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頁(1 / 1)

我知道在哪兒坐電車……來,跟牢我,彆走散了啊。”

“好。”清苓跟著鄧梅,左顧右盼地找電車站。

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咻地一下經過她倆身邊,被濺了一身水漬。

省城前兩天下雨,馬路上積著水窪,開快了容易給路邊行人帶來臟雨。

“對不住啊!我趕時間,沒注意到水窪……咦?是你?”副駕駛座的女子,將頭探出車窗,柔笑著似要道歉,一眼認出了清苓。

清苓也認出了她——不就是在火車上的廁所門口擦肩相撞的人麼。真是……冤家路窄啊。

“怎麼?你老鄉?”開車的女子順嘴問了句。

“怎麼可能。”杜亞芳馬上反駁,“不過是火車上偶然碰到的罷了。”

“既然是無關緊要的人,那就彆搭理了。沒準是想訛幾個錢呢。”開車的女子淡漠地瞥了後視鏡一眼,油門一踩,開離了現場。

“省城的人咋這副德行啊!”鄧梅氣得直咬牙,“開車不看路,把人濺一身水,道歉也沒一句就這麼跑了?”

“算了。”車都跑得沒影了,生氣有啥用。

第153章 八卦熱火朝天

清苓安撫鄧嬸子:“咱們還是趕緊去車站吧,天黑了更不好找路。”

“唉,才來就遇到這晦氣事。看你,衣服都臟了,還是新衣裳呢。”

清苓穿的是石青色哢嘰布車的寬擺夾衣,小圓領、布包扣、兩側各一個手插袋。在鄉下絕對數得上是時髦款,可到了省城就不夠看了。年輕姑娘更愛海魂衫、綠軍裝。

臟了倒不要緊,洗洗就乾淨了。

先找師兄家要緊。

找到電車站,駛來的正好是她們要坐的5路。隨著人流上了車,找了個位子趕緊坐下,人卻不敢放鬆,豎著耳朵聽售票員報站,生怕坐過頭。

終於,離張嶽軍家最近的“紅墾站”到了,兩人七手八腳地扛著一大堆行李下車。

“鄉巴佬進城就是討厭。一路的雞屎味,臭死個人了!”靠窗邊的一位婦人捏著鼻子尖聲道。

鄧梅站穩後,跳腳朝遠去的電車喊:“有本事過年彆吃雞!供銷社的雞都是從咱們鄉下運上來的。”

“就是!”清苓也氣呼呼地握拳。對省城的向往和好感,幾乎要磨沒了。

兩人對視一眼,忍不住噗嗤笑。

“我也真是的,跟個陌生人掰扯個什麼勁啊!人都當我瘋子了。”鄧梅笑罵了自己一句。

“嬸子,接下來該往哪兒走啊?”清苓轉頭看四周,師娘說的沒錯,城裡的房子瞅著都一個樣,辨不清哪家是哪家。而且大部分都是樓房,有兩層的、三層的,甚至還有四層的,好大一幢,看著真威武。

鄧梅來過兩次,找起路比清苓這個“睜眼瞎”嫻熟多了,專找年紀大的人問路,完了左轉右轉的,終於看到百花路的路牌了。

“百花路35號,那就是水利局的單位房了!喏,就那邊那幢四層樓,過馬路再走二十來米,樓頂插著紅旗的那幢。”熱心腸的過路大媽指給兩人看。

“看到了,謝謝你啊嬸子!”

“謝謝大娘!”

清苓兩人道過謝,扛著行李興衝衝穿至馬路對麵。終於找到目的地了,這興奮勁,比馬路上撿了錢還開心。

羅勝男在家了眼時鐘,問丈夫:“老張,不去火車站接真不要緊嗎?說好今天來,可都這個點了……”

“爹來電報是這麼說的,說書記媳婦來過省城,熟悉路,會找到咱家的。去接也不定碰得到人啊。”

“那我去準備晚飯,希望飯點前能到……”

話音剛落,門外的走廊響起鄰居的叫喚聲:“小羅,你家來客人了。”

張嶽軍倆口子幾乎同時竄出門。

對清苓,倆口子沒印象,但鄧梅還是認識的,過年回鄉下,正月裡總會去書記家拜個年啥的。

“總算來了!可把我們等急了!”羅勝男笑著迎上前,“這就是盈芳吧?長得可真水靈!”

