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塊和塞給宋清淮的那一塊,剩下的紋絲沒動。
他沒有吃嗎?
白渺忍不住抬眸看向沈危雪。
他閉著眼睛,漆黑纖長的睫毛投下陰翳,五官在燭火的映照下略顯幽深,平添了一分瀲灩的美感。
“……彆這麼看著我。”沈危雪輕聲道。
白渺下意識開口:“為什麼?”
沈危雪緩緩掀開眼睫,安靜地注視她。
“我會難受。”
白渺的心跳突然慢了一拍。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覺得好像有點熱:“其實我就是想問你……你怎麼沒吃栗糕?”
沈危雪看了她一眼:“不是做給清淮的感謝禮麼?”
白渺:“……”
原來他還是在意的。
白渺的心跳再度活躍起來,她伸出手,悄悄覆上沈危雪的手背,聲音很小很輕。
“沒有那回事。”
沈危雪微微垂眸,目光落到相互交疊的兩隻手上。
隻是簡單的觸碰而已。
他卻想汲取更多的熱意,想要……索取更多。
他指尖微動了動,努力想將白渺的手拿開。
但她太溫暖了。
“清淮隻是不習慣接受彆人的好意。”沈危雪看著瓷碟裡的栗糕,語氣溫和而平靜,“你送給他,他會吃的。”
白渺撇撇嘴:“我又不是專門做給他的……”
“那你是做給誰的?”
“我……”
白渺欲言又止,眼睫不自覺地顫動兩下。
“你要是吃了……我會很高興。”
她這樣說了。
沈危雪安靜地注視她,眸光浮動,反噬帶來的疼痛感略微強烈。
是歡愉,還是滿足……他也說不清。
他拿起一塊栗糕,仔細品嘗,慢慢咽下。
他能感受到少女專注的視線。
“味道還好嗎?”白渺期待地問。
“嗯……”沈危雪垂下眼睫,聲若歎息,“味道很好。”
可惜他現在並不能以最好的狀態去品味。
白渺看出他的神色不太好。
“是不是太累了?”她擔憂地摸摸他的額頭,“要不要躺下來休息一會兒?”
她的手很柔軟,也很溫暖,但沈危雪卻覺得燙得驚人。
他應該避開……
沈危雪眉頭微蹙,眸色略深,神情透出細微的掙紮。
“去休息吧。”白渺輕聲道,“醫仙前輩之前也說過,喝完藥需要多休息,這樣才能讓藥效發揮得更好。”
沈危雪:“你不用事事都聽他的……”
“那我待在這裡是為了什麼?”白渺打斷他。
沈危雪沉默了。
很顯然,她現在更聽荊翡的話——尤其是在這件事上。
沈危雪無奈地輕歎一聲,起身走到榻邊。
白渺自覺轉身,抬手捂住眼睛。
“你放心脫吧,我不會偷看的。”
沈危雪:“……”
身後傳來衣物摩攃的簌簌聲,白渺在心裡默默數數,過了一會兒,屋裡響起沈危雪清潤平靜的聲音。
“好了。”
白渺這才放下手,轉身看向床榻。
沈危雪已經躺在榻上了。
他墨發鋪散,雙眸閉闔,雙手交疊著放在薄被上,看上去安靜又虛幻。
白渺走過去,在榻邊輕輕坐下,不敢出聲打擾他。
她運行體內真氣,一邊閉目打坐,一邊留意外麵的動靜。
時間點點流逝。
不知過去多久,白渺終於結束了打坐。她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俯身去看沈危雪的情況。
他看上去已經睡著了。
但也隻是看上去而已。
白渺看著沈危雪的睡臉,悄聲開口:“你睡著了嗎?”
“……沒有。”沈危雪慢慢睜開眼。
昏暗光線中,他的眼睛純澈剔透,像流動的琥珀,反射出粼粼的波光。
有種熟悉的感覺。
白渺隱約察覺到了什麼:“是不是又反噬了?”
第75章
酆都。
四個錦衣華服的少年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一邊觀察周圍,一邊低聲閒聊。
“說實話,上次那個魔就是在酆都出現的,都已經來過一次了,你們覺得他們這次還會選這裡嗎?”
“為什麼不會?又沒人規定魔道不能故地重遊。”
“故地重遊用在這裡好像不太對……”
“阮兄,你說呢?”
“呃……什麼?”阮成殊如夢初醒,表情有點懵。
“走神了啊,阮兄。”江榭拍拍他的肩膀,“在想什麼呢,跟我們說說。”
阮成殊抬起視線,發現除了江榭,還有宗元和蕭長平,三個人都在盯著他看。
“沒什麼……”阮成殊搖搖頭,一向漂亮高傲的麵容透出幾分難言的落寞。
另外三人麵麵相覷。
這個狀態……說沒心事是不可能的。
但上浮空船之前他還好好的,怎麼落地沒多久就變得魂不守舍了?
宗元絞儘腦汁,突然一錘掌心:“是不是你爹對你說了什麼?”
江榭和蕭長平聞言,隨即露出恍然的表情。
在下船之前,阮家家主的確將阮成殊叫過去說了點話。
因為他們是父子,江榭三人也就沒有在意。現在看來,能在這段時間內對阮成殊產生影響的,也就隻有他爹了。
阮成殊:“他的確……跟我說了些事。”
“他說什麼了?”三人的目光鎖定他。
阮成殊無奈道:“他說……家裡給我安排了一個未婚妻。”
“未婚妻?!”
