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媒婆利落地倒了倆酒盅,分彆遞給新郎、新娘。
陳嬌低頭坐在炕上,韓嶽高高大大的站在炕前,喝酒時,陳嬌不得不揚起小臉,韓嶽也必須彎下腰就她才行。
嘴唇即將碰到酒盅,韓嶽看了麵前的姑娘一眼,恰好陳嬌也抬起眼簾,新郎波瀾不驚的黑眸,就與新娘水汪汪的桃花眼對上了。陳嬌膽怯,瞬間移開了,臉頰通紅,韓嶽垂眸喝酒,那雙瀲灩勾人的桃花眼卻在腦海揮之不去。
喝完了酒,兩人纏繞的手臂就要分開前,不知誰從後麵用力推了韓嶽一把!
韓嶽毫無準備,雖然左手迅速撐住了炕,上半身以及捏著酒盅的手還是朝陳嬌撞了上去。
陳嬌坐著,底盤比他穩一些,卻也被韓嶽撞得往後歪了歪,酒水更是都灑在了臉上。
韓嶽低頭時,就見一行酒水沿著她羞紅的臉潺潺滾落,朝耳垂那邊去了。
韓嶽喉頭滾動,險些遵循本能去吃了她臉上的酒。
“哎呦,新郎官著急抱新娘了!”
哄鬨再起,眼看懷裡的嬌嬌女蹙了眉尖,韓嶽也覺得剛剛的玩笑過火了,登時放下酒盅,伸手將屋裡的賓客往外推:“好了好了,該開席了,大家都去坐吧!”
那些人不想走,卻架不住新郎官力氣太大,片刻後,屋簾落下,裡麵隻剩媒婆陪陳嬌了。
媒婆笑著遞給陳嬌一方帕子,叫她擦臉。
陳嬌心慌慌的,猶忘不了韓嶽壓過來的片刻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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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晌陳嬌非常清閒,就在屋裡坐著就行,新郎官韓嶽卻忙得不可開交,晌午、傍晚兩頓宴席幾乎是連著開的,因為他娶了村裡最美的姑娘,村裡愛慕林家女的光棍、小夥子們爭著搶著灌他酒。
韓嶽身邊沒個頂用的,老二韓江早被灌趴下了,老三韓旭還是個孩子,灌到天黑,韓嶽也八分醉了,仰頭看天,漫天繁星都在轉悠。
韓江睡醒一覺,見一群漢子們還在欺負大哥,不樂意了,推著搡著將等著鬨洞房的男客們往外趕,大舅子林遇也來幫忙。
一更天,韓家小院終於恢複了清靜,隻留滿地臟亂。
“大哥先回房吧,我與三弟收拾。”送走林遇,韓江懂事地對兄長道。
韓嶽看眼東屋窗戶裡透出來的昏黃燭光,搖搖頭,堅持與兩個弟弟一起收拾。
哥仨都是勤快的人,借來的桌椅摞到一塊兒留著明天還回去,地上的臟亂用大掃帚一掃,當晚就扔出去了,全都收拾好,半個時辰又過去了。
這麼一通忙碌下來,韓嶽酒醒了大半,刺骨的晚風一吹,他聞到了自己身上的酒臭味兒。
嬌滴滴的新娘連汗味兒都嫌棄,若他就這麼進去,她又要捂鼻子了吧?
韓嶽歎口氣,如果可以,他寧可娶個容貌普通的村姑,也不想娶個各種講究的仙女。
雖然這麼想,進了堂屋,韓嶽還是先洗把臉,再把沾滿酒水菜汁的外袍脫了放在外麵,這才提著新買的夜壺進去了。冬日天寒,大半夜跑去茅房太折騰了,夜壺乃家家戶戶都備著的好東西。
屋裡,陳嬌已經鋪好了被子,她和衣坐在旁邊,男人進來,她緊張地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韓嶽手裡的夜壺。這下子,她醞釀半天的冷靜都消失了,再度低了頭。
“還出去嗎?”韓嶽放下夜壺,看著她問。
陳嬌搖搖頭。
韓嶽便把東屋門插上了。
窗外北風呼嘯,顯得屋裡更靜。
韓嶽在地上站了會兒,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便脫鞋上炕,從東炕頭取下一床新娘陪嫁的被子,然後一邊背對新娘鋪被子一邊道:“我知道你看不上我這種粗人,如果不是形勢所迫,我也不會去你家提親,今晚咱們各睡各的,等你哪天想跟我過了,咱們再做真夫妻。”
說完,被子也鋪好了,龍鳳雙燭不能吹,韓嶽就和衣鑽進被窩,麵朝東炕頭躺著。
陳嬌呆呆地看著男人的後腦勺。
他的意思是,他不喜歡她嗎?娶她隻是因為流言蜚語?