張嶽軍也熱情地招呼:“來來來,快進屋坐,有啥話屋裡說。找了一路累了吧?”說著,幫忙接過清苓兩人手裡的包袱。

左鄰右舍看得一陣眼熱,見張家的房門合上了,圍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說:

“沒到過年又提來兩隻雞,小羅家今年走大運了啊!”

“可不是!上回那雞還養著呢,又來兩隻。嘖,分一隻給咱家多好……”

“想得美!人家不能自己吃啊?”

“話說今天來的這兩個,是小羅家的誰啊?看他們夫妻倆那股親熱勁,不像是普通老鄉……”

“沒準是姐妹、妯娌啥的吧?”

“你傻啊,小羅婆婆據說就張嶽軍一個兒子,哪來的姐妹、妯娌啊。”

“……”

屋外的八卦熱火朝天,屋裡也沒閒著。

鄧梅說著來時路上的一些見聞,當然也包括清苓被車濺一身的惱火事。

清苓靦腆地笑著,蹲在地上,把帶來的吃食獻寶似地一一拿給羅勝男:“嫂子,這兩隻雞是山上逮的,不要錢;野雞蛋也是山上撿的;小米和葵花籽是我在收購站門口拿草藥跟人換的;花生、炸醬、鹹菜、豆角乾是師娘讓我捎來的……”

羅勝男連聲道謝,末了疑惑地問:“不是說老家那邊的山上有狼嗎?現在沒事了?”

“哪沒事啊。”鄧梅笑著插嘴,努嘴指清苓,“還不是這丫頭,說是來看你們,總得拎點像樣點的上門,成天尋思著整啥好吃的捎來。可家那邊你們也曉得,一年到頭就過年才吃得上肉,上回是托了她對象的福,這回是她自個,背著咱們上山,逮了兩隻雞下來,不舍得吃,都拎來送你們了。”

張嶽軍倆口子一陣感動,相繼說道:

“下回來就來,可不許再提東西上門。”

“老張說得對,都是一家人,咱不整那些虛的。下回要再這樣,我可不讓你進門了啊。”羅勝男打趣了清苓兩句,末了想起菜還沒下鍋,忙讓清苓兩人坐著喝茶,她則急急忙忙去廚房。結果一開門,被外頭蹲著的人嚇了老大一跳。

“燕子!你咋回來了?不是還沒到休息天嗎?”羅勝男詫異地問。

看到大女兒抱著包袱蹲在門外,雙眼紅通通的,像是剛哭過的樣子,不禁著急問,“咋了這是?是不是被哪個王八羔子欺負了?”

“媽——”張海燕鼻子一酸,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進屋再說。”羅勝男扯了女兒一把,這副樣子被那些愛嚼舌根的人看見,指不定又會傳成什麼樣。

“燕子咋今天回來了?”張嶽軍看到閨女回來了也一陣奇怪,又見閨女低著個頭,手背揉著眼睛,要哭不哭的樣子,想必是在廠裡受了什麼委屈,忙止住話頭,轉而道,“燕子,你來得正好,快來見過你鄧嬸子,還有你阿爺收的徒弟盈芳,你得叫姑姑。”

清苓囧了個囧。

張海燕知道屋裡還有其他人,在樓梯間就聽那些個炒菜的鄰居們說了,因此並不吃驚,隨著她爹的介紹,一一認了人。

清苓聽到那聲“姑姑”,嘴角狠狠一抽,摸摸夾衣內貼袋,從小荷包裡翻出兩張比較新的一元紙幣,塞到張海燕手裡說:“見麵禮。”

