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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夏紅著眼眶,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很想冷靜,很想鎮定,可她就是做不到,平生第一次,她終於體會到,意識跟身體其實是分開的。

意識想要清醒,身體卻不受控製。

她甚至都不敢多想,怕想到從前刷到的微博新聞,怕想起之前看過的兒童走失電影,隻要沾上一點,她都感覺自己慢慢處於崩潰的邊緣。

從前總認為自己還沒辦法代入到母親這個角色中去,但今天她明白了,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旺仔對她來說就已經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了,她突然明白也能理解那些孩子走丟父母的心情了,猶如天塌下來一般,猶如世界末日一般,根本做不到堅強,也做不到理智。

阮夏殘存的理智告訴她,她的確需要冷靜,需要休息,如果再這樣放任自己下去,可能還沒找到旺仔,她的精神就已經開始崩潰了。

她吞了吞唾沫,好似吞了幾千根針一般,她緊緊地攥著宋廷深的手,慢慢地點了點頭,在張口的那一刹那,她總覺得嘴巴裡都是血腥味一樣,“……好。”

宋廷深見她這樣,心裡算是放心了,再次發動車子,很快地就回到了彆墅。

阮夏其實睡不著,但她不想讓宋廷深擔心,也不想自己的精神崩潰,便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越是這樣的時候,就越應該冷靜。

關掉臥室的燈以後,宋廷深回到自己的房間,他來到洗手間,站在花灑下,深秋的晚上,氣溫有些低,他洗的是冷水澡。

他在剛畢業那會兒自己租了個小單間,有時候熱水上不來,他就乾脆用冷水洗澡,每次洗完之後,精神都會很好。

宋廷深閉著眼睛,冰冷的水灑在他身上。

他其實沒有比阮夏冷靜,隻不過他不能比她先倒下,用這樣的方式,也不過是想讓自己跳出這緊張痛苦,用最為冷靜最為縝密的思維去思考整件事。

很多時候,其實事情都很簡單,隻不過情緒慌亂之下,往往都會忽略一些細節。

旺仔的走丟絕不是偶然。

阮父阮母非常小心,幾乎是不錯眼珠子的看著他,雖然監控如同虛設,但旺仔走丟的地方也是死角,現在警方那邊在調查可疑車輛,畢竟在街道兩旁的監控中,並沒有看到有什麼人帶著旺仔出來,每天路過的車輛太多,一輛一輛的排查也需要一段時間。

宋廷深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上都是血絲,看起來疲憊又嚇人。

秦遇。

***

宋廷深出門的時候已經淩晨了,之前他調查過秦遇,有秦遇的住址還有聯係方式。

上車後,他給秦遇打了個電話,那頭很快地就接了起來,語氣頗為驚訝,“宋總?這麼晚了怎麼給我打電話?”

宋廷深沉聲道:“我的孩子今天下午有好好吃飯嗎?”

秦遇那邊沉默了幾秒,“宋總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他這沉默的幾秒鐘,宋廷深基本上也已經斷定了旺仔就在他那裡,就算沒在他那裡,這件事也跟秦遇逃不開關係。

“秦總從很早開始就在下一盤棋,讓我想想,應該是從你開始不顧公司其他高層的反對,在這邊設立一個分公司開始吧,尤其是將分公司的選址訂在我家附近時,就開始了。”宋廷深一字一句慢慢地說著,“如果我沒猜錯,黎靜的自殺可能也有你的手筆,之後你們公司組織去海島旅遊,你安排夏夏坐在你旁邊……再然後,便是你故意在我麵前說那些話,想要的也不過是我夫妻兩人鬨矛盾,讓我誤會你們的關係,在我心裡種下懷疑的種子。”

“你這段時間一直都在關注我夫妻二人吧?”宋廷深低聲笑了笑,“你沒想到的是,我跟夏夏完全沒有因為這件事吵架鬨矛盾,反而感情更加好了,你暴跳如雷,你不能接受,於是,在你手中資料顯示中,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我的孩子更重要,於是你就想到用這件事再次挑起我們的矛盾。”

秦遇冷笑一聲,“宋總應該改行去當編劇。”

宋廷深的語氣突然變得強硬起來,“秦總,不要再跟我拐彎抹角,我今天就要帶我的孩子回去,如果一個小時內,我還沒見到我兒子,那麼,我會讓你見識一下,一個失控的父親有多不理智。”

說完這話他就掛了電話。

宋廷深知道,像旺仔這個年紀的孩子,能無聲無息的就被人帶走,那多半是熟人作案,事實證明,在孩子走失,或者孩子遭受傷害的案件中,熟人出場總是比較多的,想來想去,也隻有秦遇的可能性最大,在這通電話之前,他也沒有十分確定就是秦遇所為,但在他沉默的幾秒鐘內,還有他說的這些話中,宋廷深知道,這事必然跟秦遇有關係。

在他的調查資料中,在秦遇做的這些事中,宋廷深感覺得到,他並不是一個理智的人,一個不理智的人,在現在這種狀況下,猶如野獸一般,什麼事都做得出。

秦遇聽著手機那頭傳來的嘟嘟嘟的忙音,攥緊了手機。

其實宋廷深猜錯了,秦遇的目的並不單純隻是想帶走旺仔。

秦遇來到房間,旺仔躺在大床上已經睡著,他走了過去,坐在床邊。

上輩子,他很想跟阮夏有一個孩子,為此他勸過她很多次,但她的態度非常強硬,說什麼都不要孩子,她的理由也很簡單,不想承擔任何生育損傷,也不想承擔起為人母的責任,所以哪怕是代孕,她也不願意。

