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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說好的事兒……彆、彆給黃了吧?”張奶奶壓低嗓門,憂心忡忡地問。

“瞎說啥呢!”張有康抽了一下嘴,婦人就是想太多,“沒影子的事,你倒自己先嘀咕上了。被孩子聽見,該多難過。行了行了,趕緊擺飯吧,早點吃完早點上工。那丫頭今天任務重,一櫃子的藥材要理,我去幫幫她。剛子要是回來,還得請假去縣裡……”

說話間,清苓捧著幾個被霜打過的大紅柿子進來了:“師傅、師娘早,柿子吃不?”

“大清早彆吃柿子。”張奶奶說道,“這東西涼,吃了容易鬨肚子。喲!還沾著露水呢?早上該摘的?”

“是啊,剛去了一趟河前,給剛子哥家的兩隻雞喂了食,順便摘了幾個,太高的棒鉤夠不到,得爬上去才行。我去問問狗子,看他有空沒,幫忙都摘下來得了。”

“你去喂過雞了?”張奶奶邊問邊看了老伴兒一眼,心說這丫頭彆不是特地去看剛子回沒回的吧?唉……

“喂好了。省得師娘再跑一趟。”清苓想也沒想,順嘴答道,“剛子哥家那兩隻雞,總感覺養不熟,啥時候宰了吃得了,翅膀稍微長齊點,又開始亂撲騰,把好好的菜地都踐踏了……”

第200章 畫風變忒快

清苓說完,捧著柿子進了灶間,既然不吃就不洗了,洗過後容易爛。

幫師娘把混了小米的白米粥盛到海碗裡、端到桌上,再一人兩個雜糧饅頭,就著醃好的酸豇豆,陪二老吃了頓熱乎乎的早飯。

“那等剛子來了,咱先殺一隻。”張奶奶生怕徒弟多想,笑嗬嗬地接腔,“反正過年你們都到師傅家來,不缺雞肉吃。就是可惜了那些還沒生下來的蛋……”

“得了吧!家裡差那幾個蛋吃嗎?我看你攢多了也沒打算賣,都醃鹹蛋了。真不知道醃那麼多鹹蛋乾啥……”張有康咕噥了一句。

“醃鹹蛋放得久啊,沒菜了剝一個下飯。”張奶奶沒好氣地丟了個白眼給老伴兒,“你這麼嫌棄鹹蛋,下次彆吃。”

“吃!哪能不吃呢!我老伴兒醃的鹹蛋,味道好著咧!”

清苓看二老拌嘴,忍不住直樂。

早飯後,清苓背上師傅的醫藥箱,先一步出門,繞了趟二狗子家。

書記背著手,正繞著村子散步。主要是習慣了,往常都要繞村走一趟,喊大夥兒上工。如今農閒,不需要挨家挨戶喊了,卻依然閒不住,習慣早上走一圈。

看到清苓,問她咋走這條路,清苓說想找二狗子幫忙摘柿子。

“二狗子跟她娘去外婆家了,剛還在弄堂口碰上。是不是剛子家那兩棵柿子樹啊?”

清苓點點頭,心裡有點發愁。二狗子不在,一時半會想不出找誰幫忙。

書記打趣她:“這麼點小事至於垂頭喪氣的嘛,這可不像你啊。不就兩棵柿子樹嘛,摘摘很快的,放心!回頭叔給你拉幾個幫手來。”

正說著,那廂傳來一道人聲:“榮新叔,啥事需要人幫忙啊?我報名行不行?”

兩人都回頭望去,單手插在褲兜裡,痞痞笑著走來的,除了社長家那個拉風的小兒子馮軍達,還能有誰。

“原來你小子啊。”書記食指點點走來的人,“聽你爹說前些天又跑出去了?入了紅小兵,到底不一樣了啊,穿著打扮跟城裡人似的。”

“榮新叔過獎了。”馮軍達嬉皮笑臉地拱了拱手,轉而問清苓,“老同學,聽說你要結婚了?有啥需要我幫忙的不?”

