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頁(1 / 1)

跟你回家。”

“噗嗤……”清苓忍不住笑著摸摸他頭,“算了,姨帶你去師傅家,師傅家也能做好吃的。”

隻要師娘彆罵她敗家就好。

她在回來的渡輪上,聽鄰座一個回沿江公社探親的中年婦女說了一道如今京都那邊流行的昂貴點心——拔絲紅苕,說是高級乾部們才吃得到。

需要用到紅苕、白糖、香油、水,正好家裡都有,清苓心癢癢地想試試。像隻勤勞的小蜜蜂,忙碌地奔波來奔波去,手頭寬裕了,少不得犒賞自己一番。

豎著耳朵仔細聽,發現做法也還簡單——紅苕洗乾淨去皮切成滾刀塊;下油鍋裡炸熟,色澤金黃時撈出來控油;另一個鍋加清水、白糖,用小火熬湯,從水大泡熬到水小泡、糖大泡熬到糖小泡再到濃稠變色;這時,就能將炸好的紅苕放進去了,顛不了鍋那就顛勺,使糖液完全沾在紅苕上,盛到擱了幾滴香油的盤子裡。

撒上幾粒白芝麻點綴,改良版的拔絲紅苕大功告成!

不過可真費糖,買來的一斤糖,小半斤去了。

師娘在一旁看得肉痛不已,一個勁地說:“以後還是彆做了,太費糖了,還費油……”簡直割肉似的。

但味道也真的不錯。清苓夾了一塊,往晾著的白開水裡蘸一下,吃到嘴裡,既甜又不黏牙。從沒想過,不是蒸就是煮來吃的紅苕還能做出這麼好吃的美味。

第182章 震驚

李蒼竹吃了一小塊,便不再動筷子了,問他咋不吃,他紅著臉、絞著衣角小聲問:“芳姨,我想給我娘捎一塊成不?”

“成啊!”清苓又給他夾了一塊,笑著說,“這兒還有呢,這東西就是嘗個鮮,放久了容易轉味。你先吃,吃完給你娘捎兩塊去。”

張有康老倆口牙口不好,嘗鮮地吃了一塊,感慨道:“好吃是好吃,可太費糖了。就你大手大腳地拿白糖熬紅苕,一般人家連紅苕疙瘩湯都不舍得放糖。幸好二狗子那幫孩子沒來,要是來了,一個個回頭往家裡一說,全大隊都知道咱家出了個敗家徒弟……”

“光是背後嘀咕幾句也就算了,怕就怕你那個拎不清的阿奶,又該借著這由頭上門來鬨了。”張奶奶看倆孩子津津有味地吃拔絲紅苕,肉痛稍稍好了些,轉而說起老舒家的糟心事,“那老太婆沒能在你頭上撈到點好處,這不,把主意打到了你那堂妹頭上,迫不及待地把親事定下來了。”

“啊?”清苓訝然不已,“彩雲過年才十二吧?”

“可不是,對方是城南鄉下的,家裡勞動力多,這不下聘日子還沒定,先挑了兩擔糧過來,你阿奶笑得合不攏嘴,連說這門親事好。好啥呀好!男方是個酒葫蘆,一喝酒就打人,先後打死了兩任媳婦,過年都二十七了,足能當你堂妹的爹了。方圓百裡誰願意把閨女嫁給他?也就你阿奶,眼皮子淺,除了撈到手的好處,彆的啥也看不見。可憐你那堂妹,要嫁個年齡大她一輪多、還是個暴脾氣的男人,以後日子怕是苦咯……”

清苓震驚了。

一直都知道舒老太重男輕女,卻沒想到對親孫女輕賤到這個程度——居然要把舒彩雲嫁給一個打死過兩任媳婦的酒葫蘆。

這和賣孫女有啥分彆?

“打死了媳婦,都不用坐牢嗎?”清苓想到這一茬,“鬨出了人命,還能逍遙法外?”

