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1 / 1)

奚念知好笑地蹲在它身前,抬起它右腳,佯裝嫌棄的樣子,“踩到泥潭了嗎?臟兮兮的!”

萱月抱著盒子運回屋內,扭頭隨意地說:“姑娘你看,所以說要給它洗個澡吧?說不定身上還有跳蚤呢!”

祁景遷怒瞪圓眸:你身上才有跳蚤,跳蚤這種東西難道還敢長在朕身上?哎呀呀,脖頸怎麼突然好癢!

一時忍不住,他抬起前爪去撓。

奚念知湊近撥開它脖頸間柔軟的灰毛,恰好看見一隻小小的跳蚤從細碎的絨毛裡消失不見。

足足愣了半晌,奚念知盯著它猶在憤怒的眼眸,半晌,才鼓足勇氣尷尬地說:“那個,是、是真的有跳蚤!”

第三七章

奚念知萬萬沒想到,搬到木屋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要給大灰狼洗澡。

它身上既然有跳蚤, 顯然並不能置之不理。

萱月更是站在旁邊大呼小叫說:“一定要洗澡, 絕對要!姑娘, 它天天往咱們家跑,趕明兒把跳蚤都帶到咱們家來了怎麼辦?姑娘你可能不知道跳蚤的厲害,跳蚤這種東西繁殖特彆快。如果不趕快把它消滅,它會迅速在小灰身上繁殖成跳蚤兵團, 然後霸占我們的家,吸我們的血……”

“然後傳染各種疾病!”奚念知接過話頭,一臉驚懼。

“沒錯,就是這樣!”萱月振振有辭地點頭, 說得斬釘截鐵。

祁景遷:“……”

他長這麼大, 還真沒見過跳蚤。

要是當真這麼恐怖的話, 那他怎麼辦?

傻傻蹲在原地, 祁景遷仰頭望著侃侃而談的萱月。跳蚤兵團?太恐怖了!想著,它都情不自禁抖了三抖。不行, 他要洗澡,必須得洗澡!

奚念知悄悄瞅一臉蒙圈的大灰狼,不知為何,竟有些楚楚可憐的意味。

這應該古往今來第一個被跳蚤嚇到的皇帝吧?

奚念知輕咳兩聲,想笑又覺得不應該笑地憋著說:“那把它丟在木桶, 泡一會兒能泡死跳蚤嗎?”

蹙眉, 萱月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不確定地回答:“應該可以吧姑娘, 不過為了確保萬一,還是拿把梳子給它梳梳毛比較好?這樣就可以從內而外地濕透!然後淹死所有的跳蚤!”

猶豫地覷向大灰狼,奚念知糾結!

她訕訕地望向萱月:“你幫它梳毛?”

萱月一副做出巨大犧牲任重而道遠的樣子,挽起袖子說:“姑娘,這種活兒難道我不乾,還勞您親自動手嗎?不過是一隻癩皮狗而已,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它身上的跳蚤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祁景遷默默往後退三步。

瞧萱月那樣兒,他瞬間有種他為魚肉她為刀齟的感覺。

不行,他得罪萱月那麼多次,要是落在這丫頭手裡,朕、朕、朕……

奚念知還真不想親自動手,但大灰狼似乎也很排斥萱月的樣子?

“要不趙統來吧?”奚念知拍板定案說,畢竟他們都是男人,這就不涉及清白不清白的問題了,多好!

哪知聽到這話,正在廚房乾體力活的趙統立即把頭鑽出來,一臉忌憚地搖頭:“姑娘你可饒了我,我才不想給它洗澡。”

“為什麼?”

趙統挑挑眉,不爽地瞪著大灰狼:“我覺得它眼神總是在藐視我,我當然必須藐視回去,怎麼還能給它洗澡?”

