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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建造,也是在他任上開始的,但最後上麵主持建造的丞相名字並不是他啊。”

“衍先生的意思是,最後丞相辭職了?”這樣也說得通,“但是,最後始皇帝也沒有真的攻打羅馬哦。”一個學生說。

“是啊,最後始皇帝也沒有攻打羅馬。”進攻歐洲是在扶蘇後的三代才開始的。

將學生們打發去吃飯,顧衍偏頭透過窗戶看向遠處的秦嶺山。他眯著眼睛,回想起自己最後的那段時光。

其實他提交辭呈的時候,已經放棄勸說嬴政了。多年摯友、君臣最後還是走到了那一步,而且因為嬴政的不理解,他的身體每況愈下。呂雉甚至來勸過他,讓他妥協至少不用這樣辛苦。當時他在病榻上咳嗽了兩聲,勉強的笑著說,“我與陛下早就有所共識,我們不過是在完成自己理想的路上攜手的旅伴,如果不再走在同一條路上,那便是道彆的時候。如今國家剛剛安定,南方和北方也不過才真正臣服,此時出兵不過是在抽取大秦的鮮血和活力,如果真的開戰會抽乾大秦的啊!娥姁應該是知道和平和安定對於一個剛剛建立的國家是多麼重要的。”他沒有稱呼呂雉為禦史大夫,僅僅以老師和朋友的身份和呂雉說話。那時他已經看不見呂雉,隻能憑感覺衝她微笑。

他沒有和呂雉說的是,早在秦王政初年他坐上太保之位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最後被五馬分屍的準備了,恐怕在那個時候嬴政也做好有一天不得不殺了他的準備。他和嬴政有一種奇怪的默契,他們互相理解又互相提防,最後慢慢成為了最了解對方的人。他們相安無事這麼多年已經是一個奇跡,如今他辭職不過是像曾經在朝堂上上演過無數次的那樣,他用委婉的方式給嬴政一個台階下。

這也是張蒼他們沒來勸他的原因。

頭鐵的嬴政這麼多年還是沒有改變,但是當朝丞相的辭職真的引起了很大的震動。就連身為太子的扶蘇都有些坐不住,衝到自己父皇麵前和他爭論派兵的事情,最後還是蕭何把人拉出去的。嬴政頭疼的看自己的長子出去,然後召來張良。

顧衍並不知道身為衛尉的張良最後和嬴政說了什麼,反正後來派兵西域的計劃被無限期擱置,在張蒼和甘羅這兩位右相的主理下變成了發展北方疆域的經濟和民生,鞏固統治。

後來啊——

後來他搬到鹹陽郊外,自己十歲那年親手設計的書院養病,有一天在書房的窗邊感受到有人,於是推開窗戶輕聲道,“何人?”

又聽到熟悉的聲音說道,“學生贏姓趙氏政,前來拜見先生。”

第113章 番外

顧衍在始皇三十年的時候開始著手為自己準備葬禮,並不是基於此時人的習慣親自為自己挑選一個風水俱佳的寶地埋葬,而是因為他忽然覺得自己和嬴政的矛盾可能無法調和了。

他在為自己準備後事。

當然,有的時候在君臣相談甚歡的某一刻他也覺得可能是自己實在多慮了。明明遠洋的艦隊已經出航,雖然預計不會給國家帶來什麼經濟或是政治上的好處但是探索未知的精神卻彌足珍貴,他用二十年的時間去完成這個計劃,而嬴政顯然也分外高興。

但這樣的時刻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慢慢變少,他的副手和右丞相開始頻繁的被更換,他在丞相之位上將近四十年,從沒有經曆過如此頻繁的下屬調換。得用的人被調往邊疆,甚至明升暗貶的轉職去閒散衙門。雖然明麵上,甘羅、張蒼、呂雉這些真正的丞相學生都位高權重,呂雉甚至和他平起平坐位列三公,可顧衍知道嬴政在防備他。

