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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地輻射了整座城池,如同一張龐然交織的大網,最終彙聚到了謝聽秋一人身上。

必須毀掉那些佛像,否則他就會擁有不計其數的力量,取之不儘,用之不竭。

“有人生來尊貴,有人生來卑微。有人生來富裕,有人生來窮困。”謝聽秋伸出右手,狂風大作,流線似的金光從他指縫無聲流淌,“同樣是人,為什麼有些人活得就那麼自在,有些人活得就那麼可憐呢?”

白渺緊緊依偎著沈危雪,衣擺紛飛,聲音被風吹得支離破碎:“因為眾生皆苦。”

“對,眾生皆苦。”謝聽秋聲音幽幽,“可惜,神不渡眾生苦。”

白渺回過味來了:“你想做神?”

謝聽秋笑了笑,張開雙臂,任由狂風將他的衣袖吹得獵獵飛揚:“我現在不就已經是了嗎?”

藐視萬物,掠靈屠命,卻敢自詡神明。

白渺冷冷道:“你還真是不客氣。”

“連漫天神佛都在助我,我為何要客氣?”謝聽秋笑得極為暢快,“倒是你身邊的劍尊,和我相比,他現在反而更接近……”

劍影縱橫,劍光似電,瞬間打斷了他的話語。

“渺渺。”沈危雪輕撫白渺的頭發,對她低聲道,“那盞護靈燈,你帶了嗎?”

白渺重重點頭:“我一直帶在身上。”

“那就好。”他聲音低柔,目光如水,“那些佛像,可以交給你麼?”

白渺一愣,隨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彙聚在此的修士眾多,但隻有劍尊和劍尊的劍,才能斬斷那些虛假的佛像。如今劍就在她手中,所以摧毀佛像的重任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頭上。

白渺自然不會推諉。這是沈危雪對她的信任,是對她的肯定,她隻會心生歡喜,竭力完成。

但她還是不放心:“你不會又想把我支開吧?”

沈危雪輕輕搖頭,神色溫柔得近乎虛幻。

“這次不會了。”

周圍是密集的劍雨,下方是奔逃的凡人。

時間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知道了。”白渺咬唇,握緊鳴岐,“我會儘快摧毀它們的,你一定要撐住。”

沈危雪垂眸看著她,眼神溫和而安靜。

白渺不再多言,縱身一躍,青鸞隨即清鳴一聲,載著她飛往雲層之下。

沈危雪收回視線,緩緩閉上眼睫。

他抬手掐訣,鬥轉星移,天地之間漸漸蕩開一層水似的波紋。

波紋將天地分隔成上下兩段,上方是重重劍影和森森魔氣,下方是凡人城池和萬千佛像。

佛光凝成的流光金線像是被齊齊割斷,無邊無際的波紋瞬間將金線與謝聽秋隔絕了。謝聽秋身形忽頓,立即抬眸望向沈危雪。

“你做了什麼?”

沈危雪慢慢抬起眼睫,臉色蒼白,唇邊溢出一絲血線。

他的瞳色變得極深,有藤蔓似的黑色魔紋浮現出來,正從他的眼下細細蔓延。

謝聽秋的臉色驟然變得陰沉:“你情願墮魔,也要和我同歸於儘?”

沈危雪沒有回答他,神色幽靜,任由魔紋在眼下迅速擴散。

懸於虛空的重重劍影不再像之前那般清明通透,而像是被魔氣汙染了一樣,漸漸變作無光的漆黑。

劍影爆發出驚人的殺意,威壓如怒海驚濤,幾乎要將這天地吞噬。

謝聽秋終於收起折扇。

他沉沉看著沈危雪,眼中仿佛盤旋著陰冷的風暴,令人如墜冰窟。

“既然如此……”他一步踏出,閉目誦咒,“萬象法門!”

