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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65 字 6個月前

兒子,她自己也隻當自己懷的是個兒子,沒想到一生下來,竟是個女兒。

“或者你不高興,但我高興的很,歡喜的很,我覺得女兒比兒子更好。”錦棠氣呼呼的說道:“你還想要兒子,找彆人生去。”

陳淮安一臉胡茬,古銅色的臉,屈著雙膝,跟隻大馬猴似的跪趴在床沿上。

他拉茬的胡茬,粗礫的肌膚,以及叫孩子襯著,那張格外大的臉,倒叫錦棠覺得好氣又好笑。

“她剛才睜過眼睛。”陳淮安啞著聲音,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

生下來才不過半日,小嬰兒初生時的紅皺正在漸漸淡去,肌膚白裡透著粉,吹彈可破的嫩,一隻小手偎在嘴邊,猶還沉沉的睡著。

陳淮安看第一眼的時候,因為是女兒,心裡那個酸楚,也不過草草看了一眼,轉身便走。

回來之後,屋中無人,他一個人靜悄悄的走了進來。

望著沉睡中小家夥的臉,是真的標致,雖說才初生,鼻梁挺挺的,紅唇一點,嫩嘟嘟的,偏偏那皺著眉頭的樣子,跟羅錦棠發怒,或者不高興的時候一模一樣。

他終究心有不甘,悄聲歎道:“你要是個兒子,該多好?”

偏偏就在這時,小家夥仿佛心有靈犀般的,睜開眼睛,黑漆漆的瞳仁一轉,就盯牢了陳淮安。

那種茫然,稚嫩,像隻初生小鹿一般,覺得爹爹不喜歡自己,卻又無能為力的,楚楚可憐又委屈的眼神,仿如一道閃電劈在陳淮安頭上,他本來是彎著腰的,於那一瞬間,就跪下了。

第212章 滿月之宴

陳淮安惡恨恨道:“兒子有什麼好?又臭又淘氣, 長大一點扛著棍子進進出出,還總愛惹事兒, 我就喜歡丫頭, 又乖又文靜, 你看她的樣子多乖,多漂亮。”

陳淮安嗓音慣來就粗,立刻深吸一口氣又柔了下來:“我從來不曾喜歡過兒子,這輩子你也不必生兒子,我瞧見那些臭小子們就討厭。”

恰醜醜的芷堂從外麵撿了根全天下最順眼的棍子,上麵還生滿了枝叉,狼牙棒一樣,蹦蹦跳跳進了正房, 要來看看大姐姐生的小外甥女兒,一聽姐夫這罵的就是自己,委屈的嘴把一撇, 扛著根棍子就哭哭啼啼的出去了。

錦棠抽了份他壓在枕頭下的名單出來, 指著上麵一個個名字道:“瞧瞧,這可不都是你給起的,秉正, 佑正, 這哪一個不是男孩兒的名字?”

陳淮安一把奪過紙, 嘩啦啦撕作幾瓣:“今時不同往日,有她,我再也不要兒子了, 糖糖,你不懂,我這輩子有她就是值了。”

錦棠狠狠瞪了陳淮安一眼,瞧他一幅歡喜狂了的樣子,莫名一陣心酸,柔聲道:“咱們的閨女又回來了,我也覺得咱們這輩子值了呢?”

陳淮安訕訕點著頭,握過錦棠的手壓上酸楚的鼻頭:“值了值了,我要養大她,我還得叫她知道,她爹是這天下無出其右的男人,誰也甭想打她的主意。”

“誰也甭想打我閨女的主意。”他一遍遍的說著,將錦棠的手挪在自己眼眶上,一聲又一聲的哽噎著。

陳老太太隻生了一個陳澈,陳澈生得三個兒子,家中沒有女兒。

餘鳳林當初為著喜歡能有個女兒養著,才會把袁俏接來養在家中,足可見陳府一家對於女兒的喜愛。

而郭蘭芝前後兩胎,均是兒子,陳澈盼了一個又一個,聽說錦棠生孩子的時候,雖說因為正在一力黜兒子的官,未敢親自前來,但聽說錦棠生了女兒,也是歡喜的差點暈過去。

等到孩子滿月的時候,陳澈和陳淮安倆父子都替孩子娶不出個小名來,倒是陳淮安偶然想起來,自己帶著錦棠到龍泉寺時,曾見處處蓮華開,遂道:“不如大名先放著,小名就叫阿荷吧。

