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前朝的書生，“……總而言之，我們著重寫書生他們的兄弟情深，不離不棄，共同攜手教書育人，等年紀大了，就一起躺在竹椅上，吃著甜瓜糕，看星星看月亮，你覺得呢？”

“……好哦。”

莫丞笑眯眯地離開了肖家。

肖大嫂一臉好奇地問肖樂，“你們說了什麼啊，莫三郎心情這麼好？”

“說兄弟情深，”肖樂打了個哈欠，左右看了看，“沒見到雙兒小姨呢？”

“去張四娘子家了，她們一起做草鞋。”

肖大嫂是樂見陳小妹多與人接觸的，大夫說了，得讓她多交一些姐妹，這樣心裡有事兒，也好說一些。

可不想從張四娘子家回來的陳小妹，心情卻不是很好。

“怎麼了呀？”

肖大嫂下地去了，隻有肖樂在家，見她神色不對，肖樂湊過去問道。

陳小妹回過神，看向肖樂的眼睛，眼圈跟著一紅，“為什麼彆人的爹，滿心都是孩子，為什麼他幾年就忘了，還……”

她沒法說出口。

肖樂坐下，知道她是看在自己這雙眼睛上，才透露這麼點心事的，所以他不能著急。

“他小姨，你知道一句話嗎？”

“什麼？”

“這人比人，氣死人。”

肖樂笑道。

那雙眼一彎，看得陳小妹心顫不已，她的孩子，笑起來的時候，也是這樣，可好看了。

“你是不是在張四哥家，看見張四哥對他兩個孩子很好？”

陳小妹沉默地點頭。

“那你知道張四哥沒成親之前，在張家老宅過的是什麼日子嗎？”

陳小妹搖頭，盯著肖樂直看。

肖樂語氣柔和，任由她用思念的眼神看著自己，“張叔有四哥兒子，張四哥是最小，也是最聽話的那個……”

這人啊，越是聽話，越是孝順，有時候越是容易被家人忽視，被兄弟欺負。

俗話說得好，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張四哥雖然是家中的小兒，可張叔夫婦對他並不是很喜歡，原因是張四哥出生前後幾天，原本張叔很可能做村長的，可後來落選了。

他們夫婦把這個原因放在了張四哥身上，覺得他是個小掃把星。

加上前麵幾個兒子又會哄人，又會乾活兒，就襯托著不善言辭的張四哥有些木訥。

“張四哥和我們家關係好，不僅是因為我們是鄰居，而是之前挨餓受凍的時候，我爹娘幫了他不少。”

肖樂輕歎道，“也正是因為這個原由，他和四嫂成親分出來後，就選則來我們旁邊建房，和我們成為了鄰居。”

陳小妹沒想到張四之前過的是那種日子，“他爹娘怎麼能……”

“為什麼不能呢？他們自覺沒有對不起張四哥的，雖然忽視了一些，偏心了一些其他兒子，可好歹張四哥長大成人，還成了親，娶了娘子。”

陳小妹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在她看來，孩子是爹娘的寶，應該好生養著，不讓孩子受委屈才對。

“而張四哥受夠了那些日子，在有了孩子後，自然不想自己的孩子和他過同樣的日子，所以他對孩子非常好，想把自己缺失的，全讓大壯兄弟感受到。”

“如他所願，大壯兄弟過得很好。”

“再說你覺得做得不好的那個人，”肖樂開始提起陳小妹的前夫，“他經曆不同，想法自然不一樣，孩子沒了的時候，他可能也很悲痛，那是時間過帶走一切。”

“他或許不願意沉浸在那種痛失愛子的痛苦中，所以他不願意提及，更不願意其他人提起。”

“那為什麼，”陳小妹臉皮微顫，牙齒磕碰似的說出話，“為什麼能那麼快地忘記呢？那是他的親骨肉啊！為什麼、為什麼會想著再生一個就是以前那個孩子了呢？”

