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神格開始逸散出柔和的金光,順著那些血氣飛去,融入無數屍體中。
神格的光芒驅散了大陸籠罩的黑氣,地麵奇跡般的開始泛起青色,因為黑氣而死去的生靈開始複活。
戰死的勇士、被汙染的族人……
死寂的大陸上逐漸染上了生機。
他們茫然地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天空上的決戰。
那個背影是。
“寧先生?”
“我不是死了嗎?”
梵澤猛地呼吸一口氣,震驚的看著四周,神跡從沿河岸開始蔓延,像是灰白的世界陡然染上了迤邐的色彩。
他親眼看著聞光死氣沉沉的臉變得紅潤起來。
梵澤目光轉向天空,心中的震撼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老師…真的成神了……”
越來越多的人站了起來,他們在醒來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戰鬥的準備,沉默地握著自己手裡的武器。
這已經不是部落存活,而是大陸存亡的戰鬥。
他們仰望著蒼穹,狂熱而崇敬的眼神全數落在一個清雋修長的背影上。
半神格輕輕顫動,有些暗淡。
即將接觸裂隙的那一刻,寧刃下意識抬頭,對上了久久未曾咒罵的天縫。
天縫的眼珠詭異的轉動著。
驀地。
一條觸手刺穿了寧刃的心臟——
滴答。
金色的血液墜落在地麵。
“不——!”
下方陡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大喊,夜鷺瞳孔驟然擴大,一瞬變得猩紅,凶戾獸性儘顯,不顧一切地往上飛了過來,但卻被寧刃下意識揮手攔下。
天縫瞥了一眼,不太在意,它似乎對自己這次的失敗已然認命,但一點都不想讓寧刃好受,觸手在寧刃心臟處轉動了數下,殘忍而惡毒。
‘區區半神而已,如果不是那條魚,你真以為自己可以這麼輕鬆地驅趕我?而且你真的很蠢,明明可以活下去,卻偏偏犧牲自己,把這些螻蟻複活,你真的是我見過最愚蠢的神。’
它的聲音不加遮掩,傳到所有複活的生靈耳中。
寧刃緩了許久,才在劇痛裡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掩唇咳出幾口血。
他想說些什麼,但沒有說出口。
他垂眸看著。
恢複的生靈尋找著自己的親人,尋找著自己被災難覆滅族地,依偎著,哭泣著,擁抱著,然後膽怯地看著天空沒有結束的戰鬥。
最終所有想說的隻變作了五個字:“安心回家吧……”
神格把天縫推了出去,天空的縫隙瞬間修補完畢,被侵蝕的大陸恢複成原來大致的樣子。
那熠熠閃光的半個神格在某一瞬間轟然破碎。
破碎的心臟流出來的神之血變作無數細小金光落在萬物生靈上,有些則墜落進入大陸的裂隙深淵,不知道落到了哪片湍急的河流海域。
寧刃開始驅趕天縫前,低聲念咒語會把他的身體也變作能量反哺大陸。
在身體消失前,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於是他走到被攔在空中的夜鷺身前,從懷裡摸出來一個木偶。
這次是真的木偶了。
寧刃歉疚:“對不起,我把它弄壞了。”
夜鷺似乎是想摸摸他心臟處的傷口,但又怕碰疼了他,指尖發著抖停在他心臟前,嘴唇也在抖。
“……疼不疼?”
寧刃想說疼,但話到嘴邊卻突然頓住,改口,“不疼。”
眼淚砸在他的手背上。
寧刃語氣有點慌,“我不是故意把它弄壞的,它衣服上秀了你的願望,我隻是想幫你完成,謝謝你送給我的食物和衣服。”
鳥團子的衣服上秀的是:
希望阿元早早回家,平平安安。
“我滴血上去,它活了,但是沒多久就變成了這樣,我想或許它就是你的幼崽,隻是比較奇怪,還是把它送回來比較好,但……”他抿了抿唇,“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實現了你的願望。”
夜鷺把小木偶接過來。
“不算。”
她每一次呼吸,都感覺有尖刺劃破肺腔,紮的她痛不欲生。
“你沒有弄壞它,可是我的孩子他沒有平平安安。”
寧刃快消失了。
她沒忍住伸手抓住寧刃的衣服,可攥住的自己一針一線縫製的衣角也很快變成了虛無。
寧刃心情低落:“對不起,這個願望我好像實現不了。”
不是。
我的孩子就是你。
“我是不是注定留不下你,”從上次強製鎮壓天縫開始,夜鷺哽咽,泣不成聲:“說些什麼…我的孩子,你說些什麼……”
不要以神的身份,不要以這樣遺忘歉疚的神情,不要以這種無所不能的英雄姿態,而隻是以她養大的幼崽的身份。
寧刃卻以為她是在說那個木偶鳥崽。
他想了想,一邊回想,一邊模仿著木偶鳥崽的機械聲音,有點磕磕絆絆的重複:
“愛媽媽,要愛媽媽,替我,陪著媽媽,保護媽媽。”
“陪著媽媽,保護媽媽……”
“愛媽媽,要……”
大陸最後一絲黑氣也消散了,陽光驅散陰霾,穿過烏雲,落在劫難後又複生生靈身上。
他們抬頭看著天空。
傳說死去的靈魂會轉生,永生不死的姑獲鳥從這一刻,開始了她長達萬年的尋找。
第155章 梵澤&聞光紫藤&魚安番外後續
梵澤指揮著族人有序搬挪著東西。
“小心些。”
“那邊幾個孩子找人去看著,不要亂跑,待會兒L丟了在路上不好找。”
“是,族長。”
梵澤:“小玄,你去長隊幫忙。”
“好的族長。”
梵澤的肩膀冷不丁被拍了一下,他隻是略略偏頭,“來了?”