天地仿佛凝滯了一瞬。

白渺正一劍掃蕩眾多佛像,忽然感覺到一陣異樣的寒冷。她倏地抬頭,看到空中多了一道水似的波紋,而波紋之上,滾滾翻湧的魔氣正在瘋狂湧入謝聽秋的身體。

與此同時,無數漆黑森然的劍影分化重疊,向他襲去。

白渺瞬間看到了劍影中央的沈危雪。

他臉上的魔紋……是墮魔的標誌!

白渺瞳孔驟縮,她毫不猶豫,立刻飛往上空,然而水紋卻像無形的屏障一般,將她攔在了虛空之下。

她提起鳴岐,用力擊刺水紋。水紋在她的攻擊下泛起淺淺的漣漪,像沈危雪一樣,溫和平靜,卻又無法撼動。

“給我開,快點給我開啊!”

白渺急得手腳並用,又刺又敲,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然而無論她怎樣努力,屏障都紋絲不動,牢牢地將她隔絕在外。

白渺很快筋疲力儘。她看著屏障上空的沈危雪,突然咬咬牙,運行全身真氣,再次使出墜星訣——

星光墜落,如利刃般刺入屏障,波紋泛開劇烈的漣漪,突然浮現一道細小的口子,白渺抓住時機,迅速穿了過去。

波紋再次閉合,而虛空之上的萬物正在急劇褪色。

謝聽秋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虛空中隻剩下灰白流動的濃霧。漆黑肅殺的劍影穿透其中,劍芒不斷閃爍,如剜肉剔骨,讓灰霧不斷地扭曲掙紮,發出模糊刺耳的尖嘯。

沈危雪靜靜立於狂風之上,衣袍垂平,如同立於靜止的時空中。

他低垂著眼,漆黑的魔紋從眼下蔓延到耳側,一眼望去,宛如蒼白畫卷上肆意揮灑的潑墨。

“快停下……”白渺慌亂地觸摸他臉上的魔紋,指尖微微顫唞,“快點停下!”

“……渺渺。”沈危雪抬起眼睫,幽深的眼眸安靜地凝視著她,“佛像消失了麼?”

“消失了,都消失了……”白渺急得眼淚奪眶而出,“這個到底要怎樣才能停下來啊!”

沈危雪微微彎起唇角:“等我殺了謝聽秋,你就用鳴岐殺了我。”

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為什麼就是不肯聽人話!

白渺拚命搖頭:“我才不會殺你,就算你真的變成魔,就算你徹底失去理智,我也永遠不會殺你!”

“渺渺。”沈危雪的語氣輕而無奈,“我會傷害到你……”

“我不管!”白渺一把抱住他,“我說過了,無論你怎樣傷害我,我都不會在意。”

“我會在意。”沈危雪抬起右手,輕撫她的臉頰,“我不想變成另一個人,變成你恐懼的樣子。”

“不會的……”

白渺抬起臉,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眼底映出他布滿魔紋的麵容。

“你就是你……無論變成什麼樣子,我對你的愛都不會改變。”

她用了“愛”這個字眼。

沈危雪瞳孔微縮,神色由平靜變得怔然,像是一潭死水突然泛起了波瀾。

“……即使我墮入魔道,被欲望吞噬?”

“即使那樣,我也依然愛你。”白渺吸了吸鼻子,聲音極輕,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堅定,“無論你是人是魔,是正是邪,是生是死……”

她凝視著他:“我愛著你的全部。”

她對他的愛意就像他對她的欲望,隨著時間的推移,隻會有增無減,永遠也不會消退。

每一個時刻,每一個瞬間。

沈危雪定定地看著白渺,眸光浮動,安靜地似乎失去言語。

白渺看到他臉上的魔紋正在急劇變淺。

她驚訝道:“發生了什麼?”

沈危雪輕輕歎息:“魔種在消失……”

白渺頓時驚喜出聲:“真的?”

她的眼淚還在眼眶裡打轉,臉上已經浮起驚喜的笑意,看上去又哭又笑,頗為狼狽。

沈危雪眸光低柔,正要抬手擦拭她的淚水,穿刺灰霧的萬千劍影突然變回了澄澈的幽藍色。

下一刻,灰霧突然凝聚成一道修長人形,如同閃電般消失,接著瞬移到沈危雪的身後——

白渺一驚,幾乎不假思索地上前一步,錯身擋住沈危雪,同時在心底大聲召喚:“時停!”

