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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82 字 6個月前

:“陳淮安,你要做什麼?”

陳淮安將錦棠一隻略皴著皮的腳搭在自己膝蓋上,再褪了另一隻鞋子,抬起頭來望著她:“你這一路,都是走來的?葛青章就不知道,你是個婦人,沒他的腳力勁兒?”

原本軟白玉滑的一雙細足,底下一層黃黃的繭子,指腹上都起著皮,還有幾處生著透亮的水泡,若非行了很多路,她一雙腳,是不可能折騰成這個樣子的。

“多一半是騎著馬的,但總有些路,得牽著馬走。”錦棠瞧著陳淮安哪樣子,像是擼起袖子就準備跟葛青章乾一架的樣子,連忙解釋道:“青章也與我一樣走的。”

“他不走,難道還要你背著?”陳淮安咬了咬牙,低低說了一句:“百無一用是書生,身上也就隻有嘴巴是硬的。”

抬頭見錦棠怒目瞪著,陳淮安忍著心頭的血,又道:“玩笑而已,玩笑而已。他身上無處不硬,隻有一處是軟的。”

此時還有什麼閒心吃飯?

他打了一銅盆的熱水來,放在盆架子上,又取了幅極硬的瓜絡過來,先將她的腳澎入水中,直到摸著兩邊的繭子都軟了,這才捧起一隻腳,輕輕用瓜絡修起了磨起來的老繭。

錦棠肯犧牲色相而換的,天下間大約也就陳淮安這侍弄雙腳的功夫。

他有一雙粗勁的大手,力道又足,握著她兩隻軟腳掰上一掰,再於腳掌心旋著往外揉搓,碾壓著每一寸肌膚,錦棠半個月來走成個又酸又困的兩條腿,爽利的簡直恨不能叫上兩聲。

她兩腿一軟,就癱坐到了圈椅上。

隨著他手旋到水泡處輕輕摁壓,麻酥酥的癢伴著幾分疼,錦棠脖子一仰,閉上眼睛一聲喘熄。

除此,大約就得是床上將她弄歡喜了,她才會有此刻的愉悅。

“要不,到床上躺著,我替你好好揉揉?”陳淮安道。

老太監似的腔調兒,大約不久前還曾伺候過他的老相好,外室黃愛蓮了。

既他這份溫柔小意,也不是給她獨一份兒的,於哪個女子都能給的。她又何必嬌氣,受這就行了不是?

錦棠舒舒服服兒的受著,軟搭著兩隻腳,任憑陳淮安揉著,拈起一枚櫻桃來咬了一口,低聲道:“你千裡迢迢來涼州,就是為了見她嗎?”

第86章 為誰而來

“並不是為了來見她, 見她在此,我也很震驚。”陳淮安淡淡說道。

但隻要說起黃愛蓮, 他就會有哪麼幾分不自然, 錦棠慧眼如炬, 憶及上輩子,她偶爾出門,遇出了黃愛蓮,回來當個新奇事兒說上幾句時,陳淮安恰也是這般的神情,帶著些隱隱的厭惡與鄙夷。

她真的是完全沒有察覺。

夫妻相伴,整整五年,按理來說, 他在外養大了一個孩子,到五歲,平常抱抱, 身上總會有口水, 有奶味兒吧。

在外,與彆的女子有了肌膚之親,按理來說, 回家不會猴急成那樣, 整日想著床上哪點子事兒。

可他不是, 他表現的,就好像天下間隻有她這麼一個女人似的,離了她他就沒法活了。

便吵架, 便為了兩個婆婆而爭吵,錦棠也從未想過,他會在外麵養著一個外室,長達五年。

這男人,天地崩而不形於色,上輩子,可真真是騙苦了她。

陳淮安替錦棠仔仔細細搓了一回腳,又替她將一枚枚指甲,都修成圓圓的貝齒狀,這才起身,端起哪碗早已坨成一團的麵來。

他吃東西向來不挑的,幾口將麵刨了,撕了幾根脅條一啃,再沏上一杯茶,坐到錦棠身側,這頓晚飯,他才開始算時間。

“糖糖,你曾見過林欽嗎?”陳淮安輕輕刮著茶碗上的沫子,忽而轉過身來,望著錦棠。

錦棠斷然道:“不曾。”