這可能不是刻意的懷疑什麼,隻是一種無意識的擔憂,但已經足夠讓本就對帝王情感沒什麼信心的顧衍警惕起來了。

顧衍無奈的笑了笑,他善於做各種準備用來麵對突發狀況,所以僅僅是一個猜測和警惕的念頭也足夠成為他為自己準備後事的理由。

“所以,先生打算為自己準備後事?”張蒼蓄了須,如今已經是年近四十的人了,已經是太學祭酒的他越來越像顧衍,喜怒不形於色,即使知道教導自己多年的老師考慮身後事,也沒有多麼吃驚。

“那先生打算葬在哪裡呢?”張蒼平和的問,隻是聲音中的壓抑還是讓人擔憂。

顧衍溫和的笑著說,“不孝子孫還是不要回祖墳了吧。”他常年不在家,位居丞相也沒有給家族帶來什麼榮光,甚至兄長現在還是一個普通的侯爵,身無一職賦閒在家,子侄們都是靠自己的能力考取功名,從未用他的名字來抬高自己的地位。

這是既定的事實,張蒼理解的點點頭。他儘量讓自己輕鬆起來,然後說,“陛下說不定會讓您陪葬皇陵,在臨潼找一片地方怎麼樣?”臨潼是皇陵所在,如果顧衍要陪葬的話在那裡建陵墓是很不錯的選擇。

顧衍搖搖頭,“我不會去問陛下的。”這個事要和嬴政確定,但是顧衍不願將自己的打算告訴嬴政。

和他相伴多年的張蒼立刻明白了顧衍的意思,他歎了口氣沒有就這個話題再談下去,轉而說,“那先生打算怎麼辦呢?”並且在心裡祈禱千萬不要說什麼葬禮從簡,不設祭堂這種話。

顧衍習慣的將目光投到窗外,即使他什麼也看不見。他無意識的用手摩挲著腰間的劍柄,然後淡淡的說,“如果要我自己選擇的話,將我的一部分撒入渭河,一部分撒向秦嶺,一部分送還給兄長吧。”即使不打算回祖墳,他還是希望能回到親人的身邊——即使的一部分。

‘咣當’

門外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音,驚動了顧衍也驚醒了剛剛聽到答案呆愣在原地的張蒼。張蒼立刻起身拉開房門,然後就看到自己的小師弟正蹲在門口撿散落一地的杯盤。

他繞過地上的水漬,將盛著蜜水的壺扶正,因為有蓋所以沒有水灑出來。他按住甘羅有些顫唞的手,然後低聲說,“莫要讓先生憂心。”

甘羅眉目沉靜,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他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氣息調整成平時的節奏,然後和張蒼一起將東西收拾好後裝作鎮定的緩步走進室內。

顧衍果然貼心的沒有問什麼,甘羅明明隻比顧衍小九歲,但還是在他空蒙的目光下覺得自己無所遁形。他嚅囁著唇角,不知自己該說什麼。少年時他還能自認為理智的分析政務,做出自己的判斷,但是如今年歲漸長,看著先生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他反而感性了起來。

他忽然想怪罪陛下,先生為國儘忠幾十年,和他互相扶持半生,無不做到儘善儘美。大秦疆域遼闊,百姓安居樂業,風調雨順,哪一處不是先生沒日沒夜的工作,用自己的心血換來的?哪一個功績不是可以彪炳史冊的?

就是退一萬步說,先生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如今大秦不需他了,陛下就如此著急的架空先生。

甚至逼的先生,在五十多歲的時候就為自己考慮身後事,甚至想要將自己挫骨揚灰。

他抿著嘴,聲音有些顫唞,但發現自己其實問不出什麼。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顧衍像是小時候那樣摸摸甘羅的腦袋,然後笑著說,“阿羅怎麼了?”