第154章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噗嗤……”鄧梅看樂了。

張嶽軍也忍不住笑彎了眉眼。

張海燕漲紅著臉,憋出一句:“我不要……”-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要的。”清苓笑著道,“咱們那都興這個,不信你問鄧嬸子。”

“是興這個。”鄧梅忍著笑作證。可年歲差不多、輩分卻差一截的給見麵,還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

清苓才不管那麼多,既然人叫她“姑姑”了,給見麵禮那是理所當然的事。哦,師兄家還有個年歲小些的“侄子”,回頭也要給。

經過這麼個小插曲,張海燕的情緒明顯好了不少,張嶽軍鬆了口氣,朝剛認識的小師妹使了個眼色。

清苓心下了然,卷攏包袱,拎在手上對張海燕說:“燕子,今晚我和鄧嬸子得在你房間打個地鋪,我倆要在省城住幾晚呢,你幫我一塊兒去鋪下被子行不?”

張海燕點點頭,領著清苓去了她的房間。說是房間,其實就是臥室分割了小半間出來,一張小床、床頭一口五鬥櫃,床尾疊放著兩口掉漆的杉木衣箱。餘下的空地打地鋪還不知能不能擠下兩個人。

“晚上鄧嬸子睡床,我跟姑姑你打地鋪吧。”張海燕懂事地說。

清苓笑著道:“咱倆想一塊兒去了。”

她把換洗衣裳擱在衣箱上,從包袱裡抓了把炒熟的葵花籽給燕子:“給!嘗嘗我炒的瓜子兒。”

她給師兄家捎的葵花籽和花生都是生的,畢竟師兄家開火方便,不像部隊,大食堂、大鍋飯,開小灶不容易。因此先前炒的那幾斤瓜子、花生,準備捎給向剛。

“好吃。”張海燕也不問哪兒來的,眯著眼靦腆地稱讚。

“好吃吧?炒之前我泡過五香水的。”清苓有點小嘚瑟。

張海燕抿唇吃吃地笑。見新認的“姑姑”這麼好相與,話語也多了起來。

“我被廠子辭退了。”她垂著頭,低落地說。

清苓想了想,認真勸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張海燕一臉懵逼:“……”

“咳,我的意思是……那啥,不分青紅皂白辭退你的廠子,肯定存在著這樣那樣的弊端,說不定明兒就倒灶了。這種單位咱不留戀,咱換個地兒,沒準找到更好的呢,你說是不?”

這話聽著在理,可少了一份進項,張海燕總覺得對不住爹媽。

“雖說眼下還不是正式工,可學徒工做了這麼久,一直都說快轉正了、快轉正了,這麼個節骨眼上被辭退,我……我難受……”

“難受了能再回到廠裡上班嗎?”清苓問她。

張海燕低落地搖搖頭:“不能……聽說頂替我的是會計的侄女兒,和副廠長也有點親戚關係……”

“這不就結了。”清苓寬慰道,“既然難受解決不了問題,反倒隻會讓家裡人擔心,咱就偏不難受,咱昂首挺%e8%83%b8落實新工作。”

“噗嗤……”張海燕看著清苓雄赳赳、氣昂昂的鬥誌,忍俊不禁地笑了。

清苓見她笑了,舒了口氣,勸人也是個體力活啊。幸好燕子還算講得通道理,不然的話,真不知道怎麼勸她才好了。

張海燕的學徒工崗位,被個“關係戶”頂替了,張嶽軍倆口子氣歸氣,卻也拿這個結果沒轍。

這年頭哪兒沒關係戶啊,即便是清苓那個護士崗位,不也是向剛用幾張收音機票換來的?

人家想辭退你,找個借口分分鐘就能搞定。畢竟不是正式工,沒人身保障。

“不去就不去,棉紡廠那活,累死累活不說,棉絮鑽鼻子裡,成天打噴嚏,彆留下病根才好。”羅勝男嘴上寬慰道,心裡止不住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