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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明宇接過那本高三語文,望著她媳婦滿臉不可置信。“你什麼時候拿的書?”

“出門的時候。”

孟蕊笑笑,把水壺放他旁邊,自己起身開始收拾自留地。這三分地之前種了紅薯,如今紅薯已經起了。得把地翻一遍,平整好等著明年下種。

她自小就比男的都有勁兒,這些活兒都是乾慣了的。手中撅頭揮舞,很快翻出一片。

日頭漸漸升高,陽光直射下來氣溫也跟著升。女人抬手用衣角擦一把額頭的汗,一杯水被男人遞到了手邊。她含笑接過杯子,手中的撅頭被男人拿了過去。

“哎、”

“坐那兒歇會兒,我來乾。”

“你的書、”

“背了不少了,腦子歇歇換身體活動一下。”

男人一撅頭刨下去,翻起泥土後用撅頭把將土坷垃敲碎,然後前後移動幾下讓土地變平。他乾的沒孟蕊利索,可畢竟是男人,這活兒隻要使力沒啥不會的。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男人邊乾活邊唱歌。他嗓音純淨,一首《茉莉花》唱的清亮婉轉。孟蕊坐在地上跟著低低的和,一曲結束站他旁邊偷襲他一下。

“這歌是唱給我的?我在你心裡是茉莉花啊。”

男人臉頰一紅,看周圍沒人笑嗔她一眼。“你不是茉莉,你是帶刺的玫瑰。”

厚臉皮反被撩,孟蕊一下臉紅了。玫瑰、她隻見過紅色的。鮮豔、美麗,%e8%8c%8e上生著許多的刺。愛花的人如果敢隨意輕忽褻玩,保管被紮的鮮血淋漓。

“我第一次來大隊的時候是你趕得車,回來的路上馬驚了,我以為要完。看著一側的深溝,我整個人都是懵的。”

“馬驚了會到處亂跑,可它不傻不會自己跳崖的。”

“我哪懂這個啊。”

“哈哈……”

望著男人乖巧懵懂的表情,孟蕊開心的哈哈大笑。小兩口把辛勞的農作過的好像畫裡的遊戲,一上午活兒沒少乾,但一點兒沒感覺到苦和累。

下午倆人換了衣裳去公社,陳明宇騎著車孟蕊坐在後頭。她辮子上的手絹隨風飄揚,車子越蹬越快,她伸開胳膊蝴蝶一般展翅欲飛。

車子騎到高低不平的路麵,開始左右搖晃起來。她伸手摟住男人的腰,黃土路麵上灑下歡快的笑聲。

拿著大隊開的介紹信在公社報了名,十二月的考試地點就在公社中學。孟蕊瞅瞅這個自己就讀兩年的學校,裡頭朗朗讀書聲,終於有了點兒學校的樣子。

“很懷念?”

“不是。”女孩笑笑往前走,接下來去供銷社。“我上學的時候學校裡缺老師,一個老師代兩三門課,而且好多都是二把刀。許多東西自己都弄不明白,就更彆提教我們了。”

“你想考大學嗎,我教你。我上學的時候情況還好,而且我爸在農場結識的好幾個都是大學教授。閒暇時也會教我。”

“不了。學習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兒,我這年紀不適合乾那了。”說著話她歪著腦袋有些犯愁:“每天上工下工,一個月就那麼點糧食。日子過的波瀾不驚。這日子好像能一眼看到頭,覺得沒勁可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也許政策會變,如今這樣大家都沒積極性。如果包產到戶自負盈虧的話,你想乾什麼?種幾十畝地嗎?”