“打死媳婦是知情人說給你向二嬸聽的。”張奶奶壓著嗓門說道,“城南那邊對外瞞得緊著咧。第一任死在夏天,說是晚上吃西瓜沒點燈、踩到西瓜皮摔了一跤,後腦著地摔死的;第二任死在冬天,說是去河埠頭鑿冰塊洗衣裳,不小心滑了一跤,腦袋磕在石階上,一命嗚呼……可紙包不住火,要不是那家的老爺子是生產隊大隊長、大伯是革委會委員,又選擇保大舍小——連夜賠了親家不少錢和糧,暗戳戳地把這事壓了下去,否則還不定怎麼鬨呢……”

這年頭就是這樣,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隻要娘家那邊沒人鬨,夫家這邊,傷也好、死也好,都以家務事敷衍了事。這就是身為女人的悲哀。倘若換成死的是男人,男方家不定怎麼磋磨女方呢。

“前兩任媳婦都一個村的,這回往外尋摸,還不是因為同村的沒人敢嫁了。你奶明知這些,還把孫女往火坑裡推。旁人勸她也不聽,說什麼又不是馬上嫁,先定親,然後搬到夫家適應適應,等滿十六了再結婚。還說要真是個暴脾氣,到時候不結就是了……你說這話傻不傻?都住到未婚夫家去了還能不結婚?回來誰還肯娶她呀?這不跟童養媳一樣的麼,你奶真是個老糊塗……”

“小叔知道這事嗎?”清苓驀地想起還被關在牛棚反省的舒建強,好歹他才是舒彩雲的爹,婚姻大事,父母命、媒妁言,隻要父母還在,做主的就不該是舒老太。

“這倒不清楚。”張奶奶搖搖頭,“我也是聽你二嬸子說的。”

清苓想了想,起身道:“我去找書記,想辦法跟小叔碰個麵,知會他一聲。”儘管很討厭老舒家的人,但既然知道了,做不到袖手旁觀。

若真像傳聞說的,對方是個酒葫蘆、酒勁上頭就要打媳婦,打死打傷都不管。嫁給這樣的男人,和嫁個死神有啥分彆?

但凡舒建強有點人性、有點身為父親的責任,便不該放任這個事發生。

可若是跟舒老太持一樣的態度,隻能歎舒彩雲投錯了胎、生在這樣一個絲毫不為她著想的家庭。

清苓三兩口扒完飯,拿了個淺口洋碗裝了幾塊拔絲紅苕,裝竹籃裡,等李蒼竹吃完飯,送他回家,並叮囑彆把今兒聽到的事往外說。

李蒼竹抱著倆母雞,懂事地點點頭:“芳姨放心,我不會說的,連我娘都不告訴。”

“乖孩子!”

還沒走出近山坳,看到李寡婦急匆匆地迎麵走來。

“娘!”李蒼竹跑上前,“娘你怎麼來了?”

“你這孩子,都這個點了還不回家,急死我了!”李寡婦訓了他一頓,繼而向清苓致歉,“妹子,這孩子一大早說你今兒休息,愣是要抱著倆母雞去找你,我今兒要下地,沒工夫管他,就由著他去了,沒吵著你吧?”

“沒有,蒼竹很乖。”清苓說著,將蓋著黑布的竹籃挎進李寡婦胳膊,“這是我做的點心,給嫂子嘗個鮮。回頭讓蒼竹把籃子捎還給我就成。既然嫂子來接了,我就不跟著去了。”

李寡婦不知道籃子裡裝的是什麼,還道是家家都會做的花卷、饅頭,再不然就是裹了餡兒的玉米餅,笑著道過謝,想著趕明讓蒼竹也捎些自己的拿手點心做回禮。

她彆的不成,捏點心倒是一把好手。誰家結婚、生子做喜餅、捏滿月果需要找人幫忙,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她。

“等分了錢,娘去縣城買點白麵,給你芳姨做兩籃喜餅。”李寡婦打定主意。白麵雖貴,還能貴過救命之人?