不一樣的。

怎麼會一樣呢。

那個孩子，再也回不來了，也不是彆的骨肉可以代替的。

“他小姨，那我問你一個問題，”肖樂想了想說道。“你被陳家收養的時候，沒記事兒吧？”

“沒有，”陳小妹搖頭，“他們對我也很好，和對親骨肉沒有什麼區彆。”

哥哥姐姐更是對她好得不行。

“你在充滿愛的環境下長大，那肯定會充滿愛的，你沒有錯，那個人用彆的看法看過去，也沒什麼錯。”

陳小妹的心病就在這。

為什麼她那麼愛那個孩子，為什麼她的相公可以那麼快忘記那個孩子。

那是他們的孩子啊，忘記那個孩子，不就是忘記她了嗎？

“那是個人啊，”陳小妹掩麵而泣。

等她平靜下來後，肖樂遞過去一張乾淨的帕子，陳小妹擦著眼淚，回過神的她，不敢去看肖樂。

“我們都會記得那個孩子，不會忘記他，”肖樂輕聲道，“你告訴我，你是不是還有事瞞著大家。”

陳小妹扯著帕子，緩緩抬起頭，麵色有些猙獰，“我親耳聽見他跟婆婆說，不就是個丫頭片子嗎？死了就是死了，再生幾個，有兒子有閨女，也是我們的孩子，都是一樣的。”

可怎麼會不一樣呢？不一樣的。

“不止這些，”肖樂搖頭，“還有事兒。”

陳小妹失神地坐著。

“他是不是外麵有孩子了？”

肖樂問。

陳小妹立馬起身，跌跌撞撞地跑進了房間，啪地一聲將房門關上，裡麵傳來痛哭聲。

肖樂去了張思家，請大壯去把肖大嫂找回來。

他則是回去守著，怕陳小妹出事。

肖大嫂滿頭是汗地趕了回來。

肖樂說了大概的談話，肖大嫂紅著眼撞開了房門，抱著把手都咬破了的陳小妹痛哭。

中午陳小妹沒吃東西。

傍晚肖老大回來了，買了不少白麵，肖大嫂做成了包子，送了些去莫家，還有張四家，之前人家送了黃豆過來呢。

“你們先吃，我去看看她。”

肖大嫂端著粥，拿了兩個包子，去了陳小妹的房間。

肖老大冷著一張臉，十分氣憤，“他居然在外麵有孩子！”

“不一定是他的，”肖樂慢吞吞地道，“那人是寡婦，聽他小姨說又做暗娼，到底是不是他的還很難說。”

陳小妹難以忍受的是，她還在悲痛欲絕的時候，那個男人卻在外麵偷食。

不僅不能讓她悲痛時可以依靠，還給了她一刀。

“不行，我明兒得去找雙兒的大舅二舅，這事兒不能這麼算了，”肖老大惡狠狠地咬著包子。

“把他小姨帶去，”肖樂抬起眼，“讓她和那個人大吵一架，把事兒裡裡外外說透了，心病自然好了一大半。”

第163章 病弱小叔子

吃了晚飯後，肖雙在思索夫子布置的功課，肖樂也不便打攪對方，肖大嫂和肖老大又在安撫陳小妹。

索性沒啥事兒，肖樂便準備去串門。

他跟肖雙說了一聲，就要走，結果肖雙不放心，硬是拿著書與他一塊來到莫家。

莫才見肖雙拿著書，笑眯眯地道，“有什麼不明白的，說給莫才叔聽聽。”

於是肖雙就被莫才帶到堂屋去了，肖樂洗了手，一手拿著甜瓜，跟莫丞進了廂房。

“我已經寫出了一卷，我念給你聽。”

莫丞把茶放在肖樂麵前說，笑道。

“這麼快？”

肖樂吃驚極了。

“有你給的思路，我寫得自然就順暢了，你慢慢吃，我給你念，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一定要說。”

“好喔。”

