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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退婚

農曆五月,太陽早早的跳出地平線,在金黃的麥浪裡灑下一地金輝。麥田裡社員們揮汗如雨,手裡的鐮刀不停揮動,搶著收割夏糧。

他們身後零落的幾個負責挑著轉運回打穀場。這活兒基本都男人乾。它除了捆麥子講究技術,其餘純體力。女性在這方麵先天弱於男性,乾不了這種長時間賣力氣的活兒。

可孟莊大隊三小隊裡卻有一個女孩夾雜在一眾男人中。她是接連兩屆的勞模,去年在公社勞動比賽中碾壓一眾大老爺們獲得第一,被人戲稱為當代花木蘭。

女人麵容姣好,濃眉大眼充滿了英氣。身材不似一般女孩子的纖細單薄,而是充滿力量的那種帥氣利落。朝陽照在她身上,那晶瑩的汗水搭配她偏麥色的肌膚,遠遠望去就是一副生機勃勃的畫麵,力與美的完美搭配。

“陳明宇,你這防曬也太誇張了。長袖長褲布鞋,不怕捂出痱子來啊?而且,這繩子不是那麼挽的,這麼弄剛走就得散一地掉路上。咋這麼笨,一個男人啥都不會乾。”

身旁小隊長在訓去年新來的知青小後生。孟蕊回頭看了一眼,對小隊長不屑的翻個白眼。

“人家剛來,你當隊長的正該好好教教才是。一出口就訓人,好像你剛出娘胎就啥都會一樣。”

“唉,孟蕊,你這胳膊肘咋往外拐?咱可一個隊的。”

女孩指指捂得嚴嚴實實的後生:“這也一個隊的。”

“你這……他去年來的,乾啥啥不行。春天分不清哪兒是苗哪兒是草,夏天割麥子不會用鐮刀半天割不了多少。讓他挑麥子吧,他連捆都不會,我哪兒訓錯他了?”

“幾根麥秸隨手一擰當繩子捆麥子,這活兒多少老農民都乾不了。人一個新來的不會太正常了吧……”

孟蕊說著話,已經給後生捆好了兩捆麥秸。這麥秸比正常的小,她提起來試了試才用尖尖的扁擔給他插好,雙手提起放到他肩上,腦袋朝村裡方向一努示意他先走。

小後生挑著麥子走幾步晃了一下,她剛要出口的話都驚了回去。等看他走穩當了才開口接之前的話茬繼續跟隊長掰扯。

“都是些十多年拿筆杆子的,冷不丁來扛鋤頭,不會、不認識,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嘛。你當隊長的好好教,好好說,一出口就諷刺挖苦的乾啥?要是你跟人換換去做高中數理化,你也抓瞎的得讓人罵文盲。”

“我……”小隊長被孟蕊懟的有口難開,哼唧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跟那小知青啥關係,這麼幫著他說話?”

孟蕊懟人的工夫,已經將自己的捆好。此時挑起來往地外走,回頭給他一句。

“我就看不慣你欺負人。”

“我……”小隊長訓剛來的知青挺厲害,可這回嘴唇開開合合,最後轉身衝著社員們吼了一嗓子。“看啥看,都趕緊乾活兒。”

小隊長把憋屈撒給一眾社員,大家輕斥一聲扭頭不理他。拿著雞毛當令箭,我們不跟你一般見識。

孟蕊挑著擔子腳步飛快,在村口時遠遠看到了之前的知青。後生身形不穩,雙手努力的托著肩上的扁擔。她快走幾步追上,抬手將折磨的他咬牙忍耐的扁擔抓在了自己手裡。

後生隻覺肩頭一輕,暗暗呼出一口濁氣。女孩啥話沒說,右肩挑兩捆,左手提他的那一擔,越過他朝著打穀場進發。

陳明宇愣了一瞬趕快跟上。女孩擔負雙份身形絲毫不受影響,步伐穩健乾脆利索,很快來到打穀場將未脫粒的麥秸堆放到一邊。

將空空的扁擔遞還給他,接著解下自己脖子用來擦汗的毛巾給他墊到肩膀上。

她這動作一氣嗬成,等後生發現她離他那麼近,近到呼吸可聞時,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好幾步。他俊秀的麵容明顯的驚慌,連肩膀上的毛巾都掉在了地上。

“你剛乾農活不適應。墊個東西能不那麼硌得慌,防止肩膀被磨破。”

孟蕊解釋完起身就走,對後生這驚慌的行為著實不解。好心好意的,咋搞的好像她要欺負人一樣?這後生看著也有二十吧,成年男性了咋這麼靦腆,或者說膽小?