清苓剛要說“不用”,書記先說道:“結婚的事哪用得著你小子幫忙。倒是剛子家的柿子熟透了,你要沒事,去公社搬把梯子,幫忙摘下來。”

現成的幫手在這,也省得另外找了。

“沒問題!”馮軍達正閒得慌,有事乾馬上應下了。

清苓張張嘴。心說這下人情欠大了,居然找了個紅小兵上樹摘柿子。

不過轉念想,兩顆柿子樹,產出統共也沒多少斤。上次二狗子領著底下那幫娃,已經摘掉一部分了,剩下的要不了個把小時就能搞定。無非就是上下樹麻煩了些。

話說回來,欠人情也是向剛欠,自己擔啥心啊真是。

清苓想到那家夥,說好的臘月前回來領證,離臘月不到兩天了還沒影呢。想到這情緒沒來由的低落。

不過一到衛生院,沒空糾結了。先找公社會計報銷這一趟的出差憑證,接著整理滿櫃子的藥。入賬、歸整、登記……忙得不亦樂乎。

許丹看她忙碌,心情複雜難言。既慶幸出差的不是自己,要不然這麼一大堆貨,都得自己來整理;同時又埋怨書記偏心,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怎麼能讓一個才來沒多久的新人,越過自己接攬采購的活呢?這不是打自己臉麼。

許丹不搭話,清苓也樂得耳根清淨,兀自給藥材編號、歸類。

原以為一天這麼過了,誰料下午吃過飯回來,許丹關門像摔門,臉色陰沉得能滴出墨。路過清苓旁邊時,還差點踢飛好不容易整理好的藥材。

清苓狐疑地瞅了她一眼,本來想讓她順手遞把剪刀的這下也不說了。知青的臉,簡直跟天氣一樣,說變就變。

“喂!你憑什麼使喚軍達?他跟你什麼關係!”許丹憋了一下午,到收工前一刻,實在憋不住了,趁老大夫找書記說事,騰騰騰衝到清苓跟前,指著她鼻子說,“彆忘了!你已經有對象了,彆吃著碗裡的還惦記著鍋裡的!”

清苓一頭霧水:“你說啥呢?”

“少跟我裝蒜!”許丹雙手一叉腰,正想長篇大論地痛批清苓一頓,院子裡傳來公社乾部的吆喝:“許護士!許護士!郵遞員來了,說有你的信!他還趕著去沿江那邊送,就不進來了,你出來拿一下!”

許丹瞪了清苓一眼,隻得先去拿信。拿了信自然要拆了看了,這一看,眼眶一紅,撲在桌上,嚶嚶地哭了起來。

清苓咋舌。這畫風變的,也忒快了。

“想笑就笑吧!我就哭了咋地?”許丹邊抽噎邊衝清苓嚷,嚷完繼續哭。

家裡來信,居然要把她嫁給一個大她九歲、結過一次婚如今已離異的男人,說什麼人是寧和縣副食品廠的副主任,工資高、福利好,生活穩定,想嫁他的女人不知有多少,虧得縣委乾部願意保這個媒,否則哪輪得到她……

“……你年紀不小了,有合適的就趕緊嫁了吧。左右回不來,寧和縣好歹也算是個城鎮,嫁給一個工人,總比嫁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做一輩子農婦強吧……”——這是她親娘的原話。

“……你弟要說親、你妹念高中要住宿,哪哪都需要用錢,我跟你娘這季度沒吃上過肉,票發下來、還沒捂熱就跟人換了糧。買糧的錢省下來好給你弟辦事。說成了還得騰間房出來給他做婚房。你看你在鄉下,不缺吃、不缺住,一個人逍遙自在,如今有人娶,條件也不差,還想怎麼樣?”——這是她親爹說的。

接著,弟弟、妹妹也輪番表達了各自的看法。

大家都希望她結婚,嫁給誰都好,彆再拖著了。好歹給家裡製造點進項。再者,結了婚,家裡就不用留房、留床了,騰出來的房間,弟弟結婚需要。騰出來的床,妹妹把棕繃扛去了學校。

第201章 他回來了!