於是,一家人便阿荷阿荷的叫了起來。

陳淮安沒跟錦棠說過自己被辭了官的事,不過,從錦棠生了孩子的那日起,便推到一切差務,專心守在家裡,跟著葛牙妹學燉湯,兩隻大黑熊似的爪子,學著給孩子換尿布兒。

要說,像陳淮安這種人,隻要虔心的願意學習什麼,那是極快的。

這不,兩三天的功夫,他就已經會換孩子,會給孩子換尿布,便錦棠偶爾要喂奶的時候,他也不肯叫錦棠抱,要自己抱著孩子。

越抱越愛抱,越抱越喜歡,喜歡到不肯撒手。

到最後,齊如意和葛牙妹倆個進進出出伺候月子的人,什麼活兒也沒得乾,因為活兒全叫陳淮安一人搶著,給乾完了。

轉眼已是小阿荷的滿月。

陳澈身為祖父,終於有了孫女,喜極之下,便要在陳府之中辦宴,為小阿荷慶滿月之喜。

陳淮譽早就回淮南去了,陳淮陽尚在府,而陳老太太和陸寶娟則在琅嬛仙洞潛心禮佛,陳府上下,如今唯獨一個郭蘭芝,也因為家破人亡而哭哭啼啼。

總之,幾家歡喜幾家愁,錦棠也頗想去看看郭蘭芝,遂也就答應了陳澈的滿月之宴。

生了一胎孩子,再兼葛牙妹月子伺候的好,錦棠豐盈了不少。

她今日穿了件米白色提花壓綢的短襖,再係一條妃紅蹙金海棠花鸞尾的長裙,一個月子息養的好,麵色又粉又嫩,嫩的能夠掐出水來。

自打小阿荷生來,來了幾個%e4%b9%b3母葛牙妹皆不滿意,自發的就替錦棠帶起孩子來了。

便要回陳府,孩子也是由葛牙妹抱著。

走在街上,也不知為何,路總是堵著,走走停停,就是不能暢暢快快兒的走。

錦棠頗有些心急,撩起簾子,見大街上處處竄著一群群的人,瞧起來扛著扁擔挑著雞籠的,全是些平民百姓們。

入了城連路都不會走,這些人直接就在大街上,一夥又一夥的聚著。

她遂問騾駒道:“騾駒,我坐月子這些日子,京城可是有什麼新奇事兒發生,我怎麼瞧著滿街都是亂轟轟的?這些人都是怎麼回事兒?”

葛牙妹還沒來得及阻止了,騾駒的大嘴巴已經開始說了:“這還不是咱們二爺鬨的?朝臣們因為他一直以來辦差得力,眼紅他,見天兒的在皇上麵前攻擊他,然後咱們二爺不是就辭官了?

他辭官這一個月來,朝臣們可謂是樂壞了,可是百姓們不服啊,畢竟咱們二爺作的,是為百姓的大好事兒,這些俱是咱們京城近郊,許多還是從河北來的,入京來為咱們二爺請命的百姓們。”

錦棠連陳淮安辭了官都不知道,更遑論還有百姓為他請命?

遙想上輩子,他在順天府的時候,因為其人灰諧幽默,又案子辦的好,還是頗得百姓們稱讚的。直到入了大理寺,作事不擇手段,才漸漸叫百姓們痛恨。

而最後入閣之後,他又一力推行的,全是惠民措施,這下更好,百官也開始恨他,於是乎,他才真真臭名昭著,人人唾罵。

羅錦棠從葛牙妹懷中接過小阿荷,微撩了點縫子,指著外頭的人說:“阿荷啊,瞧見了否,這些人呀,全是來為你爹爹說話的。一個人為官,想要升官發財並不難,但想要百姓愛戴,可不容易呢。”

