳來一個女人淒厲的哭叫:“陛下——!!”

褚與昭立刻便知道,是雲苒出事了。

陪寄以厚望的二兒子過完二十歲的生日,她即將離去。

聽到侍女的哭喊聲後,雲溯匆匆忙忙地衝進了母親的房間。 褚與昭看見他眼眶裡蓄著淚水,將落未落,心臟猛地揪緊。

褚與昭也曾在心中幻想過雲溯找回感情的模樣,卻未曾想,看見雲溯流淚會令他揪心至此。

雲溯一定非常痛苦吧。

怪不得得知喻黎安生病後,雲溯的反應格外的大。多半是雲苒的離世,讓他怕了。

褚與昭從小到大還沒有經曆過真正的生離死彆,失去至親的悲痛是他幾乎不能想象的。

褚與昭低歎了一聲,盤腿在湖岸邊坐下,靜靜地望著哽咽著和母親告彆的雲溯,像是在陪伴著二十歲的雲溯一樣。

即便那隻是湖中的一道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