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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思 八月薇妮 4340 字 6個月前

,隻是她被剛才庾約彈三弦的情形震撼到,心中甚覺新奇,望見牆上的一把三弦,隻管盯著看。

庾約信手摘了下來:“想試試?”

星河抬眸:“可以嗎?”

庾約笑:“有什麼不可以的?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星河接在手裡,學著庾約先前的樣子,在一張凳子上坐了,先是調了調弦,左手輕輕地一拂琴身,右手的手指攏在弦上,回想他之前的動作,輕輕地彈出了兩個音。

庾約本是帶三分笑漫不經心打量著她的,以為是少女胡鬨,突然聽見這兩個音,他的眼神微微一變。

星河彈出兩個音,心裡有些喜歡,便又凝神想了會兒,又彈了幾聲。

但她到底膽怯,抬眸看到庾約正盯著自己,她便抱著三弦站了起來。

庾約問:“怎麼不彈了?”

“我、我不會,亂彈的。”星河回答。

“亂彈?”庾約唇角微動:“你先前學過?”

“沒有,今兒是頭一次碰。”

“那……剛才你是學的……我?”

“是。”星河紅了臉:“是我胡鬨,讓庾叔叔見笑了。”

她急忙把那把三弦送了回去。

庾約欲言又止:“也好,你還是彆彈這個,三弦的音過於單調孤清,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學點彆的吧。”

星河見他並無怪責之意,鬆了口氣,隨口問:“學什麼彆的?”

“月琴,或者瑤琴,琵琶等都行。”

“這些庾叔叔都會?”她驚奇地問。

庾約似笑非笑道:“不敢說‘會’,略懂一二罷了。”

他想了想,走到桌上一架古琴旁邊:“你過來。”

星河走到跟前,在案頭屈膝跪坐。

庾約信手在古琴上一拂,音調淙淙如流水,星河眼睛一亮。庾約看著她眼中的光:“喜歡?”

她忙點頭,庾約又彈了幾個調子:“也沒學過?”

星河又搖頭,眼睛盯著他的手,感覺是他的手指跟琴弦一來一往,仿佛極美的舞蹈,又發出極動聽的樂調,竟目眩神迷。

庾約且撫琴,且看著她,見她隻管盯著自己的手,神情專注又有點癡迷。

不知為什麼,恍惚中庾二爺的手上便彈錯了一個調子。

而就在此刻,他察覺星河的眼神略略有了變化,他立即停了下來。

星河疑惑地望著他,庾約倒是沒說什麼,隻看了甘泉一眼。

甘管事便走去跟店家低語了幾句。

店家躬身入內,頃刻抱著一架被緞子裹著的琴走了出來。

庾約掀開緞子,裡頭是一架通體如墨的古琴,細看,卻仿佛散發一點暗綠,翻過來,看到琴內刻有“桐梓合精”的銘文。

庾約起手試了試音調,幽沉古雅:“雖然並非傳世綠綺,但能仿造到這個地步,已然不錯了。”

星河問:“綠綺是什麼?”

庾約舉手調音,笑裡竟多了幾分寵溺:“是漢代梁王贈給司馬相如的一架古琴,你看這琴身是黑色,但細瞧又有點微綠,像不像是綠色藤木纏繞在古木之上?所以叫做綠綺。你喜不喜歡?”

星河的“喜歡”將要衝口而出,突然意識到什麼:“庾叔叔……”

“詞數歸期,舊情新敘在何時,欲將綠綺舒心曲,流水高山付與誰。”庾約似%e5%90%9f似唱,手上行雲流水般撫弄出淙淙琴音,末了長指掠過琴弦,他抬眸看著星河:“給你好不好?”

第15章 君心似我心

甘管事叫人把綠綺包了,送到車上。

這次,是真的送了星河回家。

而家中這裡,星河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在她跟平兒回家後,馮老爺子告訴她,先前小道士已經來過了,給老太太針灸推拿,還留了一個小包袱給她,不知何物。

星河心中不知是失望還是驚喜,聽老爺子說那包袱在桌上,忙把琴放下便去看。

馮老爺子去瞧了瞧那琴,覺著稀罕:“怎麼弄這個東西……”

平兒已經趕著把自己捧著的那個寶貝物件先放到裡間去,見星河無心回答,便替她道:“老爺子,老太太的情形怎麼樣?”

馮老爺子卻也知道星河從來自有主張,便不追問,隻回答道:“好多了呢,倒是有勞那小道長了,就是、我看他臉色不太好……走的時候搖搖晃晃的。”

平兒一愣:“這……臉色不好?難不成是身子不適?”說著看向星河。

星河正才打開那包袱,聽見這話也怔住了。

目光跟平兒一碰,平兒已經走了過來,驚奇地打量包袱裡的東西:“喲,好多書啊,是小道長帶的?”

馮老爺子道:“他也沒說是什麼,隻放在那裡說給星河兒的,我也沒看。”說著也走過來,看了幾眼笑道:“原來是這些,真是有心了。”

原來這幾本書有《千字文》《千家詩》以及《聲韻啟蒙》等,底下還有些練字用的字帖。

除此之外,竟還有一方硯台,一支筆。

星河看著這沉甸甸的許多東西,心裡明明是喜歡的,大概是太喜歡了,眼中竟有些發酸。

暫時叫平兒把這些都拿回屋子裡去,星河又去探過了老太太,卻見老太太的臉色都比先前好多了,看的她越發放心。

草草吃了中飯,星河便在炕上做那件襖子。

她心無旁騖地做起來,進度極快,就是底下還缺些棉絮。

星河擔心李絕,一心要快點做好了,現去買棉花隻怕來不及,便去取了一床小褥,拆開了線頭,將裡頭的棉絮倒了出來。

平兒看見了,又驚又笑:“姑娘,這是拆東牆補西牆啊,這褥子好不容易跟那件夾襖一塊兒做的,襖子送了人,褥子又拆了,這幸而小道長是叫你做件薄襖子,倘若要蓋道觀,你還不把這房子的磚拆了給他呢。”

星河啐了口:“少渾說了,你沒聽外公說他今兒情形不太好?也不知是不是穿的太少、害了病的緣故……”

平兒也道:“他既然不舒服,還能來給咱們老太太針灸,倒是極有心了。對了姑娘,怎麼還給了姑娘那些書呢?”

