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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思 八月薇妮 4392 字 6個月前

多此一舉了,有這臘梅,已然足夠。”

說著走到窗戶邊上,將一扇窗推開,外間清颯的寒氣衝入,跟閣子內的暖香交撞,庾約微微揚首,閉起雙眼深深呼吸,又長長地籲了口氣出來。

“你這道士倒是受用,我竟也起了要出家修行之意了。”他喃喃地。

陸機正在弄茶,聞言看向他:“你是玩笑還是當真?”

庾鳳臣回頭,嗤地一笑:“你說呢。”

陸機道:“我看你也舍不得那紅塵俗世的熱鬨。”

庾約回到座上,看著被放在麵前的一杯清茶:“前兩天你派人去叫我,是有什麼事嗎?”

陸機剛張了張口,又閉上:“沒什麼,隻是我聽說,小絕將要回來了,你可知道吧?”

“哦,彆這麼沒輕沒重的了,人家是‘成王殿下’。”庾約捧了茶,慢慢地吃。

“是啊,”陸機唉聲,接口道:“盛州的事兒總算平了,燕王這裡也算是妥當,我看皇上的意思,隻怕……你是不是也看出來了。”

庾鳳臣的眼底像是染了雪色,有些清清冷冷:“峘州之功,再加上盛州之戰,你的那位徒弟,隻怕是穩了。”

“你……不太喜歡。”陸機瞅著他。

庾約淡聲道:“你的夫人若在青天白日裡給他搶走,你會喜歡嗎?”

陸機揚了揚眉,苦笑:“不會……”

庾約定睛看他,有點奇怪的:“不會是什麼意思?你有夫人嗎,就說不會?”

陸機心頭一虛:“我、就是這個意思,我沒有,所以不可能嘛。”

庾約輕哼了聲,又吃了一口茶,那點微微澀意在舌尖散開:“等著看吧,皇上把他當成寶一樣,以為這位成王殿下真就比燕王要高明呢,他確實是高明,所以闖禍的手段更加彆具一格,等他真的鬨了出來,隻怕就不會像是燕王峘州的事那樣遮掩過去了。”

“你、在說什麼?”陸機遲疑地問。

庾約不答。

陸機思忖半晌:“你覺著小絕會闖禍?”

庾約瞥他:“這需要我覺著嗎?”

陸機咽了口唾沫,目光遊離了片刻:“鳳臣,你最近……跟你的夫人,怎麼樣?”

庾約道:“問這個做什麼?”

陸機道:“呃,我最近看你的命盤,你今年的大限宮命犯紅鸞,夫妻宮的星曜也不佳……隻怕會跟夫人、有變。”

庾鳳臣的眉頭皺起:“你閒著沒事兒,看我的命盤做什麼?”

陸機以為他會關心自己的那句話,沒想到他竟然一問就問到七寸。

“我是一時心血來潮,不成嗎?”他還算鎮定,隨機應變。

庾鳳臣道:“那你給你自個兒看過命盤了?你又如何?”

陸機閉了嘴:“我是好意,你怎麼句句質問,你若不信我的話,就算了。”

庾約笑著把杯子向他一晃:“凡人請陸觀主批命還不能呢,我不用花錢就得了你的真言,多謝。”

陸機無奈,又給他斟了茶:“鳳臣,說真的,你跟容姑娘如何?我前些日子看到了她,覺著她的麵相也不甚好啊,眉端透著一股鬱鬱之氣,最近又聽說她總住在香葉寺那邊的庵堂裡,你們兩個可彆……不成佳偶成怨偶。”

“什麼佳偶怨偶,如此嚴重,”庾鳳臣淡淡道:“是隻她一時彆扭而已。”

“什麼彆扭?”陸機疑惑。

庾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閨房之樂,我沒有必要跟你細說吧。或者你想學?”

陸機一愣,突然沒來由地紅了臉:“誰……誰想學了?”

