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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已經決定了。沈書臨想要安穩和?平靜,他卻隻會製造混亂。他沒有資格去乾涉沈書臨的選擇。

但是在放下之?前,他還要去做一件事情。

一輛出租車停在路邊,薑一源上了車,道:“師傅,去X大。”

*

X大的教?職工小區緊靠著商業街,傍晚時候,一片熱鬨。

許斌下午有三節課,上完課已是六點。他在食堂打?包了飯菜,帶著一摞學術資料走出學校,打?算利用晚上的時間完成一篇論文的初稿。

走到單元樓棟前,一個身?影悠悠地從黑暗處踱步出來。

兩人?四目相對。

薑一源率先道:“許教?授,又見麵?了。”

許斌隻驚訝了一下便恢複了冷靜:“你好,同學。”

薑一源看了眼他手裡的資料,笑?了笑?,問道:“許教?授這?麼敬業,晚上都要加班嗎?”

“當老?師,加班是常事。”許斌指了指樓上,“我家在三樓,同學,要不要上去坐一會兒?”

薑一源說:“不用了,就幾句話的事情。”

他說:“我哥這?段時間身?體?不好,昨兒去醫院看了,要連著輸三天的液。許教?授作為我哥的現任男朋友,是因為工作太忙,晚上都要加班,所?以沒空去看他嗎?”

許斌麵?色不變,手卻握緊了資料。他昨天晚上提了兩次,沈書臨都說去醫院不是什麼大事,拒絕了他的陪同。成年人?都講求事不過三,他要是再提,就顯得太過糾纏。於是今天,他隻是在電話裡表達了關心,沒有強行要去醫院的意思。

薑一源瞥了眼他拿著資料的手,慢吞吞地說:“還是說在許教?授心裡,論文、職稱、工作和?學生,全都比我哥重要得多?”

話談到這?個地步,已經是挑釁和?嘲諷,沒有繼續的必要。許斌麵?色淡淡的,說:“既然?同學不是帶著誠意來與我交流,那?也沒有必要再談下去了。抱歉,借過。”

他從薑一源身?邊繞過,走上樓梯。

擦肩而過時,薑一源語氣懶散地說:“五月的時候,我哥送了你一副名貴畫作,你轉手就賣了一百二十萬,許教?授,這?事他知道嗎?”

這?是他在畫界的一位收藏家朋友偶然?聽聞的。某位藏家一直想要那?幅畫作,一位匿名賣家通過中介售出,買家自始至終都不知道對方是誰。但薑一源在畫界頗有人?脈,再加上借了他爸那?邊的一些力,他自然?查出了賣家是誰。

許斌的腳步僵住,他緩緩地轉過身?來,盯著台階下麵?的人?。

薑一源把?玩著手裡的硬幣,並不看他,隻道:“要是他知道了,他會不會覺得,你和?他在一起,隻是為了他的錢?”

許斌重重地喘了幾口氣,終於憤怒起來:“薑少爺,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含著金湯匙出生。我的父親身?患重病,在M國醫治,每年需要巨額醫藥費。所?以我努力評職稱,天天加班工作。但你要是因為這?個,就覺得我接近他的目的不單純,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薑一源聽聞他這?話,心裡了然?,看來他調查許斌時,許斌也調查了他。不愧是穩重的成熟男人?,懂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他望向許斌,麵?色冷漠,帶著些微嘲意地說道:“關我屁事,我隻在乎他。要是讓我知道,你為了錢做出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你彆怪我不客氣。”

“你說你目的單純,最好是這?樣。”薑一源悠悠地又刺了他一句,“你這?身?板兒,又這?把?歲數,在床上能滿足我哥嗎?我和?他以前經常從天黑做到天亮,在西藏幾千米的高原上,缺著氧還能做三天三夜,嘖……”

許斌深吸了一口氣,麵?色慘白。

薑一源又說:“你這?麼成熟穩重,一定不想讓他知道那?一百二十萬的事情吧,嗯?許教?授,好好想想。”

他說完,腳步輕快地轉身?離開了。

半個小時後,薑一源打?車去了醫院,輕車熟路地找到昨天的病房。沈書臨果?然?剛到,護士正在往他手上紮針。

沈書臨看到他,並不如何驚訝,隻問:“典禮結束了?”

護士調好吊瓶速度後離開,掩上了房門。

薑一源悶悶地嗯了一聲,走過去坐在床邊。

一時無?話,沉默了一會兒後,薑一源道:“哥,我明天就走了。我想去到處逛逛。”

沈書臨道:“好,你還年輕,到處逛逛開開眼界,也是好的。”

年輕這?個詞在他們中間,曾經很敏[gǎn]。但現在卻不了。沈書臨的語氣閒適,像是在提點晚輩。

薑一源忍不住悶聲笑?了起來,他說:“哥,但我不放心你。”

“我怕你被騙錢,被騙感情,又怕你生病時身?邊沒人?照顧。”他語氣老?成,邊說邊歎氣。

沈書臨凝神望著他,幾秒過後,微微笑?了起來。

和?那?雙眼睛一對視,薑一源就知道自己多慮了。沈書臨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什麼人?看不穿。應酬場上,一句平淡簡潔的話,便能四兩撥千斤,贏過所?有人?。

他怎麼可能會看不破。

他不說破,隻是不在意,或者沒必要。

沈書臨說:“你該擔心你自己。我昨晚說的話,你聽進去了麼?”

薑一源頓時蔫了,聽話地認錯:“哥,我知道我不對,給我點時間,我會放下的。”

他盯著地麵?上灰色啞光地板的間隙,艱難地問道:“哥,他對你……好不好?”