陳嬌一直覺得,她長得這麼美,韓嶽多少都應該有點動心吧?結果出嫁前她做了那麼多準備,唯獨沒算到,韓嶽竟不想與她圓房。
她一個國公府的貴女,竟然被一個農家漢嫌棄了。
陳嬌很生氣,也很委屈,委屈到%e8%83%b8口卡著一團火,不吐不快。
看著背影冷漠的新婚丈夫,她儘量平靜地道:“你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恩人,我本以為你真心想娶我,沒想到是礙於流言才提的親。既然這樣,我們林家更不能連累恩人,也罷,我現在就回家,明日再請父母做主退婚。”
不想娶是吧,她還不願意嫁了,大不了嫁個歪瓜裂棗,隻要她忍了委屈,憑她的美貌,還不能讓一個歪瓜裂棗、瞎子瘸子對她死心塌地?如果實在忍受不了,她乾脆一死了之,回去殉葬,總比活著受辱強。
說完,陳嬌跳到地上,穿鞋就去開門了。
“你,你胡鬨什麼!”
聽到動靜,韓嶽一抬頭,就見她的手已經快碰到門板了,怕鬨出天大的笑話再次被村人議論,韓嶽想也不想便光著腳跳下地,幾個箭步就將陳嬌拽了回來,他一轉身,嚴嚴實實地擋在了門板前,怒氣衝衝地看向麵前的小女人。
陳嬌彆開眼,白嫩嫩的臉蛋上,卻掛滿了淚。
韓嶽一驚,愣住了。
陳嬌默默哭了會兒,背轉過去,低聲泣道:“你不想娶我,還攔我做什麼?”
韓嶽看著她倔強的背影,再回想她剛剛說的話,雖然詫異,卻好像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試著道:“我,我以為你,你不是真心想嫁我。”
陳嬌苦笑:“真不想嫁,我為何會穿成這樣站在這裡,白白受你輕賤?”
韓嶽忽然頭疼,他怎麼就輕賤她了?
可她都哭了。
算了,他不跟女人計較。
“對不起。”韓嶽低聲道歉。
陳嬌沒理他,眼淚又落了一串,她抬起手背抹掉。
地上比炕頭冷多了,她那麼嬌小,哭得那麼可憐,韓嶽心一軟,哄道:“行了,先上炕吧,彆著涼。”
陳嬌不動,眼淚不流了,她冷聲道:“你究竟想不想娶我,不想就放我回家。”
韓嶽心想,婚宴都辦了,洞房在即他敢放她走,第二天林伯遠夫妻就敢提著菜刀來殺他。
上前兩步,韓嶽看著她白皙的側臉問:“你,當真願意,做我一個農家漢的妻子?”
陳嬌抿抿唇,扭頭道:“你還沒回答我。”
韓嶽笑了,再上前一步,一彎腰,就將嬌小的新娘打橫抱了起來!
洞房花燭,這就是他的回答。
第9章
韓嶽從來沒有離一個姑娘這麼近過。
他能看見她白皙額頭上的細細汗珠,能看見她濃密睫毛間夾著的未落的淚,也能看見她的每一次皺眉與咬唇。她的臉紅紅的,時輕時重的氣息吹過來,帶著小姑娘的清香,忽然她歪過頭去,小手緊緊地攥住了他肩膀。
“怎麼了?”他艱難地問,一開口,那聲音啞得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陳嬌的聲音顫顫的:“你,你快點。”
韓嶽渾身一緊。
他是看她難受,沒敢快,現在她催了,快還不容易?