三人瞬間震驚了。
“什麼來路?”
“長得如何?”
“你認識嗎?”
三人異口同聲,阮成殊柳眉緊鎖,一副不堪其擾的樣子。
“我不認識,父親說對方是個和我門當戶對的女子……”
門當戶對。
三人聽到這個詞,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
他們都是世家子弟,最明白“門當戶對”是什麼意思。
他們已經得到了家族的資源和支持,相應的,也得在某些方麵做出退讓和妥協。
“彆太擔心,你娘那麼寵你,肯定會幫你把好關的。”宗元安慰道,“就算不是絕世大美人,肯定也不會比白渺差。”
阮成殊:“……”
江榭和蕭長平已經把無語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有他這麼安慰人的嗎?
“呃……”宗元察覺到氣氛不對,連忙換了個說法,“我沒有說白渺不好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娘眼光那麼高,她看中的人肯定比白渺還好……”
蕭長平:“宗元,閉嘴吧。”
宗元:“好。”
江榭斜乜宗元一眼,出來打圓場:“其實宗元說得也沒錯,你爹娘那麼寵你,你要是把白渺的事情告訴他們,他們未必不能接受。”
阮成殊低聲道:“光是他們接受可沒用啊……”
三人見他如此低落,知道他這是還沒放下,縱然有心安慰,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就在他們沉默不語的時候,前方突然響起一道清朗的笑聲。
“真巧啊。”
四人齊齊循聲望去。
燦燦日光下,一名相貌俊朗的青年正站在他們麵前,手執折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江榭微一蹙眉:“你是……”
“在下謝聽秋,我們之前見過的。”謝聽秋搖了搖折扇,不緊不慢道,“就在這裡,為了那顆化靈珠。”
此話一出,一行人頓時有了印象。
原來是那個將化靈珠隨手贈給歌姬的奇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阮成殊警惕道。
他們總共就來過兩次酆都,居然兩次都碰上他,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我在這裡有房產啊。”謝聽秋一臉奇怪,“我還想問你們呢,這次又來酆都做什麼?”
蕭長平淡定道:“來找樂子。”
江榭:“……”
宗元:“……”
阮成殊:“……”
“那你們還真是來對時候了。”謝聽秋一合折扇,饒有興致地說,“最近不少花樓都在競選花魁,吸引了很多外地人過來,我也是為了這才回來的……”
吸引了很多外地人?\思\兔\網\
阮成殊四人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某種可能性。
“可以帶我們去看看嗎?”江榭開口問道。
“當然。”謝聽秋笑得很燦爛,“對了,上次那幾位姑娘來了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阮成殊黑著臉:“沒有。”
謝聽秋聞言,遺憾地搖了搖折扇:“那真是可惜了。”
“出來找樂子當然不能帶上她們。”宗元熟練地岔開話題,“謝兄,時間不等人,我們還是先去看花魁吧?”
“也是。”
謝聽秋了然一笑,側身讓出道路。
“那就跟我來吧。”
傅城,客棧內。
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白渺察覺到沈危雪的狀態不太對,不由握住他放在被子上的手。
“是不是又反噬了?”她擔憂地問。
沈危雪沒有答是,也沒有答不是。
他隻是安靜地看著她,眼眸幽深而美麗,有種勾魂攝魄的流光。
白渺想起那晚在竹樓,她偷看他的睡顏,結果突然驚醒了他。
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的眼神。
白渺有些擔心。
“要不要我去叫醫仙前輩過來?”她小心地詢問著。
沈危雪搖了搖頭。
“……陪著我。”
他聲音很輕,比耳語還要輕。
白渺幾乎能從他的聲音裡聽到微不可察的克製與掙紮。
白渺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頰。
沈危雪微微側臉,依賴般地貼上她的手心。
黑暗中,他的肌膚冰涼。
太涼了,仿佛怎麼都捂不熱。
這不是正常人該有的體溫。
“很難受麼?”白渺悄聲問。
沈危雪沒有回答。他閉闔雙眼,指尖不自覺地觸碰她的手臂,像是在汲取她的體溫。
白渺隱約明白了什麼。
反噬令他痛苦,這種時候,他會比平時更加需要她。
她想了想,抬手輕推了推沈危雪。
“你往裡麵去一點。”
沈危雪睜開眼,淺眸略微茫然,似乎不明白她要做什麼。
白渺又推了他一下,不重,纖細柔嫩的手指剛好落在他的鎖骨上。
沈危雪喉結微動,往內側躺進去一點,床榻頓時空出一半。
白渺輕手輕腳地在他身邊躺下。
沈危雪閉上眼睛。
他能感覺到她的體溫,她的氣息,她的心跳……一切近得觸手可及。
這讓他備受煎熬。
白渺側過身,麵對著他,小聲問道:“這樣會不會好受一點?”
沈危雪眼睫微顫,在黑暗中幽幽綽綽,如同細碎的星光。
白渺摸了摸他的脖子。
還是很冷。
她想了想,伸出手,主動抱住他。
沈危雪的身子微微一震。
白渺有點緊張。好在屋子裡很暗,而且之前也有過躺在一起的經曆,她的內心雖然躁動不安,卻也很快便平複了。
她小心觀察沈危雪的神情,雙手貼上他的後背,一下一下緩慢撫摸。
她像在撫慰一隻受傷的貓,一舉一動充滿了溫柔與耐心,神情隱在昏暗的光線中,隻有眼眸柔和而清亮。
沈危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