心裡念叨幾句她一路飛快的返回地頭,給自己捆好了麥秸,又給後生也捆了兩捆。這活兒彆看不起眼,實際是絕對的技術工,他三天五天的肯定學不會。

準備好自己先出了地頭。碰到後生返回,她沒說話隻伸手指了指地裡放麥秸捆的位置。

一天都順帶手的幫他捆。到晚上下工的時候,後生開口跟她說了聲謝謝。靦腆的男孩子乖乖道謝,孟蕊笑笑不在意,將路上開小差摘的木瓜(野果)從兜裡掏出來給他倆。

“嘗嘗,野果挺甜的呢。”

拉起他的手塞進野果,女漢子大大咧咧的走了。根本沒看到身後被她強製塞野果的後生滿臉通紅,剛被她拉過的手呆呆的不知該如何動作。

孟蕊腳步飛快,一路上碰到人打招呼就點點頭,對周圍人探究好奇的目光完全不予理會。

夏糧搶收,下工非常的晚。昏暗的天邊,日頭已經不見蹤影。一輪昏黃的月兒掛在了天邊。

大門口被人伸手拉住,一回頭果然是她最不想見的那個人。女孩望著昔日的未婚夫臉色冰冷,一甩胳膊擺脫他。

“彆跟著我。”

“蕊蕊,你給我個解釋的機會。”男人顯然不聽她的,追上去又要拉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彆老是這麼衝動武斷好不好。你講講道理……”

他這麼一說,孟蕊頓時停住腳步回頭。“既然我在你眼裡這麼差勁,我退婚你該高興才是。一百二的彩禮我已經托媒人退給你家了,我們之間兩清,以後見麵隻當不認識就挺好。”

“蕊蕊、”

“彆這麼叫我。”

孟蕊伸手製止他這肉麻的稱呼,剛想繼續忽然進來一個人。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她就煩的不行。

堂妹往她身邊一站,不用說話就好像她欺負了人家一樣。人家嬌柔玲瓏,她強硬倔強。人家瘦弱白皙看著人怯生生的,她帥氣利落有一說一氣勢如虹。

“姐、你彆生氣了。都是我沒用,都是我不好。姐夫是看我冷的可憐才把雨衣給我的,你就彆氣他了。”

“孟香、”孟蕊指著她壓不住的火氣。“你他娘的能不能彆說話。你知不知道你每次一開口,我都想給你一腳。”

“孟蕊,你有話好好說。”

孟香驚慌失措的往後退,險些被絆倒摔地上。吳強伸手扶住嬌弱的女孩,開口對著孟蕊頗為不滿。

孟蕊望著他保護的姿態,冷笑著真的不想再多說什麼。那天孟香將雨衣送來給她,她拿著去質問吳強的時候,他們也是這副模樣。

她冒雨替吳強在打穀場苫麥子,他卻轉手將她一片心意給了柔弱的女孩。她拿著雨衣去找他問個清楚,一進門就看到他倆抱在一起。

孟香一個勁兒解釋是看她生氣了來跟姐夫通個信,吳強一個勁兒解釋孟香差點摔倒,他隻是扶了她一下。

“姐、”孟香一聲拉的好長,委屈的眼眶通紅。自己努力站直身子,往左走幾步與吳強拉開距離。

“我身體不好,之前沒下過地。今年剛開始下地乾活,姐夫是看我不會乾所以才幫幫我。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太笨了,你彆生姐夫的氣了。要生氣就罵我吧。”

“孟蕊你彆太過份。香香是你堂妹,你自己沒親的兄弟姐妹,堂妹也跟親的沒啥區彆。她那麼嬌弱,你不說護著她,一開口就那麼凶乾啥?”

