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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69 字 6個月前

人是從哪裡來的?若非有他們的□□做成一道防線,今天隻怕永昌衛就得潰城。”

屬下亦在抱臂而笑:“大都督這是準備在戰後,把他們全都抓起來?”

林欽往前兩步,走至垛口,展眼望出去,滿目瘡痍,遍地焦煙,但是在永昌衛之外的戈壁灘上,一道□□阻成的防線,完美的將城池護在其中。

他道:“當然得抓,如此大量的□□,是不可能有人私自造出來的,徜若非是用在前線,說他們是想謀反都有可能。”

而在關外,王金丹這個叫老爹壓著習文的紈絝正在大叫:“爽,真他娘的爽,老子就該托生在這馬背上,誰他娘要讀書滾去讀,老子從此,棄筆從戎。”

城樓上的蒼鷹看夠了戰爭,躍空而去,越過一重重崇山峻嶺,一路向北,褐黃色的大地,祁連雪線越來越遠,它於空中長嘯著,尖叫著,愈飛愈高,愈來愈疾,向一道烏黑的閃電,於初升的紅日下迅疾而過。

於褐黃色的山脈間投下一道長長的掠影,越過山嶺,驟然開闊的一片大平原。

祁連山清澈的水流奔而下,於陽光下泛著透亮的光澤。

這便是寧遠堡。

腳下的大路上是一隊於這塞外戈壁灘上長見的馬邦,馬匹皆膘肥體狀,馬上之人皆是凶神惡煞之輩,馬蹄騰開,激起一陣濃煙,正在疾馳之中。

蒼鷹落在一架正在疾馳的馬車之上,不過旋即,因為跑的太快,長時間的顛抖,馬車旋即就散成了幾大塊,一個身著青袍,披頭散發,被反剪著雙手的男子於其中滾了出來,倒栽蔥在地上,吃了一嘴的土,臉都叫泥土給蹭破,艱難的爬了起來。

旋即就有人扯著頭皮將他拽了起來,吼道:“走,快走。”

這穿青袍的年青人也不說話,艱難的爬了起來,旋即叫人扔上馬匹,騎兵隊伍於是又跑了起來。

蒼鷹一直逐著馬邦,便見對麵的來路上,另有三人,站於來路上。

為首的男子,穿一件青麵直裰,頭束青布,瞧打扮,當是個書生,但他麵貌闊朗,兩頜胡茬橫深,眼眶略深,瞧著大約昨夜沒睡過,不過雙眸之中神彩翼翼,目光柔和,光瞧麵相,當是個大明國中最普通的讀書人。

蒼鷹之所以如此判斷,是因為他手中還夾著一本《孟子》。

而他身後,站著倆紮頭巾,穿短衣,醜到沒眼看的書童,加起來,至少得有五十歲。瞧麵相,一個癡呆一個愚笨,簡直倆傻子。

一個書生,帶著倆傻子,就在這兒攔路了。

書生自然是陳淮安,而倆書童,就是齊高高和騾駒了。

“好漢們,小生想要前往寧遠堡,迷了路,但不知好漢們可知,要往寧遠堡,該如何走?”陳淮安上前一步,高聲問道。

馬上被押解的青袍男子,是二皇子朱佑鎮,而押解他的,為首的自然是羌人大土司貉台。

貉台策馬而出,話也不說先亮刀,瞧著對方不過一個弱書生,對著陳淮安的腦袋便砍了過來。

蒼鷹的身影於陳淮安身上掠過,他猶還笑著說:“好漢,我也不過個讀書人,你這又是何必……”

一個穿著直裰,手裡持著書的書生而已,這種十萬火急的路上,處理個把人,就跟割蔥一樣,所以貉台親自出手,刀就砍了過去。

誰知對麵這書生袍簾一撩,於身後抽出一把亮堂堂的,二尺多長的殺豬刀來,躲過貉台的砍刀,往前兩步疾奔,直接朝著他胯/下的馬砍了過去。

短小,精悍,刀柄特地加長,鋼柄上用樹脂雕出細密的凹槽,以增加持刀者對於刀柄的控製力,積蓄了所有力量的一刀,揚空劈下,頭顱高昂的馬匹一聲長嘶,血濺三尺,帶著馬上的貉台一起失去平衡,摔倒於地。

整個河西最大的羌人土司,居然就這樣摔到在了土裡,啃了滿嘴的黃土。

陳淮安瞧著上百人的隊伍圍了上來,刀往身後一背,連連兒的笑著:“好漢們,何必打打殺殺,小生也不過個讀書人,你們這又是何必?”