庾約意味深長地:“哦是了,你不必跟人學,你們不是也有什麼雙修的秘本之類麼?”

陸機本是要勸他的,反而給他一頓搶白,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少說這些不正經的。”

“你先提的。”庾約淡淡然。

陸機道:“誰提這些了?我是勸你……”

庾約道:“勸我怎麼樣?我用得著人勸嗎?難道我不知我在做什麼?”

陸機眉頭緊鎖:“你當然是個最聰明的人,可有時候……聰明反被聰明誤,而且我想,對於女子,你的那些心思算計之類,未必能奏效吧?”

“喲,你倒是精通的很啊,我是不是要跟你學啊?”庾鳳臣微睜雙眼,晃晃地看著陸機。

陸機喉頭一動,仿佛怕給他看穿似的後退了一步:“我是在好言好語,你何必夾槍帶棒,連嘲帶諷的?”

“我有嗎?”

陸機哼聲,豁出去似的:“總之我是好意。有些事情是勉強不得的,鳳臣,彆跟自己賭氣。”

庾約卻盯著他:“誰讓你來說這些的。”

香葉寺的庵堂。

天色已暗,佑兒把白天庾清夢教的字臨了兩張紙,搓著小手依偎在星河懷中撒嬌。

“娘親,咱們什麼時候回府呀。”佑兒撅著小嘴問。

星河一怔:“怎麼,佑哥兒想回府了?”

“想、想老太君,平兒……也想爹爹啦!”佑哥兒道。

星河對於這種稱呼格外敏[gǎn],把佑哥兒的身子抱緊了些,勉強笑道:“前些天,娘不是跟你說了要帶你去縣城的?那會兒就見不著這裡的人了,才這幾天你就受不了要回去?”

佑哥兒眨了眨眼,好像不是很懂:“佑兒、佑兒……”他心裡雖然惦記著府裡的人,可卻更不想讓星河不高興,支吾了兩聲,最後竟道:“佑兒都聽娘親的!”

星河的心一軟,在他額頭上親了下:“佑哥兒最乖啦。”

佑兒即刻笑了,笑了會兒,突然又道:“佑兒好久沒見到舅舅了。還有……叔叔。”最後兩個字,放的低低的,他還記得在國公府內的時候,想問“那個叔叔”的事,給平兒暗中叮囑說不叫他提。

容霄跟著李絕去了盛州,星河也不知如何,聽佑兒竟問起來,且還問了李絕……星河沉默片刻,見沒人在跟前,便問:“佑哥兒喜歡……那個叔叔嗎?”

佑兒立刻叫道:“喜歡的!”

星河微笑:“為什麼喜歡呢?”

佑兒仰頭,黑白分明的兩隻眼睛眨了眨:“叔叔很厲害!舅舅說的。”

星河啼笑皆非:“因為這個才喜歡的?”

佑兒知道她不滿意這個答案,遲疑著想了會兒:“他對佑兒好!”

“哦?”星河詫異起來:“他哪裡對佑哥兒好?”

佑兒小聲道:“舅舅說,不能告訴人……”

“你小舅舅說的,什麼不能告訴人?”星河垂頭,有點不安,容霄那個性子,胡作非為的,彆不知道教了佑兒什麼:“到底是什麼?彆人可以不說,怎麼能連娘親也瞞著?”

“佑兒不瞞著娘親,”佑哥兒急忙聲明,又掙紮著從星河懷中下地,他跑到裡屋,不多時捧了那把小小地桃木劍出來,做了虧心事般,佑哥兒瞅了星河一眼,小聲地:“舅舅說,這是……叔叔給佑兒做的。”

星河震驚地看著小孩兒,又看看那把劍。

當初容霄來送劍的時候,她確實覺著這劍不像是買來的,本以為是容霄心血來潮。

沒想到竟然……

星河把佑哥兒抱起來,仍是擁在懷中,連帶那把小桃木劍。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屋內點了燈,照在窗欞紙上,透著一股微暖的顏色。

庾清夢的丫鬟聽竹從外頭回來,冷的跺腳,哆嗦著:“今兒可彆出去,簡直的凍死人!”