暖呼呼的西炕頭,繡著龍鳳呈祥的嶄新的大紅被子,狠狠地抖了起來。
陳嬌苦苦地熬著,熬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韓嶽終於重重地壓下來,在她耳邊喘著氣。
陳嬌再也忍不住,眼淚嘩嘩的落了下來。⑦思⑦兔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沒有文武雙全的貴公子,沒有富麗堂皇的新房,沒有柔聲細語,她第一次真正地出嫁,新郎官隻是個五大三粗、毫不憐香惜玉的農家漢子,她甚至連張精致的架子床都沒有,隻有一方土裡土氣的農家大炕。
就算先前做好了準備,當一切終成定局,陳嬌還是難受,或許,也與方才痛苦的經曆有關。
韓嶽感受到了新娘子的顫唞,他抬起頭,意外地看見她在哭,眼淚多得像斷了線的珠子,她還強忍著,忍得全身打顫,那眼淚沿著她的臉龐滾落,將她的鬢發都弄濕了。終於她忍不住了,哭出了聲,聲音越來越大。
韓嶽慌了,連忙挪到旁邊,一邊擔心被兩個弟弟聽見,一邊無措地問她:“你,你怎麼了?”
陳嬌要哭得多了,可滿腹心事無法訴說,她也怕哭聲傳出去,便拉起被子,蒙住臉道:“疼。”
她唯一能告訴他的理由,就這一個。
韓嶽聽了,臉上掠過一絲愧疚。
他知道她疼,本來也想半途而廢的,可是,到底沒忍住。
這麼嬌滴滴的美人,不管是因為什麼才嫁他的,她都把身子給他了。
“彆哭了,以後我會好好對你。”
韓嶽抓起自己的枕套,一邊幫她擦洶湧的淚,一邊低聲承諾道。
陳嬌心中一動,睜開眼睛,淚濛濛地問他:“那,你會對我死心塌地嗎?”
韓嶽愣了愣,死心塌地?
死心塌地,是一心一意的意思嗎?
這一瞬間,韓嶽腦袋裡冒出了很多個林嬌,與紅梅一起欺負彆的農家女的林嬌,朝一身窮酸的他翻白眼的林嬌,嫌農家人汗味兒大捂著鼻子的林嬌,還有田氏口中,那個不會洗衣做飯下地乾活的林嬌。
如果她願意改了這些毛病,他會好好地跟她過,如果她改不了,韓嶽也會儘量忍受,但現在,韓嶽不敢輕易保證,他能忍受一輩子那樣的妻子。
一低頭,韓嶽又撞上了她期待的眼睛,那漂亮的桃花眼裡裝滿了淚,可憐巴巴的。
作為一個剛剛要了人家身子的大丈夫,韓嶽點點頭,看著她道:“隻要你真心跟我過,我會對你死心塌地。”
陳嬌眼裡的期待,黯淡了下去。
他的死心塌地帶了條件,也就是說,現在還不行。
想到剛剛受的那番罪,陳嬌替自己不值,一個農家漢,能娶到她這樣的美人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了,居然還要求那麼多!早知韓嶽是這樣的人,並非徹徹底底的君子,陳嬌說什麼都不會嫁過來的。
奈何天下沒有後悔藥,陳嬌暗暗懊惱一番,嘴上卻道:“我都嫁過來了,還有什麼不真心的。”
韓嶽又不是傻子,她剛剛從期待到失望,以及那絲一閃即逝的怨,他都看見了。
韓嶽不懂她在怨什麼,難不成她還指望她一嫁過來,他就徹底信任她、真把她當仙女供著?
韓嶽覺得,這個媳婦太貪心了,仗著美貌什麼都想馬上得到,他不能像嶽父嶽母那樣慣著她。
“睡吧。”
見她不哭了,韓嶽也放心了,翻個身,背對新婚妻子躺下。
聽著男人沉穩的呼吸,陳嬌更不滿了,空有一肚子火卻發不出。
帕子就在旁邊備著,陳嬌歎口氣,偷偷地收拾底下。
兩人就在一個被窩躺著,韓嶽猜得到她在做什麼,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