“那當然啊。種它幾十畝地,然後養雞養鵪鶉。到時候有吃不完的雞蛋、鵪鶉蛋,還有雞肉鴨肉。哎呀,那日子想想就美。”

倆年輕人暢想著未來,不管能不能實現心理上也覺得有個盼頭。如今這種模式,喜歡混日子的覺得是天堂,像孟蕊這種渾身充滿乾勁兒的卻覺得無力的很。日複一日,一點兒刺激都沒有。

供銷社裡逛了一圈,陳明宇買了半斤奶糖。大白兔購買需要糖票,孟蕊之前好幾天才舍得吃一顆。有時候換不到糖,她幾個月也吃不到。可自從跟他在一起,糖就沒斷過。甜蜜的喂食,吃在嘴裡滿是幸福的味道。

“你哪兒來那麼多糖票?”

“跟知青點同學換的。”男人笑笑,想牽手又不敢。瞅一眼四周倆人並肩而行。“一個同學神通廣大,各種票類從來不缺。我幫他抄資料,他拿這個做報酬。”

“我說你怎麼抄那麼多資料。”孟蕊恍然大悟,為何她男人每天寫那麼多東西,一罐墨水用掉一大半。“多累啊,彆再跟他換了。糖、有了就吃沒了就算,又不是什麼必須品。不用為了它這麼辛苦。”

“不辛苦。抄書其實對我是非常有益的,抄兩遍不用背就全進了腦子,相當於我學習了。而且還能換各種票,這種好事何樂而不為。”

“是嘛。反正你自己看著辦,現在學習第一位,影響學習的一律都彆做。”

“知道了。”

倆人說著話出了供銷社,迎麵碰到吳強兩口子,估計也是報了名順帶逛街。之前剛鬨了不愉快,這回又碰上誰都沒說話。

錯身而過,孟香他們進了供銷社,孟蕊他們出去準備去劇院等著看電影。晚飯帶著雜糧煎餅,倆人在劇院找個地方邊等邊吃。

劇院開闊地上,坐著的大部分都是來報名的知青。手裡的煎餅剛吃完,過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楚聽雪。

她身穿軍綠色的上衣,斜挎著軍綠色書包,在看到他們的那一瞬間停了一下後朝他們走來。

“陳明宇,你去報名了嗎?”

陳明宇點點頭算是回答,麵上神情冷淡一副不愛說話的模樣。女孩將目光移向孟蕊,麵對她時有一種隱隱的優越感。

“孟蕊你怎麼不報名考大學啊?你是初中畢業,讓陳明宇緊急教一下,說不定也能考個中專什麼的。你現在這樣等陳明宇考上大學,你倆還能有共同語言嗎?”

孟蕊剛要開口,陳明宇抬頭瞪這女孩一眼。“你管太寬了。”

“哎,我是為你們好……”

“不需要。”

陳明宇的話語實在是夠冷,女孩終於不再一副我為你們擔心的模樣。她氣狠的瞪他一眼,這一眼包含著許多情緒,讓孟蕊看明白的隻有恨鐵不成鋼。

女孩走了,孟蕊好笑的搖搖頭。“哎,我從她眼裡看到一句話。”

“什麼?”

“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她自嘲的笑笑,指著男人接著說:“當然了,鮮花說的是你。眼看著鮮花非要配牛糞,氣的恨不能伸手把那花□□。”

“你不是牛糞。”男人說完望著她,然後鄭重點下頭。“你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孟蕊點點頭笑,好像一點兒不在意。“鞋子合不合適隻有腳知道,我好不好旁人說了不算,你說了才算。”

“你是最好的。”

孟蕊笑的十分燦爛,開心與丈夫毫不猶豫的肯定。恢複高考了,知青回城了。她倆一個農村姑娘一個城裡小夥,被人不看好太平常了。從她決定接受他跟他結婚的那天開始,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庸庸俗世中,旁人說什麼都不在意。隻要他不變,她一定在原地堅定不移的等待支持他。

楚聽雪在遠處,看到他們相視而笑十分親密的模樣、恨的咬碎了銀牙。手裡的餅子被她無意識的掰扯成一小點一小點灑落一地,引來一群麻雀飛來覓食。

“孟蕊,你到底哪裡好?”