聞光:“嗯,來看看。明天非走不可麼。”
梵澤:“沿河已經消失了,現在的沿河岸哺育不了這麼多的種族,遲早,都是要搬走的。”
他們兩個閒閒交談了一陣,找了個空曠的地方坐下。
聞光抬頭看著天空,碧如水洗,晴空萬裡。
一點也看不出三年前滅世的慘烈景象。
三年前,老師以半神之軀,驅趕赤星,放棄完全凝成神格的機會,把神格裡麵蘊藏的力量用來恢複大陸生機。
但碎裂的大陸沒有複原,並非因為黑氣而亡的族人,沒有複生。
守護在山洞前的耆老懷著歎息死去。
石小春帶著山洞裡的幼崽,把耆老的身體送回了沿河岸,與這次死去的族人們一起,進行了安葬。
聞光:“想好去哪裡了嗎。”
梵澤眯眼看著自己族群蜿蜒的隊伍,新生的幼崽按照老師留下的方式完成了尾部的蛻變,就算他死去,也有人接班守護族群。
他終於有脫離部落的底氣。
想起曾經為了大狩獵前幾l名而拚命的自己,竟恍若一場虛幻的夢境。
他道:“去北方。”
聞光說:“北方啊……”
“聽說比沿河岸還要寒冷。”
梵澤:“北方貧瘠,卻是我們族群紮根的機會。”
“好野心。”聞光笑了笑,不加掩飾的讚賞。
“你呢,不走?”
“我說過,我不會離開這裡的。”
梵澤看著聞光的側臉,這家夥比以前難看懂多了。
前幾l個月,曦族徹底分裂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堅決不同意用潛力延長壽命、且受到金色紋路的等級壓迫,一部分卻自願歸入聞光身後。
最終的結果是,聞光的哥哥聞冶,帶著八成的族人離開了沿河岸。
聞光則帶著剩餘的兩成接收了詛咒烙印的族人留在了這裡。
梵澤曾經去看過,那兩成的族人,有一半是需要日日用黑布遮麵,他們已經開始調整作息,從每日迎接晨曦的族群,變的晝伏夜出。
他知道聞光每天都在研究如何找到詛咒漏洞,讓族人不畏懼陽光,甚至再進一步,潛力不被束縛。
但至今沒有成果。
他不知道聞光有沒有後悔。⌒思⌒兔⌒網⌒
大概是不後悔的吧,這家夥從來都是認準了什麼就一股腦紮進去,死不回頭。
梵澤收回視線,淡淡道:“紫藤好些了嗎。”
聞光眼神一黯:“算是好點了,化形變得更加遙遙無期。”
紫藤是守護小院子導致損耗太大傷了根本,好在是植物生命力頑強,隻不過三年了,還是病歪歪的小苗兒L。
梵澤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作安慰。
“總歸你還活著,壽命也長,總能等到的。”
聞光打起精神:“明天,我帶著她來送送你。”
時間一轉,就是第二天的清晨。
梵澤的種族已經收拾妥當,先頭出發探路的回來報告說路途順利。
聞光如約帶著紫藤來送他們。
地麵裂隙下湧上來寒風,現在雖然還細小,但不知道以後會不會變成無底深淵,更加難以跨越。
梵澤背著一個大包裹。
裡麵是手抄的老師留下來的所有結印和傳播的知識。這些東西才是他們族群立身之本。
“就到這裡吧,這裡留下的族群不多了,據說要重新劃分地盤,你剛剛帶著族人脫離曦族,是一場硬仗。”
聞光:“嗯。”
紫藤抽出一條細細的藤蔓,對著梵澤揮了揮,藤蔓尖尖在梵澤掌心點了點,憋了半天,什麼也沒憋出來,她鬱悶的縮回了花盆裡。
聞光:“紫藤說,她力量不足,小花憋不出來了,讓我跟你說聲抱歉,順便祝你一路順風。”
梵澤笑了笑。
“嗯。”
聞光和紫藤看著梵澤離開,直到連背影都看不見了,才低低歎了口
氣。
他們都知道,這一彆,或許就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甚至以後連消息都會變得渺茫。
“我們也回去吧,今天還沒有給你澆水。”
紫藤纏繞在他的手腕上。
蒼茫的天空掠過盤桓的鷹隼,嘹亮的叫聲順著風飛到遠方。
遠離這裡的族群,曾無數次踩過這片土地,終於在今天離開了故鄉。
一彆,就是萬年都沒有再踏足。
直到後人都遺忘了這段過往,直到曆史的聲音全數消磨在時間的石磨裡,連同神明的降臨都變成了虛無縹緲的傳說。
聞光的聲音若有若無傳來,“小紫藤,你說我改個名字怎麼樣?”
紫藤歪歪葉子:嗯……你這算是脫離族群自立了,改個名字也好,你想改成什麼?
東方升起的晨曦照著聞光的影子,黑色羽翼上的金紋是一份祝福,也是惡毒的詛咒。
他停駐,沉默半晌,才重新大步往前走。
“就叫…聽夜。”
-
一年後。
經過長途跋涉,梵澤終於帶著自己的族群,找到了一處宜居之地。
除了冬季格外寒冷,這裡的資源足夠供養他的族群紮根生長,重新開始。
在建城的當天,一道燃燒著的石頭從天空轟然墜落,砸出極深、極寬的巨坑!
梵澤幾l乎是應激般的進入警戒狀態,他命令族中所有人不許亂動,自己等待著火光消失,謹慎的一步一步靠近。
這是一塊雙層的圓台。
十分光滑。
梵澤屏息許久,才輕輕伸手摸了上去。
一道聲音傳入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