“先生先生何至於此”在他看來,陛下畢竟還念著舊情,而且兩個人也還算君臣相和,哪裡到了這般地步?甘羅聲音乾澀的問道,“昨日不是還定下了新的民族政策和海外建設問題嗎?陛下和先生不是還好好的,怎麼”說著說著,他的聲音慢慢消散在空氣中,他說不下去了,因為甘羅知道,其實陛下真的厭棄了先生。

先生用自己的前半生建立了一個完整的國家治理體係,到如今,這個體係非常的完整,他的繼承人候選甚至有十個之多。這個國家,再也不是非先生不可了。

或者說,這個國家再也不是缺誰就不能運作了。

“並不是非我不可,不是嗎?”顧衍笑著說,他整日曾經一樣,寬和的輕輕敲了敲桌子,讓甘羅從自己的情緒中走出來。

他習慣性的眯起眼睛,然後溫煦的說,“現在想想,好像從未和你談論過我。”顧衍輕聲道,“很小的時候,我其實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那時我身體羸弱,家裡總是找巫醫來,我甚至被巫醫嚇的暈厥過。”這也是他從未來來到此處的契機。

“後來身體好了些,可還是終日在榻上看書很少下地走動。那個時候我才五六歲吧,有一天看到農人辛苦耕作,忽然就想說不定我可以幫幫他。於是就向大人要了幾分地,自己胡折騰。後來,這幾分下田竟然真的被我整治成了中田,這件事就被報給了岐山的縣令,後來輾轉進了昭襄王的耳朵。眼睛也是那個時候瞎的。”

甘羅和張蒼從來沒有聽起顧衍說過自己的過去,也很少了解顧衍的內心。所以當顧衍真的說起這些時,就連年長的張蒼都悄悄從外間進來坐在甘羅旁邊,就像小時候在顧衍身邊聽他說些神話故事一樣。

“其實在那之前,我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治國理政的才能。唯一的願望不過是在岐山找一片地,能吃飽穿暖有書看就好了。如果大人不想我分家出去,就在家中做個米蟲也不錯。”談起五歲的自己,顧衍眉目間多了些柔和,他接著說,“後來我就想,是否是我改變了大家的生活,所以天道在懲罰我呢?我那些不知什麼時候存在心間的知識,是不允許告訴大家的。”當然,顧衍知道是因為自己從未來而來,改變了這個時空才會受到懲罰,隻是並不能直接和自己的學生們說。

“九歲那年,昭襄王來岐山祈年宮,可能想起我那微不足道的功績,然後就召我覲見。我本以為自己會得個農官什麼的,隻是沒想到啊——”顧衍沒有再說,因為後麵的事情甘羅和張蒼都知道,甚至可能全國的百姓都知道,他十歲那年成為了當今皇帝的老師。

“當時的我可能真的覺得自己是天縱奇才,當為百姓儘心,%e8%83%b8中有無限的報複和理想。甚至,有些驕傲。隻是,那種報複還沒有到要為百姓奉獻一生的程度,其實有的時候我們選擇自己人生的契機,不過是一個念頭。而當時我的念頭,不過是想為身邊的人做些什麼而已。”

“在遇到陛下後,我忽然發現隻要陛下理解我所說,那些知識就不會給我造成負擔。所以我就想,陛下可能就是天命之子吧!我們相談甚歡,陛下也是個好學生,彆這麼吃驚,阿羅,要知道雖然我教了不少學生,但陛下依舊是我見過最聰明的那個。”

“我忽然覺得,其實自己能做到更多,不僅僅可以幫助身邊的人,說不定可以幫助萬民,於是後來,我借陛下的手去實現自己的報複,而陛下利用我的才能去建立萬世功業。”

“我們互惠互利。”說完他還笑了一下,顯然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後來,我因為教陛下一些機械方麵的知識,昭襄王把辭退了我。當然,那其實是一種保護,讓我能遠離愈演愈烈的王位之爭。我回到了岐山,但是依舊堅持給還沒有繼位的陛下寫信,寫一些自己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