她跟宋廷深的孩子……

秦遇探出手摸了摸旺仔胖嘟嘟的臉蛋,眼裡是複雜的情緒,隻要他再瘋狂一些,隻要他……

讓宋廷深跟阮夏維持婚姻的是這個孩子,隻要這個孩子不在了,他們之間就會變得脆弱,宋廷深也不會再無條件的忍耐下去,夫妻之間,如果沒有過孩子那還好,如果有過一個孩子,一旦這個孩子沒了,就會成為兩人之間永遠的陰影,兩人永遠也彆想再像從前那樣。

他曾經聽好友說過,在一個家庭中,其實孩子最為重要,老人如果不在了,那就像是一陣風,吹過也就散了,孩子如果不在了,一個家就會徹底的分離瓦解。

“媽媽……”旺仔突然囈語,他用肥臉蛋蹭了蹭秦遇的手,大概是覺得舒服,又靠近了一些,“爸爸……”

秦遇像是觸電一樣,收回了手。

他沒有當過爸爸,不,曾經有機會當過,他的前妻為他懷過一次孩子,但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孩子沒了。

旺仔跟阮夏長得很像,尤其是這睡著時候的樣子。

始終還是沒辦法對一個孩子充滿不計後果的惡意,尤其是他長得那樣的像她,尤其是他之前甜甜的喊他叔叔。

秦遇知道,他跟阮夏再也不可能了。

因為他沒辦法當一個徹底的壞人。

第95章

秦遇在起身之前, 還為旺仔重新蓋好被子,最後凝視了他一眼。

成功隻在他一念之間, 隻要他能狠得下心來,一個走丟的男孩最後出現在小河中, 那是很正常的事,這樣的新聞可能在全國各地,每一天都會出現, 然而他不能,始終沒辦法過心裡那一關, 也許是因為他不夠殘忍, 也許是因為這是她的孩子,雖然偶爾他也會在想,如果這是他跟她的孩子那就好了。

他給宋廷深發了一個地址過去, 然後走出房間, 在酒櫃裡找到一瓶珍藏已久的酒,順勢也拿了兩個高腳杯, 等待著宋廷深的到來。

宋廷深果然很快地就來了,一進門, 他就直接抬腳往秦遇的肚子上狠狠地踹了上去, 秦遇後退兩步, 吃痛不已,但愣是沒喊出聲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我兒子在哪裡?”宋廷深冷著一張臉, 聲音沙啞著問道。

秦遇指了指其中一個房間, 宋廷深大步走了過去, 卻在開門前,放輕了腳步,打開門,看到旺仔睡得正香,身體也沒有不適,他這才重新關上門,轉過身對秦遇說道:“秦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坐。”秦遇忍著痛,示意宋廷深坐在對麵的沙發上。

宋廷深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落地了,他覺得秦遇這個人太奇怪了,秦遇能做出這件事,必然已經是做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可他又輕而易舉的讓他看到孩子,那麼,他費儘心思的難道隻是想跟他們玩一出捉迷藏,還是說喜歡看到他們差點崩潰的樣子?

秦遇往杯中倒了些酒,對宋廷深說道:“這是她最喜歡的酒,我一早就準備好了,想著等我們結婚那天拿出來的。”

宋廷深的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任誰麵對一個百般覬覦自己妻子,甚至還試圖綁架自己孩子的男人都不會有好感,沒有拿刀捅了他,已經是宋廷深極力克製的結果了。

他不喝酒,秦遇也沒說什麼,一個人連著喝了好幾杯,“我愛她。”

宋廷深嗤笑一聲,“愛?”

他頓了頓,看向秦遇,“自以為是罷了。”

秦遇低聲道:“如果沒有你,我們會在一起,我們會結婚,你怎麼沒有死?”

本來宋廷深都快聽不下去了,剛站了起來,聽到秦遇下一句說道:“你在A市的時候本來就該死了的,你本來就跟她沒有未來的。”

“你說什麼?”宋廷深麵若冰霜的看著他。

秦遇伸了個懶腰,“如果我沒記錯,是因為你的孩子生病發燒了,你去趕飛機,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在去機場的路上你出了車禍,當場死亡,之後我就認識了阮夏,我倆就在一起了。事情就是這樣。”

這樣一段匪夷所思的對話,宋廷深第一反應就是天方夜譚。

“哦,對了。”秦遇本來想告訴宋廷深,在他死後,阮夏將他們的孩子送人了的,但話到嘴邊,他又給咽了回去,不確定是否能在宋廷深心裡發展成一道隔閡,這個男人太在意孩子跟家庭,如果他知道,在他死後,他的妻子做了這樣的事情,還會原諒她嗎?但,“算了,還是不說了,沒什麼好說的,我也不想再打擾到她的生活了。”

宋廷深勉強壓住內心的驚疑,抬手看了一眼時間,“秦先生,你好自為之。”

秦遇點頭,“我知道。”

他知道自己已經觸碰到了宋廷深的逆鱗,無論宋廷深接下來的報複是什麼,他都得承受得住,這便是遊戲規則。

宋廷深已經不願意再跟秦遇廢話,他來到房間,抱起旺仔,將外套給他搭上,抱著他便往門口走去。

秦遇在他走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來到落地窗前,回想著跟阮夏的初次見麵。

他從來都不算是一個壞人,上輩子更是一件壞事都沒做過,甚至在知道她有一個孩子存在的時候,也想過將孩子接回來。

當他看到旺仔純淨的雙眸時,突然覺得自己變得可笑起來,他花了那麼多年都沒做到的事情,宋廷深做到了,他還能怎麼辦?哪怕他費儘心思讓她跟宋廷深分開了,他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