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許願的生靈非常重視的東西。有生靈祈求得到這些,有生靈祈求用這些達成其他的願望。
他主動進入這些生靈許願時的場景,打量著他們的神色、穿著,再將金色流光裡麵蘊含的情緒提出來,好奇品嘗。
有他吃了會感到開心的,有吃了他會哭泣流淚的。
寧刃額間的菱形神格越發明顯,從底端往上蔓延,已經有將近一半變得清晰。
菱形神格邊緣為純正的金色,中間一抹赤紅紋路,此刻也隻一半清晰。
平靜的日子慢慢過去。
直到某天,這方虛幻的空間猛地一顫,裂開一道巨大的豁口,在金色河流中投射出一片煉獄之景。
黑氣肆虐。
無數生靈慘遭吞噬汙染。
奮力抵抗的部落勇士們渾身浴血,踩在同伴的殘肢斷臂上含淚廝殺,眼睛猩紅。
藍色長發的俊美鮫人在沿河%e5%90%9f唱,尾巴攪弄起衝天水浪,一波又一波阻攔著快速逼近的汙染生靈。
親眷分離,幼童哭泣,麥田伏倒,血水橫流。
他們絕望的跪在地上哭喊流淚。
寧刃:“不少生靈都遷走了,他們為什麼不走。”
有道聲音答:“因為這裡是他們的家。”
寧刃看了很多金色流光,見多
識廣,這難不倒他,他說:“有親人在的地方才是家。”
那聲音道:“還因為,這裡有他們一定要守護的人。”
煉獄般的畫麵一轉。
金色防護罩籠罩下的一處小院子,靜靜開花的玉蘭樹上,沉眠著一個安睡著的青年。
是他的臉。
寧刃眼中迷茫一瞬。
“這是我的家嗎。”
那聲音道:“不是。你要回家嗎?你的神格隻長成了不到一半。”
初生懵懂的半神祇捂住自己的肚子。
“可是,好餓。”
那聲音語氣依舊溫和:“那就繼續留下吧。”
“嗯。”
投射下來的畫麵仍舊是殘酷血腥,寧刃靜靜看著,抬手又撿起來了一縷金色流光。
-
沿河岸。
距離寧刃沉睡的那天已經過去了半年。
天縫的身體掙脫出來了一半,它毫不猶豫的開始入侵汙染這片大陸,奴役汙染著大陸的生靈。
它的攻擊具有極強的針對性。
就是衝著部落中央沉睡的寧刃來的。
沿河岸遭到了巨大的打擊,各部落首領被迫帶著族中幼崽撤離,以最快的速度,開辟出來了一個遠離沿河岸的避難所。
但是仍舊有很多人留了下來。
耆老、部分首領、眵鳥族長、以及小紅的孩子烏明,九成的巫師、受過寧先生教導的所有學生、間接受過恩惠的勇士們……
他們死死守在沿河岸。
鮫人空靈的%e5%90%9f唱再次響起,沿河岸氛圍愈加沉鬱,天空飄著細細的雨絲,這雨絲好好似也被鮮血染紅了一樣,浸透著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魚安這半年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二次進化徹底成功。
他身形在短時間內得到了極大的拔高。
原來的小醜魚變成了十幾歲的俊美少年,藍色卷曲的長發垂落到腰際,細細密密的藍色鱗片從腰部往下變成一條美麗的魚尾。
他已經具有足夠的獨自去尋找大海的力量,但卻堅定的選擇留了下來。
他的%e5%90%9f唱可以乾擾被汙染的怪物,他的魚尾可以掀起巨浪,把
即將靠岸的怪物衝遠,贏得喘熄的時間。
“魚安小心!”
一條冷硬的尾巴卷住魚安的手腕,把他甩走,梵澤借力而上,把天上偷襲的鳥一圈劈穿!
魚安整個沒入水中,再次躍起時,周身已然浮起利劍般的水刺,朝著天空瘋狂攻擊。
“好樣的!”
他身後竄出一道又一道身影,各族人以最凶悍的姿態往前衝去,聞光回頭,給魚安比了個大拇指。
然後遠遠一瞥老師在的方向。
轟隆——
遠方地麵隆起無數紫色藤蔓,把那方圓百米的金色防護罩全數攏住。
紫藤的聲音在聞光心裡響起:“安心,我是老師的守門藤,不會讓任何壞東西攻擊老師的。”
“我也不會讓任何一隻怪物靠近老師沉睡的地方。”
沿河岸又多出許多戰死的屍體。
即便是死亡。
腐爛的骸骨上也仍舊被鮮血雕刻出了一朵名為守護的花。
……
魚安力量枯竭,被換了下去暫時休息。
他魚尾變成雙腿,走到一處乾淨的水源邊,快速抹了下臉。
他心裡又響起那道古怪的聲音。
‘我又不會傷害你,你跟我是一體的。’
‘等我吞噬掉這個世界,就和你共享這個世界的生靈。’
‘隻要你靠近那裡,隻要你靠近那裡……’
魚安:“閉嘴。”
天縫道:‘前段時間,你的恩人把我封印在天上,你以為我是怎麼破除封印的?還不是你的血,你的恩人為什麼後來在你體內種下封印?一定是懷疑你了。
等他醒來,第一個會殺掉的就是你。
現在,隻有我可以救你。’
魚安拳頭攥緊,漂亮的藍眸閉起來,猛地砸了下水麵,聲音悔恨:“我讓你彆說了!”