奚念知:“……”

“那——我來吧!”默默閉上雙眼,奚念知暗暗告訴自己,沒關係的!如萱月所說,它就是隻大灰狗。

她既然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總要多付出些誠意比較好,有朝一日他回歸原位,定然不願吐露這裡發生的一切事情。

不過說不定他以後會看在她幫過他的麵子上對爹寬宏大度些,她爹是太醫院院使,尋常也會為貴人們治病,醫人這種事存在太多未知性,倘若遇到什麼萬一,他或許會稍微開恩?

“不用,姑娘,這種小事我來就可以,它可是小公狗。”

“動物而已,哪還分什麼公母?”麵頰微熱,奚念知瞪一眼多嘴的萱月。

小小的木屋,幾人商討來商討去。

祁景遷委屈巴巴地趴在原地,等待他們最後的抉擇。

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想他堂堂皇帝,平常想伺候他的人多得是,現在卻淪落到被嫌棄的地步,天理何在?

“就這麼說定了。”奚念知拍了下手,分配任務,“現在我和萱月去附近拾掇柴木,趙統去小溪打水。”

“好嘞!”萱月趙統連連點頭。

各就各位,不過短短一炷香時間,一切準備妥當。

灶膛裡的火熊熊燃燒,燒得壁麵都泛著鮮豔的紅色,大鐵鍋裡的水爭先恐後鼓著泡泡,水開了。

奚念知依依不舍地貢獻出木桶,癟癟嘴想,它洗過的,她以後哪還敢用?

冷水熱水兌成適宜的溫度,奚念知命令它跳進水裡。

祁景遷趴在木桶邊緣,用爪爪試探地撩了下水,“噗通”一聲,半滾半跳地掉了進去。

水花霎時四濺。

萱月拿著把柳枝進來,當做小灰的搓澡板。

被狗水淋了半身,她跺跺腳,拉著奚念知濕了半麵的袖子埋怨說:“姑娘,這大灰狗,都不知道減減肥,這麼龐然大物的,地上都被它淋濕了。”

奚念知接過柳枝,輕笑,不置可否。

確實,她也覺得它胖了不少。

祁景遷縮在水裡一動不動,心底憋氣。

暗想,反正朕現在就是一塊任人宰割的魚肉,你們放馬過來,無論怎麼嘲笑怎麼譏諷,朕都聽不見!什麼什麼都聽不見!

萱月出去拿巾帕,奚念知上前兩步,站在木桶邊用柳枝給它搓澡。

左手則握著梳子慢慢為他梳理脊背上的毛發。

一下一下,力道不輕不重,還挺舒服的。

加上水溫適宜,泡在裡麵的祁景遷渾身舒暢,藏在心底的憂愁鬱結都不知不覺被遺忘。

他微眯雙眼,情不自禁露出享受陶醉的表情。

足足洗了將近半個時辰,奚念知擦拭額頭細汗,拍拍昏昏欲睡的大灰狼腦袋,讓它從木桶出來。

睡得迷迷蒙蒙,祁景遷一臉幸福地蹭蹭她手,歡快地爬出來。

看它惺忪的樣子,奚念知好笑地搖頭。

巾帕擦拭它全身,刻意避開關鍵部位,她臉上不覺染上些許燙意。

本來沒什麼,就是太過刻意,她反而不好意思起來。

萱月與趙統進來收拾殘局,祁景遷非常尊貴地躺在屋簷地板上晾毛,它身下是奚念知特地墊的涼席,免得弄臟它洗乾淨的毛發。

他眯眼望向屋外,豔陽穿過密密匝匝地枝葉,篩下一堆細碎的金子。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由衷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

這才是人生啊,以前他過的可都是什麼日子?

