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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思 八月薇妮 4368 字 6個月前

戰俘等有二十餘人,給如牛羊般驅趕著往外。

當初被俘虜的時候,足有幾百,此刻殘存的隻有這些了,慘狀一言難儘。

李重泰人在其中,拖著殘腿躑躅緩行,一點也看不出是個矜貴的王世子。

若非李絕昨日的叮囑,李櫟葉恐怕又將忍不住了。

出了玉城,阿貴的親兵護送他們過了山道。

路上,李櫟葉跟赤鬆伯時不時地掃量人群中的那道熟悉身影,但卻絕不敢多看,更不能盯著瞧。

成敗在此一舉。

抵達前鋒營地的時候,遼人看到是耶律將軍的親兵,急忙肅然相迎。

而李絕眾人一路懸起的心也總算可以放下了,隻要再往前去,縱馬疾馳,不到一個時辰,就能抵達盛州外的明複鎮,那兒是有盛州守軍的。

就在雙方交接的時候,突然間馬蹄聲響,滾雷似的向著此處疾馳而來。

戚紫石抬頭,見竟像是玉城的騎兵。

他有些不安:“小三爺……”

此處的遼人也發現了,張望的張望,有人也向著那邊迎了過去。

馬背上的騎兵一邊疾馳,一邊大聲疾呼,用的卻是遼人的話。

隨風,那些話斷斷續續模模糊糊地飄了過來。

李絕也看出情形不對,可惜他不懂遼語,便問李櫟葉:“知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郡主畢竟是從小兒在盛州長大,對於遼語有些研究:“他們好像……”

話音未落,就聽俘虜之中一個嘶啞的聲音道:“快走!搶馬!”

這聲音雖然微弱嘶啞,但自有一股威嚴。

李櫟葉身子一震,與此同時,那些本來隨時都會倒地不起的俘虜突然暴起,或用手中鎖鏈、或用雙臂,將身邊的遼軍擊倒,有人便縱身撲向旁邊的馬匹。

赤鬆伯跟李櫟葉兩人,則齊刷刷地向著那出聲的人掠去!那是世子!

李櫟葉在縱身過去之前急匆匆地說道:“三弟!他們好像知道你的身份了!”她的眼裡也滿是駭異。

這會兒追兵已經逼近,營地這裡也驚動了,最先搶的馬匹的俘虜,已經縱馬往前狂奔而去。

遼人們大聲呼喝,有的拔刀,有的張弓。

匆忙中,戚紫石拉了一匹馬,擰眉道:“小三爺,趕緊走吧!這些人看樣子還不知道咱們是為救世子,可卻竟知道你是三王子,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李絕看向李重泰的方向,見赤鬆伯掀翻兩個衝過來的遼軍,李櫟葉一把扶住世子,幫著他翻身上馬。

李重泰受傷顯然不輕,艱難地趴在馬背上,他向著李絕看了過來。

目光相對,李重泰抿了抿唇:“走!”

不知是對李絕說的,還是對李櫟葉。

“嗖!嗖!”

幾聲連響過後,一聲慘叫。

原來是遼軍張弓射了過來,一個俘虜躲閃不及,中箭倒地!

李絕屏住呼吸,翻身上馬,跟李重泰的馬兒一前一後。

身後陸續又有利箭破空的響動,李絕回頭,見赤鬆伯跟李櫟葉各自翻身上馬,赤鬆伯大袖揚起,卷住幾枝射過來的箭!

可還是有俘虜給射中。

眾人顧不得彆的,隻拚命地伏底身子,縱馬飛奔!

但是,遼軍也已經開始行動,更多的箭矢如雨點似的潑灑而落。

李重泰吼道:“大家散開!”

原本合力奔逃的眾人,分彆打馬,彼此隔開距離。

很快地,李絕發現了一點異常!

在他身後跟著的追兵,仿佛比在彆人身後的更多幾倍!

李絕原本還護在李重泰旁邊數丈開外,發現這點後他故意又打馬隔開了一段,果然,那些箭都是追著他來的,李重泰跟其他人身邊的反而少了很多。

戚紫石說的對,他們不曉得信王府的世子在這裡,而隻知道三王子在這裡。

李絕唇角一挑:有意思,玉城的人,是怎麼知道的?

那邊赤鬆伯跟李櫟葉一左一右,護在李重泰身側。

而身後,大批的遼軍縱馬趕來!這情形就像是一群惡狼殺氣騰騰地在追逐獵物。

李絕心底飛快打轉,他知道這樣下去,勢不可免還是要跟對方短兵相接,而雙方相差顯然太過於懸殊,戰俘是沒有作戰能力的,敵人卻有無數,真打起來他們或能自保,卻未必會護得住李重泰。

糾纏的結果,恐怕是誰也走不脫。

李絕斂眉,把心一橫。

猛地,他將馬兒韁繩一拉!

本來是往前、向著盛州方向去的,被他這麼急轉彎,馬兒四蹄濺地,竟改道往東狂奔!

“三弟!”李櫟葉聽到馬蹄聲不對,回頭一看,大驚:“你……”

郡主起初以為李絕是慌不擇路走錯了方向,她想提醒李絕。

但很快她發現不是這樣!

赤鬆伯往李絕的方向看了眼,眼中透出駭然色:“他是想引開追兵!”

果然,就在李絕改道的時候,身後追擊的遼人,呼啦啦!竟有一大半跟著他轉了道!

赤鬆伯咬牙,在一刹那他很想隨之跟上李絕。

但是……看著旁邊馬背上搖搖欲墜的李重泰,赤鬆伯還是狠下了心。

當初他確實是奉命負責保護李絕的,但是現在回到王府,他首先要顧的肯定是世子!