病房裡先是沉默了兩秒,而後沈書臨的聲音淡淡響起:“很好。”

這?兩個字像是宣判,鍘刀重重地落下,斬斷了薑一源所?有的念想。

“那?就好。”薑一源聲音乾澀,他站起身?,“哥,我明天就走了,今晚讓我呆在這?,行不?”

沈書臨說:“好。”

薑一源從抽屜裡翻出昨天買的熱水袋,灌上熱水,放在沈書臨打?點滴的那?隻手下麵?。兩手相碰時他頓了頓,用儘全身?力氣才忍住去握一握的衝動。

然?後他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笑?著說起了畢業典禮上的趣事。沈書臨耐心聽著,不時問些問題。兩人?談起過去的趣事,卻隻談事件,無?關風月。

中途外賣員送來奶茶,薑一源把?吸管插好,遞給沈書臨,解釋道:“哥,輸液嘴裡會苦,喝點甜的。”

沈書臨用沒輸液的那?隻手接過,慢慢地喝著。他看了一眼瓶身?,問:“是那?家?”

薑一源喝著另一杯,笑?道:“對,是我們在拉薩喝的那?家。”

在三千米高原的夜空下,他們拉著手散步,喝著奶茶。

這?個話題有些敏[gǎn],病房裡沉默了一會兒後,薑一源熟稔地提起另外的話題。

兩人?像相識多年的老?友一樣交談,像是沒有過那?些親密和?爭吵,那?些甜蜜與苦澀。

淩晨時分,四瓶點滴全部打?完,護士拔了針頭後,在手背的針口處貼了一塊長條形的膠布,便收起空瓶離開了。

膠布沒貼穩,從手背滑落,薑一源眼疾手快地捏住,抓住沈書臨的手,重新將膠布貼在針孔處。

沈書臨的手依然?泛涼,薑一源貼好膠布後,低著頭,沒有放開握住的手。

最後一次了,他心道。今晚過後,他就永遠失去他了。他想再任性最後一回。

沈書臨的手動了,他略微加重了力道,握緊了薑一源的手,反扣過來。這?樣他的手就在上麵?了。

“阿源。”沈書臨聲音溫醇,低沉喊道。

“恭喜畢業。”他說著,輕輕捏了捏男孩的手,似鼓勵,似祝福,“祝前程似錦。”他說。

薑一源埋頭聽著。

沈書臨鬆開了手,薑一源的手滑落,垂在身?側。他又去握,卻隻握到了一掌空氣。

沈書臨已經走到了門口,拉開了病房門。◇思◇兔◇在◇線◇閱◇讀◇

桌上花瓶中是一束白日菊,開得正盛。

薑一源看著男人?的背影,眼眶一瞬間就溼潤了。

他想到了白日菊的花語。

永失我愛。

第四十四章

第二天一早,薑一源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從A市機場出?發?了。

他最先去的是C市。

中午飛機落地,他去那家酒店辦理了入住,然後靜靜地在大廳的沙發上坐了一會兒。

他曾經在大廳裡等待了六個小時?,在委屈和嫉妒的雙重打擊下,抱住沈書臨的大腿激情表白?,賴在地上不肯起來。

然後,他們回到了房間,有了第一場昏天黑地的性?-愛。

薑一源看了眼房卡上的號碼,8312。他乘電梯來到八樓,進?入熟悉的房間。正值初夏,窗外的榕樹樹葉嫩綠,正迎風飄動?。他們第一次在這個房間做-愛是初冬,那時?的榕樹隻剩褐色的枝乾。

吃過午飯後,薑一源去街上無目的地亂轉。他雙手插兜慢慢地走著,路過了那家紋身店,他在這裡有了第一個紋身。路過幾個餐廳,他們一起吃過飯喝過酒。路過電影院,在電影悠揚的背景音樂中,他們在最後排的座位裡擁%e5%90%bb。路過玉石店,他幫沈書臨挑了鐲子。

最後,他去了花鳥市場,來到那家花店。

老板竟然還記得他,笑著問道:“喲,又來出?差啊?上回你是和你哥一起來的,我沒記錯吧?”

薑一源就笑笑:“他這次有事。”

他蹲在地上,仔細地挑了幾盆花,山茶,寒蘭,還有茉莉和梔子。郵寄地址是西雙版納冰島村。

晚上,他去禮品店買了張明信片,明信片上印的是當地的代表性?景色,說?巧不巧,正是從飛機上看下來的俯視圖。從高空上俯視C市,形狀像一彎月牙,點綴上星點的燈火,像是一幅縮小版的《追冬》。

薑一源沒有把明信片寄出?,隻是收在了書包裡。

他第二站去了海邊。

像他對沈書臨描述的那樣,他住在了海邊一位漁民的家中,爬上樹摘了椰子,去海裡抓了螃蟹。

夜晚時?候和漁民在篝火旁吃烤魚,薑一源寄出?了第一張明信片,寄給沈書臨,上麵是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

從去年年底分手,到今年初夏的重逢,中途七八個月的時?間裡,兩人?之間一條消息也?沒有,薑一源是在假裝灑脫。如今沈書臨已經知?道了他是在假裝,不聯係不是放下了,而是把苦水往心裡吞。

所以現在他要敞亮一點,大方一點,主動?寄去明信片。至少這樣看起來,像是真的在慢慢放下。

接下來的兩個月裡,薑一源走走停停,逛遍了大半個國家。每個地方停留的時?間不超過三天,不像是在旅遊,倒像是在完成?郵寄明信片的任務。

他去了涼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