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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結束,便拉過凳子坐了下來。

怎麼說也是一個團的,也曾並肩作戰過,人受了傷陷入迷茫,於情於理都該耐下心聽他發幾句牢騷。心裡的鬱結散了,說不定就振作了。

“我媳婦兒嫌我不中用,總拿錢貼補老家,對她、對閨女不夠關心,質問我是不是從沒把她們放在心上……

我隻是覺得,爹娘把我拉扯大不容易,小時候家裡窮,爹娘一心盼著我們兩兄弟能成器點。如今我成器了,照顧家裡不是應該的嗎?再說,送我參軍這些年,家裡少了個壯勞力,生活艱難很多。我的津貼不少,老家那邊吃用卻靠工分,一年到頭見不到肉食,每個月寄點過去幫他們改善一下夥食,這不是做兒子的應該做的?

至於我爹娘拿我寄去的錢、票補貼我大哥一家,也能理解。我出來以後很少回去,二老全靠大哥大嫂照顧。我這條命是軍隊的,除了寄點錢回去,彆的,想孝順也孝順不了。她為啥就不明白呢?

總說我娘嫌她生不出兒子,可我沒嫌她啊。我們一家三口住在這裡,離老家十萬八千裡的,她乾嘛老把幾年聽一次的話放在心上?為什麼不多看看眼前?

這次我娘是過分了點,一來就問我討撫慰金,我也不是幫二老,我是怕她性子烈,一言不合跟娘他們吵起來、打起來。畢竟是兒媳婦,打公婆這話要是傳出去,吃虧的還不是她?可她張口就要離婚……算了,離吧!年輕的時候就配不上她,何況是現在這副倒黴樣……”

向剛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他。

李建樹為人還是不錯的,就是耳根子軟、對老人愚孝。

雖稱不上多大的毛病,但在爹娘和媳婦兒起衝突時,是男人就該拿出男人的魄力來,而不是一味遷就某方。

“她說出院那天去民政局把婚離了,然後該算的算了。算什麼呢?一塌刮子就這筆錢,爹娘拿走一半,剩下的她要就都她拿去吧。本來想等這次任務結束,給她買輛自行車的,這下也不用買了,錢給了她,愛買啥買啥……”

李建樹苦笑了一下,閉上眼。

眼角有淚珠打滾,最終順著耳朵淌到了枕頭上。

向剛怕他尷尬,默默地收回視線。

“彆忘了你們還有個女兒。想好了跟誰?”

大院裡都在傳跟男方。可撫慰金都被瓜分沒了,跟了他,怎麼養活?他自己都需要人照顧。

向剛暗暗搖了搖頭,實在無法苟同李建樹的想法。

李建樹緊了緊握拳的手,賭氣般地說:“跟我!省得妨礙她再嫁。反正我這副鬼樣子,是不可能有人要了。現有的都跑了。”

提到女兒,李建樹一臉內疚和憐惜,問起女兒的近況。

向剛把知道的說了:“基本住在陳團家,嫂子跑市區的時候,就住在老王家。放心吧,大夥兒都很照顧她,有什麼吃的也會給她送去。當務之急,你先把傷養好了。彆的,等出院再慢慢籌劃。”

李建樹抿著唇,點了點頭。

這時,病房外的走廊裡,由遠及近傳來喧鬨聲。李建樹臉色一沉,將信封塞到了枕頭底下。

向剛挑眉看了他一眼,正想起身告辭,李家人嘰嘰喳喳地擠了進來。

“建樹,娘跟你說,你趁早和你媳婦離了,咱們回家養去。這裡住著打針吃藥,一天下來你猜要多少錢?簡直宰人啊!上回你們領導不是說了?住院期間的費用都公家出,那咱們不住了,提前出院,讓部隊把錢算給我們……”