到家後,掀開籃上的黑布,被洋碗裡幾塊金黃燦燦的精致甜點驚到了。

“娘,這是給你吃的,快吃吧!味道可好了!芳姨放了很多糖在裡頭,太奶奶肉痛地說了她一遍又一遍……”李蒼竹嘰嘰喳喳地彙報。

李寡婦拿筷子夾到嘴裡嘗了一小口,濃鬱的香甜味,充斥鼻尖、口腔,讓她舍不得咀嚼、舍不得往肚裡咽。

第183章 跑了

“你芳姨咋想到做這麼精貴的點心?彆不是專門做給你吃的吧?”李寡婦不由問。

“我和狗子哥幫姨把熟柿子摘下來,這樣就不會掉下來砸到頭了……呀!我把我那份柿子落在太奶奶家了。”李蒼竹懊惱地說,隨即又釋然不少,“沒事,就當是我孝敬太奶奶和芳姨的。可惜娘你沒能嘗到,那柿子可甜了……”

“娘沒關係,你吃了告訴我味道也是一樣的……”

娘倆坐在桌邊,一個吃飯,一個嘰嘰喳喳地彙報一上午的戰績……

那廂,清苓小跑著來到書記家,倆口子剛吃完飯,正坐著嘮嗑,聽清苓把事情一說,書記拍桌而起:“舒家那老太太真當越老越拎不清!拿親孫女當仇人看哪。走!我跟你一起去找建強。”°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領著清苓去了牛棚。

牛棚裡不僅關著舒建強,還關著劉繼紅,一個住朝東的屋子,一個住朝西的屋子,中間一道籬笆牆隔開,好似兩座獨立的小院,門上又懸著鎖,倒是沒傳出什麼醃臢話。

書記領著清苓直接去了舒建強住的屋子,門鎖一卸,一股惡臭撲鼻而來。

書記狠狠抽了一下嘴,指著屋裡的舒建強罵道:“多久沒清理夜香桶了?這天氣就臭氣熏天的,到夏天咋整?”

“不是說春耕就將俺放出去的嗎?”舒建強一聽急了。才關多久啊,媳婦就跑了,再關下去,孩子要不認他這個爹了。自認這段時間還算修身養性,咋還要繼續關他?

“俺錯了書記!俺真的知道錯了!”舒建強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您大人有大量,早點放俺出去吧。俺家老的老、小的小,都不是掙工分的料啊……”

“你也知道小的小,你閨女彩雲今年才十一歲,就被你老娘定下親了,這事你知道不?”書記實在受不了屋裡的臭氣,乾脆就在門口開門見山。

舒建強顯然不知情,呆滯半晌,訥訥地說:“那估計是對方條件不錯,俺娘肯定也是為她好……”

“你!”書記恨鐵不成鋼,指著舒建強的鼻子氣得說不出話。

這時,牛棚外傳來向二叔氣喘籲籲的喊聲:“書記!不好了!建強家的閨女帶著家裡的戶口簿跑了!”

“啥!”

在場的人異口同聲。

“你說誰跑了?”舒建強一臉的不敢置信。

“你、你閨女。”向二叔呼吸還沒平穩,喘著大氣說了事情經過,“你娘哭嚎著跑到公社,說家裡被翻得一塌糊塗,大衣櫥被撬,小抽屜裡的戶口簿、糧票、肉票、布票還有手帕包著的一遝毛票統統不見了。起初以為是小偷,聽寶貴那孩子說,是他姐,也就是彩雲乾的。偷了家裡的東西跑沒了影,倒是有人看到她往碼頭方向跑,這會兒興許已經坐船離開了。”

“死丫頭!”舒建強砰地揍了一拳門板,門板搖搖欲墜了片刻後,轟然倒了下來。

書記等人齊抽嘴,無奈地擺擺手,說:“算了,你提前出來吧。”

家裡發生這麼大的事,繼續關著難免讓人覺得不近人情。

清苓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舒彩雲膽子真夠大的,手法也夠絕。才十一歲,就敢捏著家中全部財產離家出走了,簡直比當年的向剛還瘋狂。

向剛好歹是個男子,家裡親人都沒了,隨便收拾一個包袱就能闖天涯。舒彩雲一個姑娘家,抗議長輩安排的親事,也不該是這樣破罐子破摔的做法。

且不說路上危不危險、會不會出事,就說謀生吧,農村戶口在城鎮是找不到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