那天晚上小道士來的事兒,星河瞞的密不透風,當下含糊其辭:“你都說了他有心,自然會想到咱們想不到的。再說,我看看書豈不好?”

平兒笑道:“好好好,那當然好,至少不能辜負了小道長這片心呢。”

漸漸黃昏,星河始終伏身縫納,未免有些頭暈,捏針的手都發顫了,便停了下來。

她又去翻看李絕給的書,先看了會兒《千字文》,拿起來的時候,發現書脊上沾著點灰,忙吹了去,又用手擦了擦,卻不像是尋常灰塵,倒像是香灰。

星河沒在意,磕磕絆絆,倒也認得一小半的字。

又舉著那塊硯台,翻來覆去看了很久,湊到鼻子邊上聞了聞,一股淡墨的香氣,她心裡大悅,忙叫平兒取水研磨,鄭重其事地下地洗了手,準備練字。

星河就如同是才開蒙的小學生,求知若渴,樂此不疲,晚上飯都沒吃,平兒催著,隻喝了一碗米湯。

小道士給的字帖,她也描了有三四張,卻也像模像樣的。

平兒見她瘋魔似的,起初不敢打擾,隻等老太太兩個睡下了,平兒才悄悄地問星河:“姑娘彆隻管記著寫字兒,今兒那位二爺,是怎麼回事?”

星河滿心都纏在讀書練字上,幾乎把庾約給忘了。

給平兒一提,手下抖了抖,便寫壞了一個字。

她很是惋惜,又有點懊惱,回頭瞪了平兒一眼:“你不會等我寫完了再問?”

平兒笑道:“姑娘這樣子,倒有點像是要去考狀元了。”卻又道:“說真的呢,那位二爺給的禮物,你不看看是什麼?”

星河提著筆,轉頭看了一眼炕頭櫃子上那放著的檀木匣子。⑩思⑩兔⑩網⑩

人皆有好奇之心,星河當然也想知道這匣子裡是什麼,但下意識地,她竟有些不敢打開看。

因為就算不看也能猜到此物貴重,她怕看了之後超乎自己的預計,那將怎麼處置?

當下隻是搖了搖頭。

這天晚上,平兒醒了幾次,都見燈火還亮著。

油燈的幽微光線中,見星河一會兒練字,一會兒看書,倒果然是個要去考狀元的樣子。

平兒怔怔地看了會兒,本想叫她睡,可又到底沒有出聲打擾。

次日,星河打定主意哪兒也不去,專等李絕。

昨晚上她練了很久,字跡總算是端正好看些了,至少不像是才提筆時候的生澀跟歪歪斜斜,她心裡得意,想著若是小道士來看,應該不至於如何嘲笑。

不料從早到中午,竟不見有人來。

星河想到昨兒老爺子的話,心神不寧,恰老爺子從外回來,竟說道:“奇怪,今日韋家的法事,小道長竟不見人。也沒來這裡麼?”

星河一驚:“他不在韋家?”

馮老爺子疑惑道:“是啊,那些道士還有抱怨的,說什麼……小道長這兩天不跟他們睡,飯也不一塊吃之類的。對了,也有說他從前兒就有些病懨懨的。”

平兒跟楊老太太在旁聽的清楚,平兒忙問:“這是怎麼回事,小道長又會去哪兒?”

楊老太太也著急:“這冰天雪地的,不在韋家又在哪兒睡呢?飯可也怎麼吃啊?都怪我老糊塗了,昨兒就看著他有些不對勁兒,就該把他留下在家裡的!”

星河的心一緊一揪的,又聽了兩人的話,更覺不安。

默然無聲回到屋裡,隻聽外頭老太太跟老爺子埋怨:“昨兒你怎麼也不攔著?”

老爺子道:“我隻當他還有事,怎麼敢攔?”

老太太道:“那這會兒人不見了,你……你還不去找找?”

馮老爺子跺跺腳,轉身出了門。

老爺子在城內轉悠了一個時辰,也打聽了不少相識,仍是毫無蹤跡。

按理說小道士那個樣貌,那個打扮,如果出現在城內,是很容易找的,如今事情果然蹊蹺。

老爺子垂頭喪氣回到家裡,楊老太太心焦:“要不然……咱們去報官吧?”

“報什麼官,小道長是呂祖殿的人,人家沒報官,咱們去報像什麼話?”

“那、呂祖殿的道長們沒去找?”

馮老爺子歎氣:“他們說了,小道長經常的來去無蹤,他們都習慣了。”

平兒卻不服氣,插嘴道:“我看他們就是懶的管,明知道小道士害了病,怎麼說習慣呢?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或者暈倒在雪地裡……那可是人命大事。這眼見又天黑了……”

天果然更暗了下來。

星河在裡間,感覺身上一陣陣發涼。

望著桌邊那些整齊的書本,以及自己的練習冊子,也許是一種說不清的直覺,她知道小道士一定出事了。

拿起最上頭的那本《千字文》,卻見書頁上還沾著一點灰,星河舉手慢慢掃了去。

突然她怔住,低頭看向手指上的那一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