“是啊建樹,我和你大哥出來這麼久了,損失多少工分啊。不如回家養去?放心,部隊欠你的錢讓你大哥討去,一分不少地討回來。你看馬上就七月了,咱們一大家子出來這麼久,要是趕不上分夏糧,回頭拿些挑剩下的爛穀子給咱們,那可就虧大發了。”

李家婆媳一進門就嘀嘀咕咕,李建樹的娘,邊說邊還動手收拾起行李,一個勁地催兒子出院,剩下的醫療費讓部隊折成現金補償他們。

李建樹氣得滿臉通紅,悲憤道:“娘!我的腿還不到出院的時候!老家的醫療水平根本沒法和軍醫院比,你是想讓我一輩子都打瘸嗎?”

“這不是已經打瘸了嗎?”李大娘囁嚅了一句,“留在醫院還能怎麼樣啊?”

李建樹氣得血液上湧,差點得腦溢血。

“那不說這個了,部隊答應的撫慰金總該拿回來吧?要不讓你哥去催催。這都多久了,咱們一家出來這麼多天,少掙多少工分啊。你嫂子說得對,再不回去,趕不上分糧,回頭留給咱們家一堆爛穀子,那不虧大了。而且住在這裡,哪哪都要花錢……”

“撫慰金四營長幫忙送來了。”李建樹閉了閉眼,實在不想聽他娘每次來每次重複的碎碎念。

一聽送來了,李家人眼睛一亮,先是看了默然站一旁的向剛一眼,繼而齊齊轉頭盯著李建樹。

向剛也轉頭看李建樹。不明白這樣的家人,他為什麼還要把傷腿換來的撫慰金拿出來,全部給了他們,他以後生活怎麼辦?

李建樹苦澀地笑了一下,從枕頭下拿出信封。

李大娘幾乎是秒搶,一把從兒子手裡奪過信封,摸了摸,撇嘴道:“也不厚啊,斷了條腿,以後還不知道咋弄呢,才給這麼點?真的都在這兒了?”

第355章 賞個臉唄

李家大兒媳婦綠幽幽的眼睛盯著婆婆手裡的信封:“人多眼雜啊娘,要不都我先收著。回了家咱們再……”

李大娘一聽有道理,馬上把信封給了兒媳婦:“好好好,那你快收好。時間不早了,現在去,還能趕上火車嗎?”

“趕得上。”李家老大插了一句,訕笑著對李建樹說,“阿弟啊,既然你想留在這兒養傷,那咱們先回去了。出來前,大隊長再三叮囑咱們農忙前趕回去。”

“是啊老二,你在這吃的用的都不缺,開銷有部隊,那就住到傷好了再出院。咱們這一天天的,開銷實在太大了,總不能這麼多人就為了陪你,把家裡的活丟下不管吧?那下半年吃啥?”

李家人義正言辭地說了一通,不帶一絲留戀地退了場。

病房裡重新歸於寧靜。

向剛看了李建樹一眼:“你把錢都給了他們,以後有什麼打算?”

李建樹從枕頭底下摸出半刀挺括的十元紙鈔,沒什麼表情地說:“大約給了一半。”頓了頓,又說,“這是答應他們的。”

向剛一時無語。

看李家人那副貪婪的嘴臉,壓根沒考慮信封裡的到底是一半還是全部吧?這一家人可真是……

好在不算太笨,關鍵時刻留了個心眼。

“其實他們就算全部拿走,我也想好了,這筆錢算是下半輩子的孝敬錢。腿傷成這樣,以後能不能掙錢都倆說。給他們了我也心安,至少不欠什麼了。”

“會好起來的。”向剛拍拍他肩膀。

“你今天是特地給我送錢來的?”李建樹抬頭看他。送走家人後,心情反而平靜不少。

向剛笑著起身:“我媳婦來醫院有點事兒。”

敢情給他送錢隻是順道過便。李建樹默默地抽了一下嘴。

“差不多也該走了,你好好養傷。”向剛看了眼手表,差不多快中午了,啟動儀式應該結束了吧?