可心裡,赤鬆伯跟李絕一樣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明明可以順利的全身而退,最難的關卡都過了,怎麼敵人竟偏知道了李絕的身份!

隻有戚紫石仍是緊緊跟著李絕去了,他們把大部分遼軍引了去。

李重泰回頭看向李絕,他的眼神暗沉,唇角抿住。

最終,世子還是轉回頭,狠狠一抖韁繩:“駕!”

馬蹄著地如飛,驚雷的聲音貫入耳中,李櫟葉心跳如擂。

她的目光,身不由己地追隨著李絕越來越遠的背影,終於忍不住大叫了聲:“铖禦!”

明明隔著很快,李絕該是聽不見的,但就在這一刻,李絕回過頭來。

少年的純陽巾下,散開的發絲在風中飄揚,道袍的袖子烈烈地灌滿了風。

這樣生死攸關,情急之下,他卻一點兒驚慌失措都沒有,鳳眼清明,眸色銳利如舊。

驚鴻一瞥似的,李絕看著李櫟葉。

少女望向自己的目光充滿了震驚,焦灼,以及……彆的什麼、類似不舍的東西。

也許在這一刻,李櫟葉的心中,是真正的把李絕當做三弟來看待的吧。

李絕用力一抖韁繩,決絕地轉回了頭。

星河從噩夢中給驚醒。

床簾給撩起,平兒身上披著一件外衫,俯身輕聲問:“又做夢了?”

星河白著臉,喘了幾口:“什麼時辰了?”

“醜時剛過,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呢。”平兒掏出帕子,給星河擦了擦額角的汗,“坐著,我給你倒茶去。”

星河靠在床邊,心裡亂亂地,都是噩夢的影子。

而這些日子,她的噩夢的主角,無一例外,有時候是李絕,而有的時候,是她自己。

先前,在被庾約帶回青葉觀後,庾清夢抱住她失聲痛哭。

雖然已經被提前告知,是李絕身邊的人把她帶走的,清夢還是沒法兒安心。

星河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就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但庾清夢發現,她身上有什麼東西不太一樣了。

清夢問星河,赤鬆伯把她帶走是為什麼,有沒有為難她,李絕又怎麼樣了。涼七獨家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星河隻說:“他受了傷,是為了救我父親,傷的有些嚴重,不過……傷勢在好轉,應該過一陣子就會好起來。”

清夢心裡疑雲重重:“那他現在在哪兒?”

“他……被郡主他們帶著回信王府去了。”

“什麼?”庾清夢很意外:“小道長不是不想回去的嗎?”

這次星河沒有出聲,而隻是目光空濛地看著看向某處,其實她什麼都沒有在看。

她的人雖在這裡,卻好像……是少了神魂一般。

清夢把星河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她的衣衫還算整齊,沒什麼異樣。

但先前庾約說去接人的時候,是帶著平兒的,有那能乾的丫頭在,又能怎樣?

庾清夢的唇動了動,卻又沒有再問什麼,隻微笑道:“罷了,你好端端地回來了,這就是天幸。彆的不管什麼事都是其次,人沒事兒最要緊。”

“是,四姐姐彆替我擔心了。”星河向著清夢笑了笑,可很不自然,就仿佛是在嘴角硬擠出來的讓人安心的一點笑。

大概是知道自己笑的不自然,她稍微往庾清夢身邊靠了靠。

庾清夢轉頭,卻見因為星河靠過來的緣故,本來嚴絲合縫的領口微微敞開,雪白的頸間,竟影影綽綽有若乾粉色的印記,或淡,或深,就好像是雪上灑落的桃花瓣那麼醒目,令人驚心。

第116章 要嫁隻嫁他

庾清夢跟星河已經算是無話不說的地步了,但是在那時候,她明明覺著有事情不對,卻居然問不出口。

隻能默默地咽下所有,陪著星河,直到先送了她回侯府,才跟著庾約返回國公府。

她想問問自己的二叔。

庾約一貫是個八風不動喜怒不形於色的,此刻仍是同樣。

他的臉上毫無表情,讓人猜不透深淺,摸不著脾胃。

清夢同他將走到二門,才抬頭:“二叔。”

庾約把腳步放慢,垂眸看她。

清夢定了定神:“二叔,三妹妹她……沒事兒嗎?”

庾約烏黑的眼珠盯著她看了片刻,雖然沒有情緒,但正是這種冷極的高深莫測,卻一下子讓清夢的心都縮緊。

可下一刻,庾鳳臣卻輕輕地笑了,用一種輕若無物的語氣,他不以為然地笑說:“她能有什麼事兒?你這丫頭,問的古怪,還是她跟你說她有事?”

清夢看著他不笑則已,一笑就燦爛明朗的令人安心的笑容,感覺自己懸著的心仿佛也隨之平靜了好些:“我、我先前看三妹妹心情似乎不太好,所以才問問的。”

庾鳳臣含笑點點頭:“星河的心情不好?當然,被人無端端的擄走,又多受了一場驚嚇,她的心情能好就怪了。”

說了這句,庾約又若有所思地道:“這丫頭也是命途多舛,先前替你擋了一次災,如今自己又遭受這無妄之劫,隻不知以後……”

“以後怎麼樣?”清夢忙問。

“以後,”庾約目光轉動,哈哈一笑:“就讓她無病無災,平安喜樂的吧。”

星河回侯府當天,容元英也正好回朝。

星河跟平兒兩個原本還有些擔心,怕譚老夫人跟蘇夫人會詳細詢問在青葉觀的種種,沒想到正趕上靖邊侯回來。

闔府上下全都為這件事而雀躍忙碌,譚老夫人甚至沒顧得上認真跟星河說幾句話,就打發她回房了。

也正因為府裡全都為了侯爺凱旋之事高興著,所以也沒有人格外留意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