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拔弩張,戰鬥一觸即發。
黑熊不時做著些展示實力的小動作恫嚇對手,希冀能不費吹灰之力將之趕走。
祁景遷一心兩用,騎虎難下。
現在沒人在意麵子問題,逃跑不可恥,但扔下這個嬰孩逃跑是不是太過殘忍?
狼能打得贏黑熊嗎?
祁景遷估算著概率,然而他是皇帝,操心的都是國家大事,何曾關注過動物們的戰鬥力?
如何是好?
先拖延拖延時間吧!
默默注視黑熊,祁景遷不退不進,就定在原地。
場麵靜止,奚念知怔住。
她分不清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難道灰狼是來爭奪食物的?
兩惡霸相爭,對她來說,或許是個契機?
眼前一亮,轉身就往山下跑。
這輩子,她都不會再跑得這般快了!
中途奚念知有看見石寶他們,本打算視而不見,卻突然改了主意。
她是一隻貓,從來沒有人認為貓能預警能求助。
但狗可以。
直直朝他們衝上去,奚念知對著大黑狗瘋狂叫喊。
動物們並沒有共通語言,不過聲音動作總能傳達一二。
大黑狗剛開始以為這是挑釁,慢慢它察覺到了奚念知的恐懼和慌張,也變得恐懼慌張起來,再加上它確實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危險。本來沒怎麼在意,可這會兒不一樣了。
一貓一狗瘋了似的。
石寶像意識到了什麼,赫然回神:“我妹妹呢?”
其他男孩麵麵相覷,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震驚和害怕。
完了,他們好像已經走得很遠了,石寶妹妹還丟在溪邊呢!
“我得回去找我妹妹。”石寶快嚇哭地往回跑。
傻瓜,你現在過去送死嗎?
奚念知猛衝上去,咬住他褲腿,卻被奔跑的石寶在地上生生拖了半丈遠。
“小黃你乾嘛?”自家的貓還是認得的,石寶現在知道錯了,他停下來,紅著眼眶可憐巴巴看腳畔的黃狸貓,“怎麼辦小黃,要是妹妹有事,我爹會用竹棍打死我的。”
是我我也想打死你。
奚念知淒厲地大聲喵叫,轉身就往山下跑。
大黑狗不知是真懂了,還是純粹湊熱鬨,也跟著撒腿沒命地跑。
“是不是出事了?”大黑狗的主人一拍腦袋,煞有其事說,“我家小黑隻要這樣,肯定就是出了事。”
“是啊是啊,它們好像很害怕的樣子,都逃命了!”
石寶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嗚,該不是我、我妹妹……”
男孩們不再說話,六神無主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是他們攛掇石寶帶妹妹出來的,一旦出事,誰都撇不開責任。
刹那間,所有人想到即將麵臨的後果,都嚇得臉色慘白。
“我得回去找妹妹。”石寶擦了擦眼淚,還是堅持折返。
這時,森林中好像發生了什麼變故。
溪河方向,有成群的鳥兒撲簌撲簌朝這邊飛來。
“嗷……”隱隱還有狼的咆哮隨風傳來。
男孩子們聽見了。
不知是誰慘叫一聲“狼來了快跑”,大家紛紛拔腿就往山下奔。
不過一眨眼,石寶身邊已經沒了任何人。
他看了眼身後,又轉頭望著即將沒入叢林的夥伴們,猶豫了一瞬,石寶大哭著朝夥伴們追上去,他內心恐懼到了極致,啞著嗓子無助地喊:“等等我,你們等等我。”
奚念知運氣不錯。
村子裡劃分到的田地有限,有的村民就在山下草地開墾了小塊田,用來種地瓜番薯作糧食。
一路俯衝下山,絆倒了根枯藤。
奚念知連滾帶爬摔進村民的農田。
這個正在播種的漢子住在洪家村村東。
他滿頭是汗地握著鋤頭,與站在旁邊的媳婦兒在笑。
兩人都看到了奚念知搞笑的樣子,樂得合不攏嘴。
奚念知爬起來就馬不停蹄湊到他們跟前拚命叫:救命啊,張保全家的女兒要被吃了,就在山上溪澗邊,你們快去救人。
大黑狗緊跟著滾下來,“汪汪”狂吠。
它的聲音確實太有爆發力。
仿佛存心在奚念知麵前展示似的,它叫得天都在震動,一聲比一聲淒厲高昂。
夫妻二人後退幾步,麵色乍變。
狗是十分忠誠的動物,既然不是要傷害他們,那就是?
