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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327 字 6個月前

安又誇她生的福相。

那婦人的女兒比那婦人更胖,衝上前來,問陳淮安:“東家,你瞧我福相不福相啊?”

陳淮安半天未語,豎起個大拇指來,咧唇讚道:“真福相。”

陳澈站在遠極之處,負手看了半晌,哈哈大笑,隨即吩咐手下侍衛道:“打上兩斤六兩銀子一壇的錦堂香來,老夫今兒要開壇敞飲一回。”

陳淮安這個兒子,來於一場意外,出生之後,一直是陳澈心頭一塊重負。

便射殺陳杭的二兒子陳嘉上那一回,也是因為陸寶娟要抱著孩子下鹽城歸祖拜主母,而他執意不許,倆人吵了一架的情況下。

至於將孩子送出去的時候,這孩子才五個月,陳澈家裡已有一大一小兩個兒子,對於兒子委實無甚興趣,也怕自己多看一眼就要狠不下心腸來,甚至連繈褓都不曾揭過。

他隻記得巴掌大的孩子被裹在繈褓裡,疾喘喘的哭著,那種熱乎乎又奶腥腥的感覺,像極了他小時候頑皮,從鳥窩裡抓出來的,毛都未長的小雛鳥。

人的善惡有界嗎?

陳澈覺得沒有,他當時甚至說過,這孩子的性命就全由陳兄來執掌了。

那時候,他是想著,就此省去一個麻煩吧。

他和妻子餘氏的婚姻,不會因為一個突如其來的婦人,和一個孩子而產生太大的影響,他依舊深愛自己的妻子,並且相信在靈魂的深處,二人之間的平等與共鳴。

陳杭的妻子齊梅接過孩子,隨即就揭開了自己的衣襟,當著陳杭與陳澈的麵,給孩子哺起了%e4%b9%b3。

事實上陸寶娟自己都沒有給這孩子喂過奶,而她心思重,要求高,又還未婚先孕,生了孩子之後又怕人說,三天給孩子換一個奶口,鬨的當時的陳淮安總是在拉肚子,瘦的就隻剩一把骨頭。

陳澈到那時,仍舊沒有看過那孩子一眼,離開的時候,隻聽見孩子咕咚咕咚,吃奶的聲音。

他麻木不仁了那麼多年,也自認沒有什麼資格自稱陳淮安的父親,更沒有資格以父親的身份去要求陳淮安與羅錦棠什麼,反而因為兒子兒媳活出了一條與他完全不同的路。

覺得自己卸下人生最大一重重負,二十多年來都一回開戒,便準備要,痛快敞飲上一回。

第155章 金光閃閃

陳澈上了馬車, 抱著壇子酒,仔細瞧著這壇子, 蜜色的壇身, 沉潭色的壇貼, 貼的伏伏貼貼,揭開之後,他搭起簾子,也不必酒盞,仿佛還是少年時揮鞭斥馬的快意,直接揚起壇子便是一氣豪飲,飲罷之後,在這擁擠不堪的人群中, 馬車在侍衛們的護衛下,才緩緩駛出什刹海。

簾子撩起,微涼的風, 一件件往事過眼, 陳澈再飲一氣,掂著隻壇子,望著外麵紛紛攘攘的人煙過眼。

恰在這時, 車自什刹海岸轉過, 也就是在舞台的正後方, 一個白衣,赤足穿著雙白布鞋的女子,頭上包著塊藍帕子, 坐在一輛馬車側的陰影之中,雙手托腮,正在和著舞台上的樂聲哼唱:“幡幡瓠葉,采之烹之,君子有酒,酌言嘗之……”

餘鳳林曾經在世的時候,非常好酒。

便在嶺南時那般窮困潦倒,她連置新衣的錢都沒有,但仍還愛吃酒。

偶爾捉隻蛐蛐兒,扮作男裝到街上與人鬥蛐蛐,贏了錢便打一壺酒來,不講究口感也不講究酒質,隻要有酒即可,坐在竹席上,呷一口,赤足坐著替他縫衣服,便哼著這樣的歌謠。

瓠葉正嫩啊,采來烹之,我家裡有美酒啊,請君來嘗之。

每每叫他捉住,欲罵她酒會傷身吧,她早已吃完了,欲要責兩句吧,她就跪在那竹席上,來搔他的癢癢。

陳澈於是將她摟入懷中,親%e5%90%bb她的臉龐,親%e5%90%bb她的嘴唇,倆人緊緊摟在一處,老夫老妻,除了身體上的慰籍,更多的是彼此心靈深處,給予對方的支持。