‘你被我的本源黑氣感染,不覺得你的恩人很香麼,多澎湃的力量從哪個地方傳來,你不心動嗎,帶我過去,吞掉他……’
魚安確實可以聞到從部落中央傳來的難以抵製的致命誘惑,他緩緩吐出一口氣,不再搭理天縫。
他一隻耳朵聾了。
是被自己戳聾的。
最開始意識到他體內竟然有一道怪物意識的時候,他恨不得自殺,但是自殺沒有成功。怪物意識在他心裡不斷的蠱惑他慫恿他,他以為自己聾了就不會聽見,但是戳壞一隻耳朵後發現還是會聽見。
魚安迅速平緩了一下情緒。
‘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
天縫真的恨,當初情況實在是迫不得已,才讓本源黑氣綁定了這個油鹽不進的臭魚。要把本源黑氣抽離出來,得等到它完全破封才行。
現在不可以,而且,它現在留著這臭魚還有用。
本源黑氣在他體內遊動,‘你不聽話,他醒來就會殺了你。’
‘或者等我徹底破除封印出來,第一個殺的也是你——還有那隻鳥!’
嘹亮的鳴叫聲把魚安的注意力轉移走。
沿河岸燃起漫天赤金色的火焰,姑獲鳥一人之力拉遠戰線數百米!
魚安心中稍鬆,嘴角一揚。
自從半月前夜鷺姨姨醒來後,沿河岸的壓力就減緩了不少,他也不用仗著赤星不會殺死他而一直衝在前麵。
他休息完去沿河岸的時候,正好看見梵澤捂住受傷的腹部下來。
聞光翅膀折斷,在地麵廝殺。
魚安快速上去幫忙。
生靈的力量在域外之災的降臨下何其渺小。
沿河岸以一種緩慢但明顯的速度淪陷。
-
寧刃在這方虛幻空間裡又待了數日。
之前跟那道聲音的對話再次浮現在腦海中,從對話裡可以聽出來,他是有家的。
什麼是家呢。
他沒有任何印象。
“我的家在哪裡。”
許久,天道的聲音才響起:“最開始的家嗎。”
寧刃疑惑。
“最開始?”
“嗯,羈絆開始的地方。”
“那在哪裡呢?”
天道沒有說話,金色河流裡飄起一道流光,緩緩落入寧刃的掌心。
初生的神祇垂眸,注視著這道流光,他看見了這樣的場景:
那是一片飄著冰冷雪花的北域。
是一座如
同沉默巨獸般的、滿目瘡痍的城池,城池的夜晚放著元節的煙花。
有個抱著孩子的年輕首領停在祭台前,他們身後靜默的跟著許許多多的族人,那個孩子裹著紅鬥篷,奄奄一息。
寧刃聽見他們的對話。
小孩說:“不走了嗎,到哪裡啦。”
年輕首領道:“你之前見過的,上個元節,許多族人圍繞著的祭台。”﹌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小孩:“停在這裡做什麼,爸爸又不信。”
年輕首領:“可是現在我有一個解決不了的問題。”
小孩:“那爸爸向神許願了嗎?”
年輕首領:“怎麼會呢,那種虛無縹緲的事情。”
小孩:“嗷,那還是爸爸厲害……”
雪花落在這位年輕父親身上,卻半點沒有驚擾到小孩。
寧刃卻見這位父親的手扶在祭台的木柱上,金色流光裡傳來他輕而虔誠的聲音,“……如果,真的有神明。”
“我願死後靈魂無所依,我願永生永世生不得靜、死不得安,我願拿我所有的壽命、軀殼、力量,換我的幼崽安康永年……”
“如果可以,請讓我的孩子,記得回家。”
他沒有祈求讓幼崽留下。
似乎隻要幼崽安康,即便是不認得他,不在他身邊也一樣可以。
寧刃眨了下眼睛。
他心中被投下了一顆石子,漣漪一層又一層蕩開。
猶豫片刻,他抽取了這位年輕首領生命裡幾年的時間,隻是讓他陷入沉睡罷了,毅力強悍的話,可以醒來一段時間。
截止到他的幼崽第一次出現在他的世界裡的時候。
這個願望沒有完全實現。
寧刃不是可以實現所有願望,他隻是給了這個願望一個實現的希望。
“我與這裡有關?”
“你跟此世界的聯係起源於此。”
寧刃想了想,“我想找到這個地方。”
“你不止隻有這個家。”
“我想都去找一找。”
天道依舊沒有攔他,“好。”
初生的神祇神格隻成了一半,就離開了這個能讓他成長的地方,踏入了繁雜塵世之中。
沉眠在小院子裡的青年輕輕睜開了眼睛。
他靜了許久,緩緩抬手折下一朵清香淡雅的玉蘭花,捏著花,他消失在小院子裡。
金色的屏障依舊,好似裡麵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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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混亂。
血腥、肮臟,是寧刃對這裡的第一印象。
天空中的巨眼即將全部掙紮出來,寧刃心裡一時半會並無波瀾,在他眼前死亡的生靈,魚被踩到的花花草草沒有區彆。
他虛化身影離開廝殺之地,直到落在一處還算乾淨的草地上。
寧刃收斂氣息,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他站了許久。
一道溫柔清麗的聲音問:“你站在這裡乾嘛。”
寧刃回頭。
一名年輕女子站在他身後五米處,又問了一句:“你站在這裡乾什麼。”
寧刃:“我找不到路了。”
年輕女子說:“什麼路?”
寧刃平靜:“我不知道怎麼回家。”
年輕女子愣了愣,然後笑了一會兒,對他伸出手:“我來帶你回家。”
寧刃靜了一秒,女子卻已經牽起了他的手,拉著他往前走。
這是一條很乾淨的小路,上麵鋪了青石板,還有些可愛的小石頭。
“這裡跟那邊不一樣,這條路很乾淨。”
女子說:“那邊在打仗,這邊是我家的範圍,路是我修出來的,我的幼崽喜歡小石頭,我鋪在上麵,怕他迷路。”