夫妻對視一眼。
奚念知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它轉身往山上跑,是指路的意思。
大黑狗成了她的擁簇者,掉頭跟上,不忘繼續狂吠。
“大牛,這是九娃他們家的狗,山上是不是出事了?”
“叫成這樣,肯定是出了事。”被稱作大牛的壯漢臉色緊繃,不知聯想到什麼,他眸色劃過一絲焦切,扭頭便問妻子,“福生早上是不是去找九娃他們了?”
“大牛你彆嚇我,他們該不是進山了吧……”女人傻傻愣住,霎時麵色慘白地跌坐在泥地。
“快,你去附近找幾個幫手,我先跟著上山看看。”
扛著鋤頭和鐮刀,壯漢赤著腳就往山上狂奔。
奚念知心底焦切,人的腳程太慢,哪怕大牛鉚足了力氣飛跑,也還是慢啊!
女嬰那邊的情況也不知道怎樣了,按她預估,灰狼應該打不過黑熊,畢竟黑熊往那兒一蹲,就是座龐然大物,它隨便翻個身,就能壓死灰狼。
此時此刻,她由衷期冀灰狼能堅持得久一些,請拿出持之以恒偷雞蛋偷雞的毅力吧!
隻要它們兩隻惡霸互相撕咬殘殺,就能給他們這邊爭取更多的時間。
奚念知奔跑在最前頭,大黑狗緊隨其後。
實在是掛念女嬰,奚念知不再等落後的大牛,她衝大黑狗咆哮一聲,猛地加快速度。
大黑狗沒有領會到她的深意,拔腿緊跟一陣,它意識到後麵的人類遠遠落在身後,這才緩緩放慢速度。
在它靈魂深處,自始至終鐫刻著對人類的責任和忠誠。
所以,它要等大牛。
抄小路逼近目的地,奚念知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四肢僵硬麻木,已經沒有任何感覺。
但還是在不斷地跑著,仿佛是下意識的動作。
漸漸地,越來越近了,她已經能感受到硝煙彌漫的緊張氣氛,空氣裡縈繞著肅殺狠戾,四周死一般的靜寂。
狼與黑熊是叢林兩霸,它們站在食物鏈頂端,是小動物們忌憚避諱的存在。
如今這兩位霸主單挑,附近的鳥兒兔子們都有多遠跑多遠,連圍觀都不敢,生怕殃及池魚牽連自己。
奚念知喘著粗氣沿溪澗往上。
終於,她能看見它們了。
灰狼身上掛了多處彩,一隻耳朵被撕裂,鮮血淋了半張臉。
身上腿上更是零零碎碎添了不少爪痕,有的深可見骨,觸目驚心。
反觀黑熊,大體沒受什麼傷,隻尾巴被咬下小半截。
它尾巴本來就短,這一被咬近乎禿尾。
所以它更暴躁了,雙爪拍%e8%83%b8,咆哮著就往灰狼撲去。
灰狼一個閃躲,堪堪避開。
它也是有技巧的,專門在黑熊視線顧及不到的範圍裡打遊擊戰,抓一下它屁股,或者在它受傷的尾巴根再撒把鹽,一副要將它尾巴根全咬掉的樣子。
黑熊氣得雙腳剁地,它可不能做一頭無尾熊。
喉嚨裡嗚嗚咕咕,好像在咒罵:嘿,好你個大灰狼,有本事咱們正麵來打,總躲在人家屁股右麵偷襲算什麼英雄好漢,我鄙視你我唾棄你我瞧不起你!