能在打完馬邦的老大之後,還笑的跟個傻子似的,那肯定就不簡單。

馬邦番子們覺得,自己怕是碰上刺兒頭了。

旋即環形陣勢擺開,將陳淮安三人團團困於中央,馬匹整個兒跑了起來。

於遠處望,青天如洗,荒野蒼涼,一股黃煙越騰越高,半個時辰後,黃煙陣中踉踉蹌蹌跑出兩個人來。

齊高高和騾駒。

齊高高背著拚死救出來的朱佑鎮,騾駒持刀斷後。

而挑起事端的陳淮安,是馬幫們追逐的焦點,還在馬陣中撕殺。

倆人從馬陣中突出來,跑進一片白楊林中,把朱佑鎮架到馬上,齊高高抹了把臉,吼道:“騾駒,猶豫甚,快走。”

騾駒持著把刀,還想衝回去:“二爺還沒回來了,咱們如何能走,讓這人先走,咱們救二爺去?”

齊高高急眼兒了:“便他死了,羅家大姑娘也有我了,不跑,你要等馬邦的番子們吃了你?”

說著,他翻身上馬,將好容易解救出來的朱佑鎮一拖,轉身就跑。

騾駒連著吼了幾句沒良心,跺了跺腳,遙遙瞧著一片烏雲飄過來,一咬牙,又朝著黃沙漫天,馬蹄疾走的戰場衝了過去。

這時候陳淮安也逃出來了,正在戈壁灘上玩命的奔跑著。

他身上所受最重的傷,是左臂上一道深及三寸的口子,肌肉整個被拉傷,幾乎劃斷一條胳膊,是他在搶奪朱佑鎮的時候受的。

叫騾駒拖著跑了幾裡路,倆人躲進河裡,一人含了一根麥管子透氣兒,才能躲得過馬幫的追兵。

騾駒不比齊高高是隻總想抱窩的大杜鵑,老還想著人家娘子,是真心實意拿陳淮安當好哥們,瞧著陳淮安一件袍子上滿是血跡,抹了把臉上的淚,顫聲問道:“二爺,你咋樣?”

陳淮安從水裡鳧了出來,啐了口泥沙,道:“騾駒,過來仔細瞧瞧,你二爺我臉沒破相吧。”

騾駒瞧著他一臉胡子橫生,兩頰深陷,瘦脫了相,蛻光了毛的野狗一樣,點了點頭:“瞧著已經沒相了。”

陳淮安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來,攤成個大字在河攤上:“那完了,你家嫂子是不會再要我了。”

卻原來,是為著這個。

這段日子,他們東奔西躲,在戈壁灘上忙著實驗火器,雖說吃住都不錯吧,到底因為勞苦,全都瘦脫了相。

而陳淮安的相貌,以男子來論,闊朗大氣,便一件直裰,也滿身風骨。可有一點不好,隻要胡須長一點,瘦一點,真真兒的馬瘦毛長,又倉惶又寒酸,再兼他昨夜一夜從涼州府奔趕至此,又受了傷,簡直惶惶然如喪家之犬。

騾駒瞧他傷心成這個樣子,隻得又違心的誇了兩句:“大哥的相貌,沒得說的,就連方才咱們救的那位公子,於逃跑之時,還不忘讚您,雖說一介書生,但相貌堂堂,頂天立地,一瞧就是能成大氣之人。”

陳淮安苦笑了笑,一把掰上騾駒的手腕,道:“走吧。”

他這輩子,也不可能有葛青章一般如花似玉的麵龐,還是省了瞎折騰吧。

作者有話要說:  葛青章:湊不要臉,縱欲過度。

陳淮安:我要說我這臉是憋青的,有人信嗎?