透著潮氣的屋子,四麵漏風的茅屋之中,那時候他覺得便一生不能起複,有那般恩愛的妻子陪伴,死而無憾的。

木頭一般坐在車裡,其實也不過一晃眼的時間,思及亡妻,淚如雨下,陳澈顫唞著捧起一壇子酒來,再浮一大白。

他近來總能偶遇那個女子,有時是男裝,有時是女子的裝扮,陳澈忽而心中一疑,覺得這當不是自己的幻覺,隨即擱下壇子坐了起來,撩起簾子就準備下車。

也不過百來步的距離,他想過去看看,是不是真有那麼個女子,那麼她從何而來,姓甚名誰,又怎麼會和他的妻子生的那般相像呢。

畢竟餘鳳林也有幾個妹妹,也嫁了人了,至於生的孩子們,陳澈也都見過,沒有一個會生成這個麵貌的。

簾子撩起,一張老大粗的臉,大熱的天兒,綠色官袍,車前笑嗬嗬的,站著的是禮部主事張之洞,他抱拳便道:“陳閣老,下官於這什刹海畔一通的找,可算找到您了。”

陳澈吃空了一壇子酒,頭頗有些沉,不過人還好,未醉,皺眉一笑:“之洞何事找老夫?”

張之洞道:“太後娘娘一狀告到了皇上那裡,說陳淮安在大理寺辦案不分青紅皂白,把兵部尚書黃積善給惹燥了,黃閣老如今告病不出,太後娘娘已經去了太廟,說是到先皇牌位前哭去,皇上等您前去調停呢。”

陳澈旋聽旋笑,道:“罷了,我去趟太廟,把太後娘娘勸回去。”

醬香酒有兩大特點,除了醉酒之後,次日起來喉嚨不乾,頭顱不疼之外,便是吃的時候無甚感覺,便吃完之後,初時也不覺得有甚,但是後勁會越來越到,直到最後,癱軟如泥。

豪飲一壇,酒還未起勁的陳首輔,馬車載著,就往太廟勸太後黃玉洛去了。

而在水榭的對麵,此時曲子已經踩完了。

在劉娘子的指揮下,姑娘們將所有踩成磚的曲子一塊塊壘將起來,置入框中,一人一隻背簍背上,這就準備要走了。

就好比城裡人沒見過農人種田,總覺得新鮮一樣。

圍觀的人群之中,許多人也從來未曾見過踩曲。當然,也總有些浮浪之人,想要取笑這些大姑娘幾句。

是以,有個人聲音響如雷鐘,說道:“東家,東家,這些大姑娘除了踩曲之外,可會不會陪人吃酒?本公子今日出一萬兩銀子,購你三千壇酒,讓這些踩曲的大姑娘,今日陪劉某吃一盞,如何?”