“他就在涼州府。”陳淮安開門見山,說道。

緊緊盯著羅錦棠的臉,他想看她對於林欽是否還有懷念,是否是為他而來。

錦棠吸了吸鼻子,拈了枚櫻桃起來,在鼻尖打著轉兒,笑著說:“至美,上輩子,並林欽那個人,我都早已忘的一乾二淨,往後在我麵前,就莫提他了。”

陳淮安懂得隱藏情緒,她比他更會隱藏,就好似,真的沒有見過,也絕不提林欽一樣。

陳淮安盯著錦棠看了許久,終於長舒了口氣:“哪就好。”

錦棠預知後事,總是儘量的,想要避免爭端,想要讓所有人的日子都過好起來。

但陳淮安心裡想的是什麼,她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她也不知道。

畢竟有黃愛蓮哪麼一個後繼的妻子,憑借著黃愛蓮的財富,他是可以比上輩子起的更早,更快的。

還在孝期之中的人,告訴所有人,說自己在淨土寺裡潛心學習,卻悄悄兒跑到了涼州府,還和他的外室黃愛蓮就活動在同一間客棧裡,要說倆人沒有勾扯,錦棠絕不能信。

陳淮安道:“葛青章不能跟著你,我明兒一早,就讓人把他送回渭河縣去。而你,由騾駒帶著去河西堡。

至於她,你想知道什麼,隻要你問,我知道的,但無不答。此生,我對你不會有任何的隱瞞。”

錦棠眼眶紅了紅,斷然道:“我不想問,也不想聽。”

這一談崩,她就要走了。

陳淮安連忙道:“你行了哪麼長的路,我替你揉揉腿,揉舒服了再走?”

他一雙大手,修長而勁,揉起來簡直混身通泰。

不過,錦棠可沒有叫他揉腿的心情,她趿上兩隻繡鞋,轉身便走。

外麵,西廂簷廊下站了一長串兒,有錦棠認識的,也有錦棠不認識的。

王金丹率著一幫子,齊高高和騾駒又是一幫子,見錦棠出來,齊齊兒叫了聲嫂子。

這皆是秦州城一幫子混不入流的無賴們,居然叫陳淮安整個兒集結,一起出現在涼州府。錦棠不能不給陳淮安臉,於是笑著應了一聲。

一群人隨即摩拳擦掌,笑了起來。

葛青章就在門上等著,見錦棠回來,也不多問,遠遠給她點了個頭,自己客房的門也不關,就在門上,點了盞燈,手中一本《孟子集注》坐在哪兒埋頭翻閱著。

“我不會走的,就是陳淮安讓人扛起來把我綁回秦州,我也仍舊要回來。”錦棠臨要進門時,葛青章說道。

“方才的話,你就隻當我沒說過,你也沒聽過就好。”他眉目低垂,仍在書間:“妹娃,人的心是不由自己控製的,咱們也隻做好自己就好,成嗎?”

錦棠於這個向來傲立於天地之間,君子端方的表哥,心中隻有敬意。

她輕聲道:“好。”

半夜時下起了雨,錦棠叫打在瓦簷上的雨聲給吵醒,起身,掀起簾子,外頭仍是一團燈火,顯然,葛青章依舊在外頭坐著讀書呢。

她回頭剛想睡,便聽外麵居然是王金丹的聲音:“葛秀才,渭河縣來的急信,說你父親生了急病,叫你快快兒的回去。”

“你是什麼人?”葛青章問道。-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王金丹道:“咱們秦州知府家的少爺,王金丹,就不信你沒聽說過?”