許丹攥緊了拳頭。

這就是她的家人!

如此的自私、勢利、涼薄!

雖說這段時間她的確有嫁縣城工人的打算,但沒想過嫁給一個離過婚的老男人啊。

老天爺!這到底是為什麼!她的命運難道還不夠慘嗎?被下放到鳥不拉屎的窮旮旯不夠,如今還要為了家人委屈嫁給一個二婚頭嗎?嗚嗚嗚……

“咦?小許咋趴桌上?困了就回家睡嘛,到點可以收工了。書記他們都回家了。”張有康進來,看到這一幕,納悶地問,末了瞅瞅徒弟。

清苓朝他搖搖頭,表示不知。

這時候,許丹起來了,胡亂地收拾了一下辦公桌,一句話沒有,拽著信紙、紅著眼匆匆走了。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師傅,會不會是她家出啥事了?”清苓收回落在門口的視線,小聲問老大夫,“收到信就變那樣了。”

儘管收信之前的態度也不咋地。

“也許吧。家家都有難念的經,何況這年頭不怎麼太平,總有這樣那樣無奈的事發生。”張有康歎道。

“你說她,不會那啥吧?”清苓比了個割頸自殺的手勢,“要不要我跟出去看看?”

“去看看也好。”張有康也生怕出事。

儘管劉繼紅跳河事後證實是意外,而許丹也不像是那麼脆弱的人。但萬一想不開呢?人命關天的事,還是去看看放心。

清苓和師傅說完,起身追了出去。

剛出公社大門,就跟人撞了個滿懷。

“知道我要來?特地出來接我的嗎?”向剛看著捂著鼻子原地懵圈的人兒,挑眉笑問。

“你、你啥時候回來的?”清苓看著他,一時有點傻眼。

向剛含著笑打量了她一眼,說:“剛剛才到。這不聽二嬸說你今兒上工,先過來看看,好像胖了點嘛。”

打從上回見麵至今,其實也沒多長時間,但感覺好像過了很久。也許是這丫頭沒心沒肺的笑太喜感,也或許是她寫信的方式太特彆,又或許是她親手車的襯衫、縫的鞋墊,如網一般、漸漸地攏住他幾乎全部的念想。

總之,相處不到半年,她已然在他心底深處安家。

“傻了啊。”向剛見她表情愣愣的,好笑地抬手戳了戳她的額頭。

“啊?哦!”清苓被他戳回了神,“對了,你過來時,有沒有碰到許丹?”

“誰?”

“許丹,和我一起上工的知青。”

向剛對雁棲公社的知青,沒一個有印象的……哦,也不是一個都沒有,那個姓林名楊的,哪怕托家裡的關係調回京城了,他也還深深地記著咧。情敵神馬的,是個男人都會耿耿於懷的好吧。

“哎呀算啦,你進去跟師傅說話吧,我出去一下就回。”

清苓話音剛落,就見向二嬸急衝衝地跑來:“剛子!你領導打算安頓到哪兒啊?我記得你家裡能睡的就一個鋪,住不了三個人吧?臨時搭也沒那麼多床板啊,其中一個還是女滴……艾瑪啊,差點把那女兵得罪了……我說你這孩子,帶人來咋也不吱一聲,還把人撂那兒自己走了……”

“我領導?”向剛聽糊塗了,“我沒帶誰來啊,就我一個,哦,還有這個兄弟。”

轉身,從門外拖進一條足有半人高的大狗,笑著對清苓說:“這就是我上回和你說的退役軍犬,立的軍功不比我少哦,你叫它老金就好。”

“老金。”

這可真巧,小金、老金,她家的寵物都是金打頭。

不過清苓很喜歡這條大狗。瞅著多威風啊,都不需要對人“旺旺”吼,隻消一個眼神,就能嚇跑做賊心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