奚念知搬了竹椅坐在它身邊,把剛為它摘下來的紅繩頸環重新給它戴上。

雖然這個不一定管用,權當作她對他的祈福吧!她希望他順順利利挺到事情結束的那天,相信那天的日光一定與今天一樣,燦爛又明%e5%aa%9a。

收回遙望的視線,祁景遷扭頭看她。

她頭壓得很低,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在為他認真地戴上頸環。←思←兔←在←線←閱←讀←

幾縷柔軟黑發從她削肩落下,搭在他還沒乾的身體上。

心底癢癢的,祁景遷動作搶先意識一步,伸出爪子去觸碰她發絲,想握住,卻忘記他的“手”並不是“手”,而是爪子。

“調皮!”萱月從他們身後經過,給出兩字評價。

祁景遷輕飄飄斜視一眼:你懂什麼?朕就隻是單純想摸摸她頭發,無比單純的那種!

奚念知含笑不語,她其實也不懂大灰狼此舉的意思。

心下猜測,雖然是他的靈魂住在裡麵,但這幅身軀是狼,可能還存有許多動物的天性吧!小動物不都很調皮嗎?

氣氛一時安靜。

奚念知靜靜望著天空下的翠林不說話,長居皇城,混雜在喧囂吵鬨的環境之中,人心也跟著變得繁瑣。不像這兒,空氣清新,人也活得簡單而安寧。

人世有人世的好,森林有森林的好。

大概是離得越遠越觸不可及才越羨慕吧!

“我想過幾日把平平小狼崽放歸森林。”低眉撫摸大灰狼已經半乾的毛發,奚念知故意說給它聽,“平平是一隻聰明的狼崽,學習能力很強,森林才是它最終的歸屬地,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希望它還有親人,希望它能夠與它們重逢。”

祁景遷猛地弓背,迷離的眼神瞬間清醒。

他怔怔望著她,心中震愕驚訝難以表達。

他一直不知道她買下狼大的目的是什麼,縱然她是位善良女子,但沒有棲身在灰狼身體前,作為皇帝,作為人類,他從來不曾換位思考。人世變遷,物換星移,許多年前,人類也不是世間的主宰。倘若千年萬年後,萬物秩序發生改變,人類有可能從高高在上的山頂跌落到穀底,是不是那個時候,人類也會麵臨今日小動物們遭受的一切?

他以為,所有人都和過去他的一樣。

她一定也是!可現在祁景遷卻不那麼確定,至少她是真的有一顆善良的心。

目目對視,奚念知這次沒有避開它的凝視。

掌心輕撫它額頭,她語調溫婉的說:“其實村民們也沒有辦法,田地賦稅高,他們辛辛苦苦播種,有時候天公不作美,收成還不夠填補賦稅,再加上關關卡卡,貪官汙吏,他們活得並不容易。今年酷暑未至,黃大嫂上次跟我說,過幾日附近幾個村子要聯合開辦祈福儀式,祈求老天爺開眼,保佑下半年風調雨順,無災無害,他們能有一個好的收成。”

“如果人人都能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想必沒多少獵人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去山上狩獵,你說呢?”抬起它爪子搖了搖,奚念知輕笑。

任她動作,祁景遷沒有反抗,他雙眼無神地定定望著半空某點,陷入沉思。

自打登基,他一直忙於朝事,根本沒有旁的心思。他致力於國富民強,疆土無人來犯,更希望這個國家在他的治理下,百姓都能安居樂業人人順心。他以為他做的夠好了,也時常欽佩自己的勤勉不輟,激勵自己做得更好。

原來,這世間還是有他很多不知道的苦難,安居樂業人人順心又豈是易事?

第三八章

住進木屋的第三個黃昏, 奚念知牽著平平小狼崽出門。

其實現在叫它小狼崽已經不適合, 一個多月過去, 比起初次見它,它高大許多,完全擺脫了幼崽稚嫩的模樣。

晚霞漫天, 一人一狼行走在滿目蔥鬱之中。

狼大興奮極了, 它貪婪地猛吸花草的香味, 更是歡騰地在草地裡不斷打滾。

奚念知都快牽不住它,它跑得太快, 動作過於莽撞,仿佛要掙脫她的束縛, 奔向自由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