女孩氣的根本沒發現自己在乾嗎,等心裡的火氣消下去,瞧著一地碎屑懊悔的跺腳。完了,今兒晚飯沒得吃了。

此時夜幕降臨,電影開場。許多人開始往熒幕前擠,孟蕊兩口子依舊坐在之前的矮牆上,等電影開放發現居然是上次看過的。

兩口子相視一笑,陳明宇湊近她小聲問:“還看嗎?要不回家吧。我看天氣不太好,下雨的話就麻煩了。”

孟蕊抬頭瞅瞅天空,果然黑乎乎的無星無月。頭頂黑壓壓的有些悶,根據她多年經驗,雲層已經很低了。

“走了,回家。”↙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小兩口跳下矮牆,手牽手彎著腰穿出人群。在牆根找到自己的自行車,陳明宇騎,孟蕊坐在後頭給他打著手電照亮。

倆人怕淋雨,一路沒敢耽擱。可就這樣,車子沒騎進村雨絲已經落了下來。男人停下用雙腿支著地,伸手利索的脫下自己的上衣給他媳婦披到身上。然後二話不說飛快的騎著車子朝家駛去。

秋雨綿綿,來的不算猛烈。到家時孟蕊因為有他的外套,頭發都沒濕。倒是他在前頭迎著風雨,滿頭滿臉的雨水。

“快進來,快進來。”孟媽媽迎他們進廚房,給女婿一塊乾毛巾。“先擦擦,我給你倒水用熱水洗洗就沒事了。”

孟蕊接過她娘的水壺給男人兌了水讓他洗頭,然後又用小鍋熱了水準備熬薑湯。

“娘你去睡吧,我自己弄就好。”

“行,那你等會兒記得關街門。”

“知道了。”

打發媽媽去睡,倆人在廚房飛快的打理好自己。洗了頭臉,喝了薑湯。倆人戴著草帽穿過雨幕回房間休息。

纏綿的秋雨下了一整晚,翌日醒來依舊在滴答。這情形上不了工了,聽著街道上男人們侃大山,孟蕊往老公懷裡一縮,一點兒都不想起。

陳明宇想起床做早飯,剛動一下被媳婦壓回炕上。“爹不上工,他會做的。”

“這樣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一直都是這樣的啊。娘不太會做飯,家裡大多是爹做飯。後來我也做,但隻要爹沒事肯定是他做。”

女人抬頭瞅他一眼,在他冒著胡茬的下巴親一口。難得清閒的時光,倆人纏綿到快八點才起。

起晚了,陳明宇覺得十分不好意思。不過嶽父母笑嗬嗬的啥都沒說,還給他倆把洗臉水都預備好了。

“謝謝爹。”

孟老漢對女婿笑的十分和藹,“這謝啥,自家人不用客氣。”

孟蕊衝老公笑笑,無聲的說:看吧,下雨天就是睡懶覺的日子啊!人老了覺少,早起做飯的活兒交給老爹就好。

洗漱完開飯,她老娘從外頭帶回最新消息。昨晚在公社看電影的有一個算一個,全淋著雨回來的。

“你倆運氣好,提前回來沒咋淋雨。”

“最主要的還是有自行車,不然光靠兩條腿淋雨是肯定的。”

老漢感歎:“有車子就是好。”

“哎,一大早的孟香在家裡叫嚷不舒服,讓吳強給買罐頭吃呢。這小丫頭,靠著肚子抖起來了。這要是不給老吳家生個男丁,她婆婆得吃了她。”

“我看不一定。”

孟蕊說了這麼一句不再多言。對堂妹她還是了解的,小丫頭瞧著柔柔弱弱的,可自小倆人在爺爺奶奶那裡,每次被罵的都是她,堂妹從來都是被憐惜的。

秋日陰雨,大家也就休息一天。翌日天一放晴,人們又開始忙忙碌碌。準備高考的忙著複習衝刺,孟蕊讓男人在家安心複習,不用管其他。結果一下工依舊熱湯熱飯早已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