肖樂連連點頭，看著莫丞拿起了那有些厚的紙。

“雲朝西南處有一名叫肖文的斌病弱書生……”

不得不說，莫丞塑造的人物形象非常飽滿，且矛盾衝突也處理得十分好，聽得肖樂連甜瓜都不吃了。

“如何？”

“好！”肖樂雙眼亮晶晶的，“太好了！”

這他媽根本和他寫的大綱沒有半點關係，可人物事件走向卻好得不得了，引人入勝。→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真有這麼好？”

莫丞眉眼柔和，“我覺得我寫得還不夠，倒是你說的比較好。”

“都好都好，”肖樂臉皮極厚，“一卷可以賣了嗎？”

“可以，我讓莫才明天就拿去賣，到時候給你分銀子。”

“我、我可以賺銀子了？”

肖樂捧著甜瓜激動道。

“自然，”莫丞點頭，“這話本全部發出去，最少也能賺一百兩。”

肖樂倒吸一口涼氣，那沒有見過世麵的樣子，讓莫丞輕笑。

等肖樂和肖雙從莫家離開的時候，後麵還跟著兩個人。

莫丞堅持要送二人回去，莫才自然是要跟著的。

等到了肖家院門處，莫丞叫住肖樂，肖樂轉過身，“明日你記得來找我。”

“好。”

肖樂點頭，拉著肖雙進了院子。

見院門毫不留情地關上後，莫丞輕歎，“為什麼不讓我進去坐坐呢？”

莫才：……

是你自己說將人送到院門口就好的。

躺在床上的肖大嫂聽著小叔房間那邊，時不時傳來的咳嗽聲，讓肖老大去看看。

肖老大看完後，回來道，“吃東西嗆著了，在偷偷吃點心呢，我還逮著雙兒也在吃。”

“這些日子天天吃莫家送過來的點心，我覺得咱們家人都胖了。”

肖大嫂笑道。

“可不，”肖老大抱住她，“這些情我們得記住。”

“還用你說，”肖大嫂輕歎，接著想起陳小妹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抿了抿唇抬手捏住肖老大的下巴，“你知道小叔今天跟小妹說了什麼嗎？”

“什麼？”

肖大嫂把肖樂對陳小妹說的那些話，輕聲告訴肖老大。

末了後道，“我們一直覺得小叔除了身子差些，其實聽無憂無慮，沒想到他想得那麼多，也看得那麼明白，他爹，我們是不是不夠關心小叔？”

肖老大沉默許久，這才開口，“你記得老二在剛開始吐血前的樣子嗎？他也對我們笑，可那笑在臉上，沒在眼裡，我都知道。”

“後來他吐了幾次血，忽然有一次跟我們道歉，還跟雙兒道歉，讓雙兒繼續念書，自那以後，他眼裡都是笑，是發自內心的笑，我想，他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想明白的吧。”

肖老大的話，讓肖大嫂也跟著沉默起來。

“不管以後如何，我們都不能讓小叔一個人過日子。”

肖老大抱緊肖大嫂，什麼也沒說。

第二天一早，肖大嫂夫婦就帶著陳小妹先回陳家找兩個哥哥，肖雙去學堂，肖樂被帶到莫家。

莫才不在，院子裡隻有莫丞。

今日他沒寫話本，而是教肖樂寫字。

他站在肖樂身後，微微彎下腰，與肖樂的腦袋湊到一塊兒，稍微湊過去一點，就能與肖樂貼在一起。

肖樂沒有反應，莫丞也沒有得寸進尺，他如今正握著肖樂的手，教他寫自己的名字。

“這裡要輕一點，勾勒出來後才好看。”

肖樂照做，結果一塊墨滴落在那，頓時難看了。

“啊，”肖樂皺眉，讓莫丞鬆開手，“我自己試試。”

莫丞收回手，等肖樂折騰半天，把那張紙搞得到處都是墨點後，這才笑著重新握住對方的手，細細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