望蘭笑道:“你跟誰說呢,這屋裡隻有你動不動往外跑。”

聽竹嘟了嘟嘴:“誰叫得了菩薩托夢呢,當然要去前頭上一炷香啦。”

她趕忙去烤火,又說道:“不過,咱們可要小心點兒,把房門都關好了。剛才我在前頭上香,那姑子說了,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小賊呢,還是山裡的猴兒、大仙兒之類的,桌上的供品少了好幾樣呢。”

望蘭聽的發怔:“哎喲,彆的還好說,可彆有那些壞人……我去看看叫他們關門。”

正在這時,突然星河道:“等等。”

望蘭轉頭,見星河凝眸看著聽竹:“真少了供品?都少了什麼?”

聽竹沒想到她會在意這個,思忖著道:“那姑子嘀嘀咕咕的,好像是幾個青皮橘子、梨之類的……卻也不值錢……”

話音未落,星河已經轉身往外。

第161章 笑籬落呼燈*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星河正欲出門,佑哥兒有些忐忑地跑近過來:“娘親要去哪?”

同時望蘭也忙走過來:“二奶奶去哪裡?外頭地滑呢,有什麼事吩咐丫頭們去就行了。”

星河想了想:“你們好好看著佑哥兒,我出去走走,稍後就回來。”

聽竹趕忙去取了披風,這會兒庾清夢也自裡間出來,問道:“怎麼了?”

星河握了握她的手:“有一點小事,我去看看。”

清夢同她相處這麼久,彼此早就心有靈犀,於是不問,隻吩咐:“叫望蘭跟著你吧。”

望蘭是清夢的心腹,最是謹慎穩妥的。

星河點點頭,帶著丫鬟出了門。

這所庵堂並不很大,隻依附於香葉寺而立。

前頭聽竹上香的地方是正殿,前頭小丫鬟打著燈籠,望蘭扶著星河的手,一邊撐著傘,未免有些無措。

察覺星河越走越寬:“二奶奶……慢著些。留神腳下。”

星河含糊應了聲,隻管往前看。

因為天冷,庵堂的姑子們早關了前門,正在去取暖吃飯,連守殿的也都偷偷地跑了。

星河同望蘭來到殿門口,她的目光掃過供桌,因為給姑子們收拾過,倒也看不出什麼來,目光下移,看到供桌上低低垂落的黃幔。

就仿佛是在驛馬縣的那天,她帶了平兒跟老爺子,一路尋去那關帝廟的情形。

星河吩咐望蘭在門口等著。

屏住呼吸,她走上前去。

微微俯身,探手將那黃幔子緩緩撩起。

雪落無聲。

無人發覺,就在星河抱著佑哥兒低語的時候,外間窗戶旁,靜靜地立著一道人影。

細雪已經落滿了他的頭肩,他整個人看著幾乎跟雪融為一體。

趁著黑幽幽的天色,就算有人把旁邊過隻怕都發現不了這兒還有個人。

窗戶上透出了一點淡黃的燈火的暖光。

他飛蛾盼火般,抬手碰了碰那層窗欞紙,可並沒有覺著暖。

——“稚子何辜”。

這句話自從李重泰告訴他之後,一直在李絕心裡沉浮。

他想不明白,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也許,隻有冷華楓會真正的懂。

字麵上來說,是指:一個小孩子,能有什麼罪過呢。

這小孩子當然是說當初的李絕。

隻是李絕吃不準,李益都說這句話的意思,是指的他拿劍殺人呢,還是……什麼彆的。

但不管怎麼樣,他的小時候,是在“辜”之中度過的。

他是有罪過的。

李絕聽著星河的溫柔低語,以及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