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子。
是白渺真正熟悉的樣子。
他又變回了那個溫和從容、清雅疏離的沈危雪。
白渺驚訝:“你……”
“這樣呢?”沈危雪笑意淺淺。
白渺對上他的眼睛。
感覺還是不對。
即使外貌一模一樣,但他看上去還是有種無法忽視的危險。
沈危雪仔細端詳她的表情,輕聲道:“還是不習慣?”
白渺點了點頭。
沈危雪低低歎息,微微傾身,在她的眼睛上輕%e5%90%bb一下。
白渺下意識閉上眼睛。
“會習慣的。”她聽到他的耳語。
他撩起她的頭發,在她的耳後細細啄%e5%90%bb。
他的薄唇冰涼,氣息卻很灼熱。白渺被他%e5%90%bb得耳根酥|麻,無法自拔地感到戰栗,她抬起手,試圖推開他,卻悲哀地發現自己的手早就被綁起來了。
這是什麼奇奇怪怪的夢啊,不管怎麼說她才是夢境的主人,起碼也要讓她占據主導權吧!
白渺半邊身子都軟了,她氣息微亂,餘光艱難地瞥到沈危雪手裡的那卷畫。
那幅畫……難道是之前她費儘心機都沒能看到的那幅畫?
她要看,即使在夢裡也要看!
“那幅畫……”
她話未說完,沈危雪突然動作一停,幽深的眼眸隨之變得冰冷。
“有人進來了。”
什麼,有人進來?什麼人還能進到她的夢裡來?
白渺還未反應過來,眼前的沈危雪和竹樓突然化作濃霧,瞬間消散不見。
她站在一棵繁茂的桃樹前,看到一位白發蒼蒼的老道人坐在樹蔭下,半跪在他身前的,正是少年模樣的沈危雪。
她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這又是哪裡?”白渺抬起腿,試圖往前走,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攔住了。
【這裡似乎是沈危雪的記憶。】係統出聲回答。
白渺不明白:“我為什麼可以看到他的記憶?”
【因為他剛才正好就在你的夢境裡。】係統發出分析運算的電子聲,【有人侵入了你們的夢境,以此來編織夢魘和困象。宿主的記憶涉及到世界的真相,所以我必須保護你的記憶,以免被窺探,但宿主以外的人,我就不能插手了。】
原來沈危雪剛才說的“有人進來”是這個意思……
白渺立即問:“那我現在能出去嗎?”
【我也不知道。】
白渺試了試,發現自己無法前進,也無法離開。
她隻能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枝繁葉茂的桃樹下,年邁的老道人生命垂危。
此時的沈危雪還很稚嫩,身上穿著湛青色的道袍,腰間配一柄古樸長劍,神情是白渺從未見過的沉痛。
“孩子……你和我們是不一樣的……”老道人握著少年沈危雪的手,氣息微弱,說話斷斷續續,“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不用為我難過……”
“師父……”少年神色隱忍,眼中閃過痛楚。
“去做……你該做的事吧……”
花瓣紛繁飄落,說完最後的囑托,老道人緩緩閉上眼睛,失去了呼吸。
那就是沈危雪的師父嗎?
白渺有些怔然。
她的確有設想過這個問題,她想,沈危雪活了這麼久,他的師父想必早已去世了。
卻沒想到,居然是在他的麵前、在他還這麼年輕的時候。
桃樹和老道人再次化作濃霧,霧氣散去,白渺來到屍橫遍野的戰場。
少年沈危雪已經消失了,出現在她視野裡的,是一身雪衣的黑發青年。
他手持長劍,鮮血順著劍刃流淌而下,一個渾身染血的青年躺在屍堆裡,咳嗽著輕笑。
“師弟……咳……還好你來了……現在就剩我們啦……咳咳……”
沈危雪沒有說話。
又是濃霧籠罩,一轉眼,白渺已經回到了棲寒峰。
秋雨靜靜下著,萬古長春的紫藤下,沈危雪席地而坐。
青鸞在他的身邊撲扇翅膀,嘴裡叼著一封書信,一副很急切的樣子。
沈危雪摸了摸青鸞的羽毛,從它嘴裡接過書信,聲音溫和而平靜。
“彆吵。”
青鸞低下腦袋,沒有再出聲。
沈危雪打開書信,默默看完。
“師兄也走了。”
他放下書信,雨水滴滴答答,在上麵洇出大片的墨跡。
“現在隻剩下我了。”
他神色平靜,淺眸沒有一絲波瀾,幽幽綽綽,宛如一潭沉寂的死水。
白渺站在雨裡看他,心裡仿佛也空了一塊。
第77章
修道之人,大多通達淡然,不問塵世。
生老病死對他們而言,隻是自然規律的一環。與大道相比,凡人的一生如同滄海一粟,渺小且不值一提。
這一點,在沈危雪的身上似乎體現得格外明顯。
他太強大,強大到即使周圍所有的人都離開了,他也依舊存在。
他的師父曾經告訴他——“你和彆人不一樣”。
在一次次無法挽回的離彆中,沈危雪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他可以用手中的劍揮斬邪惡,卻無法挽留親近之人的生命。
由傷痛,到平靜,再到麻木。
棲寒峰從此再無旁人,清寒冷寂的白霧中,隻剩下一人、一鳥、還有一座孤零零的竹樓。
時光如梭,在漫長的歲月長河中,沈危雪開始封閉自我,一心求道。
他需要一個終點,而飛升就是這個終點。
白渺看著他日複一日地閉關求道,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一心大道的人應該無欲無求。】係統平靜出聲,【而他是為了追尋終點,從一開始就錯了。】
“什麼叫無欲無求?他是人,不是神,怎麼可能做到無欲無求?”白渺冷冷反駁,“而且追求大道就不是‘欲’了嗎?如果一個人真的能做到無欲無求,那他又為什麼要求道?”