第94章 書生擅武 思 兔 在 線 閱 讀

三日之後, 涼州府大都督府。

二皇子朱佑鎮由大都督林欽陪同,就在正殿, 等候救他性命的那幾個書生。

朱佑鎮生於宣寧三年, 肖蛇, 而今年恰是個蛇年,也是他的三十六歲本年。

大明的國境線,北不過宣府衛,但是西邊,卻一直要到永昌衛,而塞外這一片大平原,朝廷一直很重視,因為它算是除了兩淮之外, 最大的糧食產地。

朱佑鎮代父巡邊,卻不料居然遭遇一場綁架,可以說是嚇掉了魂魄, 不過, 他雖生於優渥,但為人心思鎮定冷靜,經過三天的休養, 已經緩過來了。

不一會兒, 救他的三個男人, 陳淮安,齊高高,騾駒, 還有在永昌衛布□□的王金丹,就全來了。

早在來之前,林欽便給朱佑鎮解釋過,說這王金丹是秦州知府家的大少爺,自幼喜歡鑽研火/藥,自己研製出來用鴿子糞,樺樹灰,以及尿液等物治成了火/藥,因要找個試炸,才會悄悄在永昌城外布火/藥陣,誰知居然陰差陽錯,就幫永昌衛解了一場圍城之困。

真相是否如此,自然可以留待後察。

但他冒著殺頭的罪試治火/藥,誤打誤撞下就成功抵抗了一場外夷的入侵,卻是實打實的。將功抵過,這時候肯定也隻有賞,沒有罪了。

聽說王金丹自幼喜武不喜文,而父親又逼勒著他,要他讀書,他才義氣用事,跑到邊關來,朱佑鎮一笑道:“既是如此,本宮準你從此在林指揮使手下當差,你若願意,就拜他一回,從此認認他為主帥吧。”

王金丹一直以來跟著陳淮安跑前跑後,想要的就是這麼個機遇,可以讓他從此棄文從武,在沙場上爭功名。

有皇子發話,他爹王世昆那兒自然就沒什麼話說了,所以他當即一拜,便算是參軍了。

比之解了圍城之困的王金丹,朱佑鎮更感謝的,是於匪陣中把他救出來的陳淮安。

這人昨日初見時,一件青直裰,高高大大,相貌朗朗,深投朱佑鎮的眼緣,再兼他於匪陣中生生擋刀,朱佑鎮可謂一見如故,直接站了起來,走至陳淮安麵前,瞧他綁著繃帶的左手尚且屈在%e8%83%b8`前,顯然是傷到筋骨了,遂道:“但不知淮安想要什麼,無論要什麼,隻要本宮有能力,一定替你辦到。”

陳淮安道:“小生一介讀書人爾,家業雖小,倒也夠用,除了讀書報國,沒有任何貪著。至於讀書,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各人,是個須得苦學,自悟,方能成材的事業,所以淮安無任何所求,隻要殿下安全就好。”

這話答的敞亮,再兼他麵相大氣,聲調高昂和悅,笑的既謙和,又不卑不亢,引得朱佑鎮忍不住又是一聲讚:“想我大明,徜若人人能有淮安的身量,又有淮安的心性,滄生百姓,又何愁國門之懸,羌人之亂?”

殿中一眾指揮使們聽了,當然是無不點頭,稱是。

大都督林欽站於一側,他的侍衛長胡傳,就在他身側站著,正在耳語。

“他家婦人名叫羅錦棠,就是給您送酒的那位。至於三天前大鬨都督府的,應當就是這陳淮安,他們從送酒,到救二殿下,肯定皆是早就謀劃好的,但不知,是什麼計謀。”胡傳說道。

林欽閉了閉兩道鋒刃似的濃眉,依舊緊緊盯著陳淮安。

這個人,頭一回在淨土寺相見,爛麻白披,簡直就像個乞丐。

他心中唯獨的一念,就是覺得這男人配羅家大姑娘,簡直是天道的不公,無眼。

但今日再看他,一件直裰,於男子中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