上輩子的陳淮安,被押解出京城的時候,漫天大雪,夾街兩道,全是唾罵,扔臭雞蛋,爛菜葉子的百姓。

羅錦棠當時也在場。

她猶還記得初到順天府時的陳淮安,那麼年青,朝氣蓬勃,一同睡在床榻上,他每天在想的,是怎麼才能讓百姓們的日子過的更好一點。

她見過他的熱血,見過他的赤誠,看著他肩戴木枷,腳鎖鐵鐐,一臉拉茬胡子,那般高大的男子,一步步沉重的往城外走著,一臉麻木的神情。

她站在人群之後,靠在一家餅攤前的柱子上,難過的哭都哭不出來,卻究竟不知道,曾經的陳淮安,是怎麼走到萬人唾罵,千古罵名那一步的。

車緩緩走著,羅錦棠撩著簾子,望著那些麵色焦蒼的百姓,恍惚間想起父親羅根旺,想起渭河縣的百姓們,為官為官,為了百姓而為官,陳淮安這輩子,終於作到了啊。@思@兔@在@線@閱@讀@

就在這時,車眼看到陳府門上了,但也徹底的就不動了。

卻原來,百姓們在打聽後,得知當初在河北救災,與災民們同食樹皮,共同渡災,願意從泥塘裡往外背老太太,願意幫災民們親手砌牆修屋子,到山裡打野豬給大家吃的陳淮安,竟然是首輔陳澈的兒子之後,就堵到了陳府門外,逼著要等陳澈出來給大家個說法,為何要罷陳淮安的官。

就在陳府院內院,水榭之中。

陳澈與次輔趙鬆之正在相對下棋。

而不遠處,為了給小孫女過生辰而忙碌著的下人們,亦是忙了個熱火朝天。”

“隻看陳閣老臉上這一層層的褶子,下官就知道,淮安生了女兒,您是真高興。”趙鬆之道。

陳澈笑眯眯道:“我也不過隻見了一麵而已,咱們陳家三代皆是男丁,太需要一個孫女兒了。不瞞趙閣老說,老夫想個孫女想了好些年了,喜悅之情,大約也唯有當初被發派到嶺南,淒風苦雨之間,見妻子千裡尋至,相擁在一起時那一回,才能相比。”

“既您如此高興,為何遲遲壓著淮安,不肯起複,任用於他?”趙鬆之反問道。

陳澈臉上的笑一點點的淡著,最後一字啪一聲而落,他自己也閉上了眼睛。

兒子惹得百官憤怒,而後,陳澈當機立斷,就叫他辭官了。

要說,陳澈一直以來,非常欣賞陳淮安的所作所為。他年青,有熱血,能給以如今叫黨派,叫朋黨們壟斷的官場以致命的一擊。

但同時,他也太激進了,手段太過狠戾,完全不怕給自己樹敵。

陳澈是為了保陳淮安一條命,才叫他辭官的。

當然,陳淮安辭官一個月後的局麵,也是滿朝文武都沒有想到的。

首先,城郊的老百姓們聽說之後,就開始集結入城,來為陳淮安請命了。再接著,整個河北的老百姓也聽說,滿朝之中唯一的清官陳淮安給人罷官,也就陸陸續續入京城,來為陳淮安而請命了。

這時候,皇上也很著急,於是想起複陳淮安,並且把他放到六部之中最重要的戶部,讓他掌管民生。

但是,身為父親,也是上司的陳澈卻一直壓著,與群臣集體反對,不肯起用陳淮安。

趙鬆之,恰是皇上派來的說客。

他道:“淮安如今還年青,正是辦事的時候,此時你壓製著他,難道要像他像康維楨一般,從二十幾歲起,就被放逐,然後空渡到老嗎?”

陳澈道:“等時機吧,待老夫要隱退的時候,老夫定然會叫他上。”

他今年才五十,正是一個男人為官的黃金之年,待他要隱退,不得十年二十年?趙鬆之一看陳澈這是個講不通的,也就不再說了。

他覺得,陳淮安用兩年的時間而闖開了大好的形勢,本該勇往直前。

但陳澈卻不想激流勇退,他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