灰狼對它的激將法視而不見,它靈活地擺動軀體左躲右閃。
然後伺機而動,輕盈地躍上黑熊脊背。
黑熊個大肉厚皮還糙,祁景遷知道他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他似乎再次判斷失誤,他原以為黑熊會比較笨拙,但並不是。與黑熊較量,無異於自尋死路。
倘若他死在黑熊掌下,緊接著,女嬰也會遭遇不測。
這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背水一戰,隻能勝不能負。
張開嘴,趁黑熊還沒來得及把它甩下,祁景遷用儘全身氣力朝它脖頸狠狠咬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尖利的牙像是遭遇灌滿沙子的肉,黑熊的皮就跟老樹皮似的。
慢慢嘗到了鮮血腥臭的味道,祁景遷不退反進,牙齒繼續往內撕咬。
吃痛,黑熊猛地站直身體,它暴吼著晃動身體。
灰狼一下子被它甩到兩丈遠,狠狠摔入灌木叢裡。
黑熊生氣地恨恨盯著那不能再動的狼,想著是把它弄死還是先品嘗等待已久的美味。
最終,食欲占領主導地位。
黑熊砸吧了下嘴,炫耀著勝利般地挺直了背,看向它的勝利品——女嬰。
女嬰在哭,哭得撕心裂肺。
黑熊聽得很煩,它大步走來,眼見離女嬰不過咫尺之距。
“汪汪汪……”遠處林子裡狗吠突然響起,一聲聲,此起彼伏,氣勢如虹,聽起來不止一條狗。
躲在一邊緊張到窒息的奚念知終於緩了口氣,趕來了,村民們應該都趕來了。
但能來得及嗎?
黑熊也意識到了。
它瞳孔收縮,加快動作。
現在時間很充足,吃掉女嬰再逃走根本不難。
所以黑熊沒在怕的,經過鬥爭贏來的食物更加美味,它張大嘴,準備一口咬下女嬰的腦袋。
下一瞬——
身後那股討厭的氣息再度傳了過來。
這下是真的生氣到了極點。
一而再再而三,當它黑熊好欺負嗎?
灌木叢中,滿身是傷的灰狼用儘最後一絲氣力,如閃電般彈射出去,它用身體狠狠撞向黑熊,哪怕以卵擊石,也已經能達到目的。
村民們趕來了。
隻要黑熊一擊未成,絕對會嚇得逃竄。
動物終歸對人類是存有畏懼之心的。
果不其然,趔趄了下的黑熊有些慌了。
它想叼走嬰孩,但傷痕累累的灰狼正不要命似的狠狠瞪著它。
黑熊明白,想得到食物,就得繼續戰鬥,直至殺死灰狼。
可它沒有時間了。
遠處人類的哄喊驅趕聲越來越近,黑熊踟躕不定,猶豫了一會會,它惡毒地望著灰狼,暴吼著朝相反方向逃竄,很快消失在密林。
安全了。
祁景遷渾渾噩噩盯著腳畔的嬰孩。
她還在哭,嗓子都嘶啞。
沒事了,彆哭了,祁景遷想安慰她,可他已經沒有力氣,“轟”一聲,他倒在嬰孩身邊,身上鮮血染紅了綠油油的小草。
第八章
目睹後半段戰鬥的奚念知幾乎忘卻呼吸。
怔怔望著癱軟成一坨血肉的狼,敬意從心底油然而生。
她是不是錯怪它了?
動物們生存不易,為了活下去,每場戰鬥都可能付出巨大代價,甚至是生命。
但奚念知現在佩服的不是灰狼孤注一擲不肯放棄的精神,倘若隻是為了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