一個護著姐夫,說有氣朝她發。一個護著嬌滴滴的堂妹,說她做事太過分不幫著妹妹,反而凶巴巴的欺負人。你倆抱成一團互相維護,這是來找我晦氣是吧?

孟蕊惱了,對著這倆也不再多言。抬手指著大門口:“滾、倆人麻利的都給我走。孟香你愛撿破鞋,這破鞋老娘讓給你。”

“姐、”

你知道什麼啊,吳強可是未來首富。重來一回,我咋也得搶占先機。也隻有你這個笨蛋會將他當破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孟香心思鬥轉,麵上絲毫不露,拉住吳強的衣角小聲道:“姐夫,咱先走吧。等我姐不生氣了再來跟她解釋。”

“那我先走。蕊蕊,明天我再來找你。”

“滾,再敢來姑奶奶大掃把侍候。”

趕走這倆膈應玩意,女孩氣的在院裡轉了兩圈。等她爹媽都回來了,她才趕快到廚房去做飯。

“咋了,誰又惹你生氣了?”

“沒有。”盆裡舀了雜糧麵添水和麵,“爹,咱家還要過吳強家啥東西沒有?有的話一並退給他們。讓媒人告訴吳強彆再來咱家了,我不想看到他。”

“訂婚的時候給了一雙雨靴還有一對枕巾。四二的黑色鞋子,我給放樓上了。等一下我給你找出來。枕巾問問你娘,看她放哪兒了。”

爺倆說著話,她娘也洗乾淨過來了,對著丈夫頗為不滿。“你就慣著她。下月就結婚了,這下說退就退。丫頭都二十四、老姑娘了。再這麼耽擱隻能嫁二婚的或者老光棍。”

“我不嫁不行啊?我自己有手有腳,能養活自己。”

“說的屁話。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不婚不嫁惹出笑話。你說你這麼挑三揀四,到底想找個啥樣的?”

“我啥樣的都不找。”

老娘氣的白她一眼,轉身到屋裡去找雨靴和枕巾。看似對閨女挺嫌棄,實際跟男人一樣縱容自家丫頭。一百二的彩禮都是孟蕊自己拿著,她說退立馬就退。老爹點燃煙袋樂嗬嗬的,對閨女非要退婚也沒說的。

“慢慢找,不急。婚姻是一輩子的事兒,總得你自己滿意。真找不著爹養你一輩子。”

第二章 你也喜歡大白兔啊

晚飯孟蕊做了小米粥煮疙瘩,金黃的玉米疙瘩煮在小米粥裡,搭配去年醃的芥菜吃起來還挺香。

旁人家晚飯大都隻有稀飯,糧食緊張這麼著能對付到月底。孟蕊她家三口人都是壯勞力,掙的公分多。加上她爹是木匠、泥瓦匠,蓋房做家具都不在話下。經常出門賺幾個外快,給大隊或者公社做犁呀啥都能掙。糧食寬裕,晚飯也要加點兒乾糧。

吃了飯她娘拿著那雙嶄新的雨靴去找媒人,想徹底了斷這婚事。她爹在院裡鋸木頭做小板凳。她收拾了碗筷,燒了水進屋擦洗了一下`身子。

等換了衣服出來,她娘也回來了。“行了,這事兒徹底退了,你以後也彆煩。我托媒人再給你踅摸合適的,你倒是說說你到底要啥樣的?”

孟蕊將水潑到菜園裡,回頭望著她娘呆愣一陣。“我也不知道。”

她娘白她一眼:“這丫頭、一天天活的稀裡糊塗的。算了,算了,大不了就讓人笑話咱家出了個老姑娘。”

她爹在一旁洗腳,黑紅的臉色一貫樂嗬嗬的。“行了,洗洗腳睡吧。閨女的事兒讓她自己做主,咱丫頭這麼能乾,還愁找不到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