錦棠於窗子裡翻了個白眼兒,明白過來了,陳淮安這是準備趁著她睡覺時,讓王金丹悄悄兒的趕走葛青章呢。

“一,我認識秦州知府,但沒理由非得認識他家少爺。”葛青章翻了頁書,調個坐姿,又道:“二,我才到涼州府不過幾個時辰,也無人知道我投宿於哪家店子,我爹徜若真有病,想要帶信,也不可能找的這樣準。”

言罷一笑,葛青章道:“王公子請回吧,你這等腦子,還是乖乖兒去給陳淮安做跑腿的好。”

王金丹於是說道:“葛秀才,要點兒臉吧,隔壁睡的,可是我們的嫂子,你與她非親非故,千裡到此,本就不對,這徹夜的守著,就不怕我大哥心裡不爽快?”

葛青章似乎是站了起來,刷的一聲合上書:“葛某收人錢財,替人辦事。至於羅錦棠,是我的表妹,也是我此番收了銀子,必得要送到河西堡的客人,至於你大哥心裡不爽快,就叫他出來,親自來與我談談。

我倒想看一看,父親為國而殉,喪期不足一年,他是怎麼才會有臉,跑到千裡之外的涼州城來的。”

王金丹給氣了個仰倒。

但畢竟陳淮安還在重孝之中,而他父親的死,還是國孝。他也就隻能躲在仙客來客棧的最深處,氣死也不敢出來。

錦棠於窗內捂唇輕笑了笑,轉身躺到床上,聽著外麵嘀嗒嘀嗒的雨聲,畢竟旅途勞頓的太久,不過片刻功夫,重新進入了憨然夢鄉。

涼州這地方,總是夜來雨,早晨晴,清清早兒的起來,空氣清新,叫人格外的舒爽。

康維楨的駝隊,已經到河西堡的酒坊了,送了信來,說再有兩日,就能按錦棠所繪的圖紙重新砌好酒槽,酒窖,並安裝好蒸糧糟,酒糟的大鍋。

以及,大批量的高梁也已然入坊,舂去麩子,隻等錦棠一到,便由她照料著開始下沙。

在渭河縣,羅家酒肆,葛牙妹一直都是按照羅家老爺子的傳統,端午治曲,重陽下沙,開始一年的釀酒。

至於為何要如此,葛牙妹並不知道,她隻是遵循古方而已。

但錦棠比葛牙妹好的一點是,她更懂得總結,所以,她發現,端午治曲,是因為端午節的時候,秦州的溫度正好溫潤適宜,適和酒曲發酵而已。她隻需創造一個跟端午節一樣的溫度,就可以治出很好的曲子來。

而重陽下沙,則是因為,重陽節的時候,渭河邊的氣候,溫度以及溫度,都會達到一個不熱不涼,極完美舒適的程度,這時候下沙,發酵,於高梁來說,可以充分的醒出它的酒味來。

自從康老夫人談及,說要錦棠到河西經營酒坊時,錦棠便於書中仔細了解過河西的氣候,照她來算,河西堡,此時恰值雨季,氣候不涼不熱,恰是最適合下沙的季節。

所以,就這幾天之內,她得趕到河西堡去。

不過,走之前,她仍得探明黃愛蓮和貉台的勾結,以及她到底想用什麼籌碼,拿河西上萬人的性命,替自己換五十萬兩真金白銀。

因為昨夜倆人交談時,葛青章也明確的說過,他從她和陳淮安的吵架中,知道他們似乎是重來過的事兒,是以,錦棠也不於葛青章相瞞,晨起吃早飯的時候,遂將前因後果,以及自己對黃愛蓮的猜疑,原原本本告訴了葛青章。

她想知道黃愛蓮的籌碼,還得給林欽以預警,叫他加強整個西北邊陲的軍防,以期能阻止境/外的叛軍殺進來。

錦棠說這些的時候,當然並沒有提及自己和陳淮安前世走到過什麼樣的絕境,也沒有說葛青章最終居然是溺死在護城河中。

她隻淡淡的解釋,自己和陳淮安是做了同樣的夢,夢裡,倆人走完一世,都沒有好下場而已。

涼州府有一種極為好吃的麵食,叫涼州飭麵,佐料與秦州的臊子麵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