此時,所有人全在台下忙碌著。

因為這一回踩曲之舞,太多的人想要了解錦堂香,很多酒家試著吃了幾杯之後,當場便準備要買酒。

錦棠今日當然不賣酒,她隻把自己酒坊的地址製作成卡片,一張張的發於圍觀的酒客們,並請他們想要購酒時記得前往。

至於還有一眾酒樓的東家,掌櫃們,想要跟錦棠談合作的,此時正是忙的不可開交的時候。

錦棠抬起頭來,便見一個身著錦袍,麵上油光滑氣的男人站在自己對麵。

這人錦棠識得,他是恒國公劉鶴的侄子,名叫劉律,京城有兩大紈絝,一是英國公郭崎的兒子郭才義,那個也不過性子孟浪些,叫錦棠打的頭破血流過,將來終還要成個大器。

這劉律身在高門,卻自幼混在下九流,與袁晉為知交,是個結結實實的小人。

號稱要拿一萬兩銀了買三千壇酒,還要姑娘們賠酒的,恰就是他。

恒國公與黃首輔是結成盾的一脈,既他來,那證明在父喪之後,久未露麵的黃愛蓮應該是要出世了。

果然,錦棠轉眼去望,就見湖中停著一艘畫舫,正紅,正黃與寶藍漆繪成的五彩畫舫,緩緩駛來,船上還有一群美婢在側。

久不曾出過宮的黃愛蓮,站於畫舫之上,美婢們的身後,頭戴冪籬,一手打傘,一手搖扇,兩目陰寒的望著羅錦棠。

顯然,她今天就是直截了當的,讓劉律來上門挑釁的。

錦棠今日出門,因是東家,為顯莊重,也是怕容色惹眼,要給陳淮安和相府丟臉,是以,頭發綰成高髻隻後,用一方藍帕子包起,將自己妝扮的極為不惹眼。

可因為黃愛蓮這頓挑釁,她怒極了。

要說這黃愛蓮,能力沒有多大,還以奇女子自居,壞了京城之中女子為商的風氣也就罷了,錦棠身為一個女子,一點一點,想要重新撿拾起這全天下偏見偏識的男人們,對於女子的尊重時,她居然還要跑來搗亂。

這種人就好比是。

自己已經在爛泥巴坑裡了,卻也看不得彆人光鮮,想儘辦法,總要潑彆人一身的汙穢才行。

上前兩步,款款解了自己的頭巾,露出一頭叫青碧色的長簪子綰著的長發,仿如烏雲堆成的發髻,幾捋流海隨風而款款飛著。┆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陽光下,淡著胭脂,輕施粉黛的少婦人,白皙優美的脖頸,明豔動人的眼眸,勾唇一笑,唇角兩粒淺淺的,芝麻粒兒大的小酒窩兒。

她仰起臉來望著劉律,笑著伸出手來:“一萬兩的銀子,羅某生來都未見過,但不知劉公子可否拿出來,叫羅某觀瞻觀瞻?”

劉律轉身看了看黃愛蓮。

黃愛蓮雖說天香樓開的名聲臭了大街,而她自己為了躲避百姓們的辱罵,如今連臉都不敢露,可是,身家千金萬貫,金銀是這輩子也花不完的。

是以,她揮了揮手,意思是讓劉律把一萬兩的銀票遞給羅錦棠。

她這是準備拿著錢,狠狠兒的砸羅錦棠的臉,也讓這京城裡的人都看看,所謂另一個奇女子羅錦棠,也不過是個見錢眼開的貨色罷了。

劉律於是遞了銀票過來。

一萬兩這種大麵值的銀票,因其貴重,也少,比一般十兩,或者百兩千兩麵值的銀票要大很多很多。

展開來,足有一本書的大小。

而且,壹萬元整四個大字,還是在加厚,過了油的夾宣上麵燙過金的。

今日陽光明%e5%aa%9a,刺人眼眸,那四個金色大字,瞬間閃的人們連眼睛都睜不開。

滿京城來看熱鬨的老百姓又有誰,見過一萬兩大麵值的銀票?

人人都道:稀罕稀罕,卻原來,一萬兩的銀票長這麼個樣子。

第156章 阿芙蓉膏

便羅錦棠, 雖說兩座大酒坊,一年之中要產將近萬壇的酒, 可她手裡並沒有太多的金銀。

她的錢一直是在流轉的。

是酒, 是糧糟, 也是一粒粒的高梁。

生來到這樣大,錦棠也沒有見過一萬兩的真金白銀。

所有的人都看著,也都想知道,錦堂香這小東家會不會見錢眼開。

又會不會接這一萬兩銀子。

畢竟,隻是讓十幾個鄉裡來的姑娘們,陪著劉律那紈絝大公子哥兒吃杯酒而已。

一杯酒就換萬兩銀子,誰不樂意。

“羅娘子,讓你這十幾位踩曲的姑娘們上船, 陪著劉公子吃上一盅酒,隻是吃一盅而已,這滿西海畔的人盯著, 我保證, 隻是一盞酒而已,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