想到中午,向剛腳下一頓,瞥了眼傷患:“你一日三餐都怎麼解決的?”

“這個倒不愁,陳團交代好了,護士會幫我帶上來的。我隻是腿傷,胳膊和嘴都能動,能吃能喝。”李建樹自嘲地笑了一下。

“那行,有事讓護士打電話。出院時間定了也讓人傳個口信。”向剛怕媳婦兒等急了,說了幾句便告辭離開。

盈芳結束啟動儀式,被賀醫生領到他的辦公室坐著。

“小向還沒回來,你先在我這歇著吧。孩子幾天了?”賀醫生笑眯眯地問。

盈芳笑著說:“才四十來天。”

“那預產期得等過年了吧?”賀醫生推算了一下,估出了個大概的數字。┇思┇兔┇網┇

盈芳點點頭:“嗯,正月上旬的樣子。”

“那過年差不多快生了,還回老家不?”賀醫生給她倒了一杯溫水,順嘴問。

盈芳愣了一下。

是啊,正月裡生,那過年肚子老大了,有些早產的,確實臨盆了。挺著那麼大個肚子擠火車、走遠路,不知要不要緊?走一半在路上生了怎麼辦?那就尷尬了。

“不回去了。”向剛推門進來,朝賀醫生點了一下頭,果斷地回道。隨即蹲到媳婦兒跟前握著她手問累不累。

賀醫生看得好笑:“你拜托我的事我能不上心?放心吧!除了鼓掌歡迎院長致辭,其他時候都坐著呢。結束就帶來我這兒了。話說,你剛說不回去了啥意思?留在部隊過年了?”

“嗯,她不方便就不回去了,反正也沒幾天假,就不來回趕了。”

“那不如上我家一起過?”賀醫生提議,“你們師長、團長的丈母娘家都是當地的,估計不會在大院過年。就你們小倆口該多冷清啊,反正我家房間夠,橫豎添兩副碗筷的事。”

“到時再說吧。”向剛沒把話說絕。

賀醫生笑著說:“行,反正離過年還早。接下來碰麵的機會也多,隨時能敲定。對了,你說的狂犬疫苗,我們醫院確實沒庫存了,我找我師兄單位調劑了一支,過兩天就能到。你也彆讓那傷患跑來跑去的了,我到時帶去霞山鎮,上門給人打吧。算是看在咱們老金的麵上。”

“也好。”向剛說道,“那人是霞山林木的管理員,平時住在山上。到時我陪你跑一趟。”

“行了,知道你心疼媳婦兒。”賀醫生打趣他。

盈芳見狂犬疫苗落實了,鬆了口氣。誠摯地謝過賀醫生。

“謝啥!你不也幫過我?我那老朋友的嗓子多虧了你。他這人記仇也記恩。這不,最近說要來咱們這出差,讓我從中牽個頭,約你們小倆口出來吃頓飯,這個臉你們可要賞我啊。”賀醫生笑著看兩人。

盈芳忙說:“賀醫生您客氣了。”

賀醫生利落地拍板道:“那就這麼說定了。等他來了咱們再好好聚聚。”

向剛則無所謂,他當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伸手牽起媳婦兒:“走吧,我帶你去婦產科看看。”

“不用了吧?”盈芳猶疑了一下,“這兩天感覺挺好的。”

“乖,去看下放心。”向剛小心地扶著她,就像扶著一個易碎的花瓶。

賀醫生見狀,忍著笑說:“對對對,看下放心。婦產科主任和我老伴很熟,你報我名字,她就知道了。一會兒檢查完在我這吃了中飯再走吧,我去食堂打幾個菜上來。”

“中飯就不了,一會兒還有事。”向剛衝他擺擺手。的確還有事,一早就答應陪她去趟城西。

……

婦產科出來,向剛才稍稍放心。

但還是很小心地護著她走路,生怕被行人撞到了。

“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