係統被她問的啞然了:【自然是為了前往更高的境界……】
“那不是欲、不是求嗎?”白渺輕聲說,“你這個沒有感情的係統都有所求,又憑什麼高高在上地評判他。”
【……反正我怎麼都說不過你就是了。】
係統理虧地不再出聲,與此同時,白渺眼前倏地一黑,下一刻,她便站在了平靜的湖麵上。
夜幕之上懸掛著孤高的殘月,湖水如鏡麵般光滑剔透,沈危雪立於湖麵上,一道漆黑的身影倒映在他的腳下,幽暗模糊,似真似幻。
“執念已成……沈危雪,你也不過如此。”
湖中聲音消散,有漆黑的荊棘從水底升起,慢慢攀上沈危雪的身體,將他一點點染成了無光的黑色。
“不可以!”
白渺見狀,立即向前邁腿,然而一步便踏入了下一個幻境。
她來到了魔尊身死的斷崖上。
沈危雪的身體搖搖欲墜,他強忍著墮魔的折磨與痛楚,一劍穿透了魔尊的%e8%83%b8腔。
魔尊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倒在了血泊中,沈危雪撐著劍,慢慢站了起來。
天空被染成了血紅色,斷崖之下,萬千人翹首仰望,歡呼劍尊的勝利與強大。
沈危雪神色平靜,眼中無悲無喜。
不知道為什麼,白渺覺得自己能看到他的內心。
那裡一片荒蕪,破敗而冷寂。
“你的體內還有殘餘的魔種。”朦朧煙雨中,荊翡的身影出現在棲寒峰上。
“我知道。”沈危雪抬手,一柄古樸長劍浮現在他手上,“所以我希望你能殺了我。”
荊翡大驚:“你瘋了?”
一旁的祝隱真人也急了:“劍尊,這萬萬不可……”
沈危雪淡淡道:“魔種不除,始終是個隱患。”
“話是這麼說,但卻沒必要去死吧?”荊翡連連搖頭,“況且你剛滅了魔尊,我反手就把你捅了,那我不就成千古罪人了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祝隱真人勸道:“劍尊莫急,肯定還有其他解決的辦法。”
沈危雪不置一詞,似乎不抱希望。
直到這一刻,白渺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她認識沈危雪的那一天起,他對生死的態度就一直無比隨意。
原本她還以為修仙之人大多如此,現在看來,從很久以前起,沈危雪就有隱隱的自毀傾向了。
魔種放大了他的執念,放大了他的黑暗,同時也在他的心底滋生出許多負麵陰暗的情緒。
他抗拒這樣的自己。
“總會有辦法的……”荊翡冥思苦想,突然眼睛一亮,“有了。”
萬物再次化作濃霧,霧氣散去,這一次,白渺又回到了那片一望無際的湖泊上。
月光傾瀉而下,沈危雪站在湖麵上,雙眸閉闔,淺淺淡淡的黑霧從他體內慢慢分離出來。
湖麵上出現一隻窄小的木船,黑霧進入船中,逐漸化為黑衣黑發的清雋少年。
少年抱劍而眠,睡容靜謐,眉眼與沈危雪彆無二致。
白渺微微睜大眼睛:“那不是……”
“終於認出我了?”
耳邊突然響起清冽的聲音,白渺立即扭頭,正對上少年溫和無奈的眼神。
“你不是我做夢的產物……”白渺震驚地看著他,“你是他分離出來的那部分?”
“但我的確是在你的夢裡。”少年沈危雪撫上她的臉頰,聲音低柔而平靜。
“所以你是真實存在的……”白渺低聲喃喃。
少年沈危雪微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下一秒,他輕笑:“你是這麼想的?”
“不是嗎?”白渺認真地看著他,“你都站在這裡了。”
“你會這麼想,我很開心。”
少年沈危雪專注地凝視她,微微傾身,發絲像月光般輕柔地拂到她的臉上。
“但你應該明白,真正喜歡你的是我。”他柔聲道,“夢境外的‘沈危雪’隻是被我影響了而已,他對你的欲望和執念,全都來自於我。”
湖水平靜無波,月光清瑩皎潔,映在他眼中,漾開瀲灩漣漪。
白渺微微一怔。
這是她第一次從他的口中聽到“喜歡”這兩個字,即使這隻是她的一個夢。
如果她沒有看到那些記憶的話……這應該是個美夢。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她神色有些怔然。
“因為我想得到你的回應。”
少年沈危雪輕撫她的下頜,眸光專注而低暗。
“我想得到你。”
白渺的心跳瞬間加速,說話也磕磕絆絆:“可我已經在你的身邊了……”
“還不夠。”少年沈危雪貼上她的臉頰,輕輕蹭了蹭,“我還想要更多。”
這就是他的欲望?這是他真實的想法嗎?
白渺垂下視線,臉頰發燙:“隻要是你的要求……我都不會拒絕。”
少年沈危雪低低一笑:“好孩子。”
“但不是現在!”白渺隨即改口,“有人侵入了我們的夢境,就代表有人想把我們困在這裡,對嗎?”
少年沈危雪漫不經心地回答:“算是吧。”
白渺:“那我們現在就得想辦法離開這裡。”
“為什麼要離開?”少年沈危雪直勾勾地看著她,指尖撫過她的手腕,“留在這裡不好麼?”
他的請求很誘人,誘人得令人無法拒絕。
但白渺很清楚,她不能留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