一瞬間,狂風驟停,空氣凝固,天地萬物陷入了絕對的靜止。

係統緊張大喊:【隻有兩秒,快!】

白渺的速度比它的叫喊更快。

她握住鳴岐,對準謝聽秋的心口,毫不猶豫,狠狠一劍刺了進去。◆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長劍穿透他的%e8%83%b8膛,鮮血噴湧而出。

兩秒,結束了。

第93章

修真界最近比較忙碌。

自從魔門封閉之後,避難的百姓也陸陸續續回家了。雖然大部分妖魔已經被及時解決,但還是有少部分趁著混亂躲了起來,為了除掉它們,四大仙門紛紛派人前往凡間,捉降這些漏網之魚。

嚴格來說,現在應該叫三大仙門。

經此一役,玄樞門名望大跌,直接被修真界踢出了四大仙門的行列。不僅是另外三大仙門,不少小門派出身的修士提到他們都頗為不屑,甚至於玄樞門的人遊曆在外,臉皮薄的都不敢自報家門。

與此同時,因為這次事件,三大仙門之間的關係也更緊密了。嶦瓊宮主葉翦桐回去後,徹查了付雲的遺物,最終在她的隨身配飾裡找到了一枚沾染魔氣的瓔珞。

白渺懷疑那也是謝聽秋送出去的。

因為這件事情,葉翦桐還發布了一條新的宮規——凡是嶦瓊宮弟子,不得接受任何來路不明的贈物,尤其是男人送的東西。

荊翡不知和誰私下吐槽“嶦瓊宮這下真的要成尼姑庵了”,正巧被路過的翠微峰主聽見,次日,嶦瓊宮的宮門外便多了一塊石碑,上麵刻著明晃晃的一列大字:

“醫仙與狗不得入內。”

殺傷力不大,侮辱性極強。

這件趣聞很快傳遍了整個修真界。青要穀的弟子都嫌丟臉,荊翡本人倒是無所謂,繼續心平氣和地待在扶霄宗,偶爾看到傳話的翠微峰主,還會微笑著對她點頭致意。

他倒不是不想回去——距離魔門之役已經過去數十日了,他之所以會繼續留在扶霄宗,純粹是為了沈危雪。

對於沈危雪會活下來這件事,荊翡並不覺得意外。

不如說,當白渺執意要去找沈危雪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料到了結局。

他們隻會同生,或者共死,絕不會有任何一人獨活。

而沈危雪絕對不會讓白渺去死。

所以就算是為了白渺,他也會努力地活下來。

這也是荊翡沒有阻止白渺的原因——雖然最後還是成功了,但不得不說,這著實是一步險棋。

好在白渺早就忘了這件事,而沈危雪似乎也沒有翻舊賬的意思。

他們現在可沒有多餘的心思放在他身上。

此時,棲寒峰上,安靜清幽的竹樓內,荊翡正在為沈危雪探查經脈。

沈危雪將手臂平放在桌案上,廣袖垂落,露出蒼白修長的手腕。荊翡坐在對麵,指尖按著上麵的%e7%a9%b4位,微光閃爍,螢火般在沈危雪的經脈裡緩慢遊走。

白渺坐在一旁,緊張道:“怎麼樣?”

“好了。”荊翡突然攏袖收手,悠悠出聲,“倒茶吧。”

白渺聞言,連忙倒一杯熱茶遞給沈危雪,然後眼巴巴地看著荊翡。

“誰讓你倒茶給他了?”荊翡沒好氣地從沈危雪手中奪過瓷杯,“是我要喝茶!”

白渺:“……”

沈危雪溫聲安慰她:“無妨,這壺沏得不好。”

白渺一聽,立馬又倒了一杯茶,推到荊翡麵前。

“前輩,再喝一杯吧!”

荊翡:“……”

他麵無表情地舉起瓷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